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出动静不小,有脚步声渐渐靠近,他看到小男生的表情越来越紧张,都要哭了。
“哥,对不起。”男生丧着脸对着他的身后说,“我不小心把你和老板的咖啡弄洒了。”
“没关系。”是十来分钟前才听过的声音。许星然的肩膀落下来,有些无力,辛予旸果然是来找陈森的。
胳膊被人轻轻擦过,辛予旸站在他的旁边,先安慰了下男生,说再去买两杯就行了。男生跑远后,辛予旸才转过来和他说话。
“哥,好巧。”许星然和他不一样,他不太笑得出来,辛予旸很可惜地说:“早知道你也来这栋我就带你从地下走了,外面多晒呀。”
“你来这找谁?有人来接你吗?”
许星然看着他亮闪闪的眼,头脑一瞬间闪过很多。
最后只留下一句话,——人说一个谎就要用无数的谎来圆。
要告诉辛予旸吗?告诉他是来找陈森的。
其实这是目前最简单的法子了。
承认自己之前骗了他,辛予旸心里再不舒服也不会当面表现出来。他可以一路通畅地走到陈森的办公室,完全不会再有任何新的问题。
至于等他和陈森见面后,会不会被轰出来,那都是后话了。就算真的被轰出来,也是无所谓的吧,反正他早就是个笑话了。
许星然非常擅于给自己洗脑,他总是能够很快地接受很多事情,他喜欢和自己说随便,不要紧,无所谓,说的多了,好像就会变成真的。
只是头一次知道打字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他多花了很久的时间,还好辛予旸看上去是个耐心的人。
【我来找陈森】
看到屏幕上的内容后,辛予旸没有露出任何意外的情绪,“啊”了一声,道:“我也是去找陈森,一起吧,我带哥上去。”
到达陈森办公室所在的楼层,辛予旸轻车熟路地为他带路,然后没有给他任何准备的时间,敲开了陈森的门。
辛予旸率先走了进去,许星然独自站在门后的阴影里,是他和陈森互相都看不到彼此的角落。听到辛予旸先和陈森抱怨自己又被母亲早早叫起来,又问陈森是不是给他买了咖啡,说在楼下看到助理了,咖啡洒了要晚点到。
陈森都一一回应,直到辛予旸和他说:“我在楼下碰到许星然,顺便把他带上来了。”
没有声音。
沉默。
令人窒息的沉默。
很明显的不受欢迎,许星然想,还好陈森只用忍受视觉上的污染,他不能说话,陈森听不到他的声音应该会好受一些。
他扒了下自己的头发,张了张嘴巴,让自己不要显得那么僵硬,然后,在门板上轻轻叩了两下。
抬眼,和坐在实木桌后的陈森对上了视线。
隔了一整间办公室的距离,陈森面无表情地坐在那头,额前的碎发被固定在脑后,将偏冷的五官展露无遗。他一个字都没说,但许星然却已经开始感到难受。
他们之间的气氛太奇怪了,辛予旸要是察觉不到才有问题,不等任何人开口,他主动找了一个理由出去了。
门被他在身后带上,“咔哒”一声,声音轻到可以忽略不计,但办公室里实在太安静了,因此显得特别大声。
许星然恍惚地移开视线,强迫自己动起来,向陈森的方向走去,走到距离办公桌还剩两米的地方停下。这已经是极限,不敢再靠近了。
他紧张到忘记自己不能说话,张开嘴发出一声难听的气音后又尴尬地闭上。空气中全是让他窒息的味道,他浑身僵硬,和被捆住手脚的木乃伊一样。
口袋里放了他昨天写了几个小时的信,他拿了两次才成功拿出来,看都不敢看一眼,垂下眼低下头,将信双手递到陈森面前。
没接。
许星然也没动,保持着这个姿势,一直等。
等了很久,等到两只胳膊都开始酸痛,陈森还是没接。
他想,这要怎么办。
许星然的睫毛颤了颤,偷偷看了陈森一眼。
这才发现,对方根本没在看他。陈森的视线一直盯在桌面上摊开的文件上,很专注的样子。许星然这么大一个人站在他面前,跟不存在一样。
胃部突然开始痉挛,许星然受不住地躬下了腰,感受着陈森不留余地的态度,突然开始回想以前。
他从前觉得陈森脾气好,随便哄两下就可以哄好;觉得他很蠢,说什么话都会相信,每次骗他都不会被发现;觉得他特别爱自己,可以肆意挥霍他的感情,反正他不会离开。
甚至分手后,陈森还是会和他说话,会照顾他,在他发烧的时候让王港给他送他喜欢的小馄饨。
而现在——
其实爱和不爱很明显,情爱在陈森的身上又太过分明,当他厌恶一个人的时候,只会比别人清晰一万倍。
心口像是被人倒了满缸的醋,许星然用力憋着气,不让眼泪掉下来。
他知道陈森绝不会主动开口,他站在这里当一天的雕塑对方也不会看他一眼。意识到自己横竖都是被讨厌的角色,许星然将纸摊开,上前几步,平放在桌面上。
陈森终于动了一下,眼皮撩起来,扫了他一眼,许星然脸上的笑还没露全,他视线又收了回去,放回文件上。
许星然暗自酝酿半晌,鼓起勇气,伸出一根手指非常不礼貌地将信往陈森文件的方向推。白纸挡住了文件的一个小角,在许星然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陈森猝然开口。
“干什么?”眉眼都沉下来,很凶的表情。
许星然害怕陈森会赶他走,把姿态端得更低,做了个“你看”的口型,小心翼翼地将纸推得更近了一些。
他希望陈森能看在他还算不错的态度上看看他写的东西。
他写了很多字,每一个字都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写他为何将陈森拉入他的复仇计划,又写他是如何周转于他和凯伦斯之间,他把自己写得卑劣又恶毒,最后顺理成章地将樱素粉的事情全部揽下。
许星然的姿态实在放得可怜,只隔着一张桌子,陈森可以看到他因为低着头而露出的一小截锁骨,上面还有颜色很深的红色的痂。
陈森微微仰着头,将脑袋重重地抵在椅背上,深吸一口气,将那张写满了字、密密麻麻的纸拿起。
粗略扫了眼,意想之中的内容,——没有真心,全是算计。
他看向最后的那一行字,“樱素粉全是我一人所为”,嘴角讽刺地勾起。
“我相信你了。”他说。
陈森将那张纸撕碎,神色倦倦地扔到许星然面前。
一些过小的碎片扬了起来,许星然抿了抿嘴,情不自禁向后退了半步。
陈森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问他:“你就是想让我告你,对不对?”
不知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