安静又眼里有活,还一点就通,是共事时最想遇见的那类人。
他很好。
但瞿宁森也懂他的在意。
“你怎么又走神了?”
林舟喝完水,看了眼手机消息,起身翻着自己的双肩包:“那你继续吃吧,我先把数据交给林老师他们,再道个别。”
瞿宁森一顿:“......嗯。”
林舟没注意他的沉默,很快找到文件,下了电梯,在三楼餐厅里找到了林韵一行人。
“老师,师姐,这是之前记录的各项数据。”
林韵愣了下,连忙接过来:“辛苦了。你低血糖恢复了吗?身体没事吧?”
林舟笑着摇头:“没事了,谢谢您的关心,也谢谢这些天师姐们的照顾。”
林韵连忙摆手,师姐们也说没事。
有个师姐嘴快,忍不住好奇地问他:“说起来,你男朋友他没事吧?”
“你们和好了没?”
林舟:“......”
林舟有点僵硬地转头:“......我男朋友?”
“......不是吗?”
师姐声音小了点,默默叉起一个叉烧包,假装吃饭:“他昨天把你公主抱起来,还一直叫你的名字,脸上表情和你前段时间一样,都快哭了......”
“我就以为你们是吵架了,才会这么撕心裂肺呢......”
那男人很陌生,但他身后跟着的人很眼熟,赫然就是来A市那晚接待他们的曜森集团总特助。
能让总特助跟在后面鞍前马后的,也只有他的直系上司,曜森总裁了。
师姐咬了口叉烧包,啧啧称奇。
乖乖:他逃,他追,他们都插翅难飞——霸总剧情竟在我身边?
“......”
耳朵发红的漂亮少年强撑着声音,礼貌道别。
而后面无表情地回到房间,找到瞿宁森的身影,立刻兴师问罪——
“瞿宁森——”
“要不要看江景?”男人正在跟谁视频通话,很耐心的样子。听见声音,这才转过身,似乎有点惊讶:“舟舟,回来了?”
“正好,和奶奶说会儿话吧。”
电子屏幕上,林小草和李红正看向林舟。
瞿宁森将手机交给他,面不改色道:“马上手术了,你快安慰一下奶奶——对了,我还有工作,就先去书房了。”
大招被迫打断的林舟:“......”
瞿宁森立刻垂眸:对不起,我错了。
林舟瞪:下不为例。
瞿宁森:我保证。
哼。
男人这才进了书房,林舟拿着手机走到阳台,开始安慰林小草:“奶奶,你别害怕,我晚上就回去了,一直陪你到手术那天......”
“我不怕啊。”
林小草莫名打断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我有小红陪着,有什么怕的。”
“是瞿宁森说你生气了才打过来的。你居然会对别人生气?”
林小草若有所思:“看来他确实对你还不错。”
林舟:“......”
“——瞿!宁!森!”
-
半个月后。
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戴着口罩,等林舟签下同意书。
一旁,林小草和李红躺在病床上,身边是眼眶微红的李熹露,和安慰着她的瞿蔓。
林舟一笔一划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医生接过来,露出熟悉的笑容和声音——是吴菲。
林小草当她的病人当了两年,要论对林小草病情的了解,恐怕没人比吴菲更熟悉。
更何况吴菲本身医术也出众,于是瞿宁森特地将她请来操刀这场手术,也更放心。
吴菲看着林舟,没有许下什么承诺,只道:“小舟,你已经做到你能做的全部,接下来,我也会做到我所能做到的全部。”
“我们尽人事,听天命。”
林舟嗯了声,紧紧攥着林小草的手。老人看过来,神色平静宁和:“小舟。”
林舟垂眸,没说话。
林小草笑了笑,半晌,才道:“放手吧。”
“我会努力活下来。”
化疗、吃药、忍受痛苦和折磨......六百多个日夜,她咬牙撑下来的动力,不仅是因为渴望生命,更是因为她知道,林舟在很努力、很用力地想让她活下来。
她都看在眼里,所以不说,却也用力支撑。
林舟沉默许久,才点头,对林小草露出一个微笑。
“......好。”
手术门关闭。
林舟站在门前,慢慢被巨大的情绪吞没——又一次,除了等待和祈祷,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的脸上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这种苍白碎裂的脆弱。
而这一次,瞿宁森终于可以不必旁观,而是上前,紧紧将清瘦微抖的少年揽入怀中。
他们都没有说话。
这一刻,什么也不必说。交叠的双臂、紧扣的十指、同频的呼吸,都已经将彼此想说的话语无声道尽。
而这一次,林舟终于也能靠进一个温热宽阔的怀中,宛如找到支撑的脆弱雕塑,轻轻闭上眼祈祷。
祈祷,命运的垂怜。
如果说他的前半段人生如此绝望、无力、痛苦。
如此疲惫劳累,都只是命运为了交换从今以后,门内的林小草活下来的代价。
那么林舟想,他心甘情愿。
他真的心甘情愿。
灯光下,瞿蔓抱着李熹露,瞿宁森拥着林舟。
少年细密的睫羽在空中微颤,粥粥似乎也能读懂气氛,乖乖地伏趴在座椅上,圆圆的猫瞳定定看向手术室。
不知过了多久。
窗外的晚霞变成黑夜。
手术室的红灯终于熄灭,绿灯倏然亮起。
护士打开门,吴菲走出来,点头:“手术很成功,两位病人已经转移病房了。”
林舟嗯了声,勉强笑了笑:“谢谢您,吴医生。”
吴菲叹了口气:“我还是那句话,尽人事,听天命。”
换肾手术成功率很高,但,它只是跨过死亡的第一关。
术后的排异反应、身体适应、存活率等等,都是危险至极的问题。如果排异反应严重,不出一个月,接受移植的病人就会迅速死亡,无法挽回。
隔着玻璃,林舟看着病房里还在昏迷的老人。
瞿宁森握住他冰凉的手,声音很轻。
“这是疗养院最好的病房,机器和药物也是最新最先进的......舟舟,相信奶奶。”
林舟嗯了声,深吸口气,神经依旧绷紧。
他忽然想起什么,掏出包里的一张卡,轻轻塞进瞿宁森的西装口袋。
“手术费。”
林舟看着他,漆黑的瞳仁在灯光下平静而澄明,令瞿宁森无法说出拒绝。
更何况,少年还很轻地笑了下,不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