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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在黑暗里,人石已然产生诡变,
幸好在紧要关头,人石的诡变被安纲打磨出来的那把刀所斩破。
诡变消去的人石,必然将加速被熔炼。
虎彻收回看向苏午手中那把‘半极上’打刀的目光,跟随安纲走近煅烧炉,他在炉口观察许久,点头向安纲汇报道:“人石应该已经熔炼出来了,
安纲兄,当下要把这块石头取出来吗?”
“取出来吧!”安纲连连点头。
此下他的思维里尽是涌动的灵感,而这激扬的灵感,皆来自于他对苏午打造的‘疑似庸品打刀’的打磨,他循着刀身上那些浑然天成的纹络去打磨刀剑,也就进一步加深了对那种纹络的理解,
在冥冥之中,安纲内心生出了一种‘感觉’。
接下来自己这次铸炼刀剑,
必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极可能锻造出一把不可多得的名刀!
安纲与虎彻围在煅烧炉前,将熔炼出的‘鉧铁’夹出煅烧炉。
另一边,
苏午靠在毡台旁,
端详着那把由自己亲手锻造出来,经由安纲大匠师亲自打磨以后,焕发光彩,远远超过众人对它的预估的‘半极上’打刀。
黑暗如水流转于刀身之上,
刀身上那些浑然天成的纹络都被四下的黑暗无声地浸润着,
仅仅观察刀条,就给人一种‘这把刀在积蓄力量,随时都有可能斩出最强一刀’的凌厉感。
这把刀只使用了普通铁矿石,
然而它被锻造出来,
好似有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灵性,
此种灵性,正使得它具备了斩断妖邪的能力。
因为它自身材质所限,能具备‘斩断妖邪’的能力,对这把刀而言,已经是一种极大的突破。
此刀可看作是‘式神之刀’,
它无法斩切厉诡,
但斩切阴阳师役使的式神,却是不会有任何困难!
苏午找来布料,将这把‘半极上’的打刀包裹了起来,等候天明以后,再与安纲、虎彻商议着给它取一个刀铭,寻找材料替它配上刀镡、刀柄、刀鞘等物。
叮当当当……
另一张毡台上,安纲与虎彻合力,把从煅烧炉内取出的人石‘鉧铁’锤碎,
待到鉧铁冷却以后,
二者从中挑选出一小堆‘玉钢’与‘庖丁铁’。
两种不同韧度、硬度的铁块被汇入其他杀生石煅烧出的玉钢、庖丁铁堆里。
安纲抬起头,目光看向了将刀条包裹好的苏午,笑着道:“烛照君,要开始‘素延’了,接下来所有的锻造流程,都需要我们三人合力来完成了!”
“好!”
苏午未有多言,
他能感觉到安纲眼中涌动的光芒,某种难以言喻的灵感像火一样点燃了安纲的思维。
此种状态下的安纲,加上当下这些品质极高的杀生石,能造就出怎样一把刀出来?
能否达到‘无上级’?
对此苏午甚为期待。
十斤多的‘杀生石玉钢’被置入炉中,熔炼打制成了长方形。
之后重新熔炼,
打制成一块厚板,
以钢凿将厚板对折,不断锻打。
铸剑室里的三个匠师,从前并不常互相配合,以锻打刀剑,
但三人聚精会神于这一场锻刀过程中,
每个人对其余二人的工作进程都了若指掌,也就能做到无缝衔接、配合其他人的操作。
更不提三人技艺纯熟,尤其是在苏午率先进入‘心之锻’的状态以后,安纲受到他的带动,再加上自身灵感的积蓄,亦跟着进入了此种状态。
二人心神相连,
将虎彻亦代入了进来!
当当当!
铸剑室内,火花四溅。
铁毡上的玉钢厚板被锻打到一定程度,钢块上出现了细密而繁复的纹理。
三人转而积蓄煅烧‘庖丁铁’,
最后将二者结合,以皮铁包裹心铁,将钢块打制延展,渐渐使之形成一把太刀的雏形。
刀胚制成,三位匠师不约而同地都没有查验刀胚的品质,
继续进行接下来的锻打流程。
火造,
覆土烧刃,
这套流程已经为三人所精熟,
包裹着刃土的刀胚被重新投入了煅烧炉中,
三人聚精会神地看着炉火里渐被烧红的刀胚,以及刀胚上那些黑色的刃土。
整套流程没有出现丝毫纰漏,
一切皆在三人的预料之中,渐渐进行到尾声。
铸剑室外昏沉的天色渐渐收敛,
有缕缕阳光透过窗户投射进了荡漾黑灰烟尘的铸剑室里。
桌台上的灯盏未被吹熄——三人当下也无暇去顾及一盏灯的燃烧。
安纲左手上戴着厚厚的手套,拿着铁钳,将煅烧完成的刀胚取了出来,
火红的刀胚被搁置在铁毡上,他盯着这道火红的、只能感受到热力流动、无法从其纹理判断其完成度的刀胚,缓慢出声道:“烛照君、虎彻兄,接下来的一切,是否可以由我一人来完成?
我的思维里,有许多不确定的念头……”
他在询问虎彻、苏午二人意见,
在关键时候,安纲大匠师犹豫不决的毛病又犯了。
或许曾经在其进行一项事业的时候,受到过身边最亲近人的打击,以至于安纲从此有了优柔寡断的毛病,每逢关键时刻,总是犹豫难决。
错过很多机会。
当下,他看似是在向虎彻、苏午二人询问意见,
实则是在询问自己,能不能完成最后的步骤?
这个时候,需要有人推他一把。
苏午与虎彻相视一眼,
后者点了点头。
“安纲大匠师,尽管放手去做就是!
我们的人生,不只有这一把刀需要锻造,
不必将它看得过重!”苏午沉声回应。
“烛照君说的不错,
这仅仅是一道小关坎而已……”安纲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回应苏午所言,他赤着的瘦削上身上,延伸出无数非人的手爪,
这些恐怖诡异的手爪在他身后不断勾连着,虬结着,
某个瞬间,
诸多非人手爪变作了两条漆黑的、指甲畸长的人手。
两条人手越过他的肩膀,
代替他本身的双臂,抓住铁锤,
以一种独特的节奏锻打起烧红的刀胚!
“啊!”
“喃呒——喃呒——喃呒——”
“佛佛佛佛佛——”
那刀胚在这锻打中,竟发出一声声男人的痛苦叫号声!
叫号声刚起,
便被铁锤重重压下,
有些鲜红的血液从通红的刀身上渗透出来,又被铁锤狠狠砸进刀身之中,在刀身上形成了黑红的纹路!
紫红的男人面孔从刀身上浮现,
也一样被铁锤狠狠砸碎!
整把刀如软骨蛇一样来回扭动着,变化出不同的弯度,而安纲一双非人手爪里的铁锤,总能精准落在这条不停扭动的‘软骨蛇’的七寸之上!
当当当当!
一连七锤过后!
‘软骨蛇’又变作了一柄形态、纹理、长度无一不完美的太刀!
这个瞬间,
安纲肩膀双手却毫不犹豫地一锤又打在刀身上,
破坏了这柄‘完美的太刀’!
苏午童孔微微一缩,他看见安纲双眼里流转过金红的光芒,像是有岩浆洪流冲刷过对方的双眼,那滚滚岩浆洪流,又在顷刻间消寂了。
安纲双眼恢复如常,
那把已经被他锻打得‘不完美的太刀’,
呈现出它真正的形态。
直至此时,苏午才发现,
先前的所谓完美,
只是杀生石诡化带来的一种幻觉而已。
当下呈现在眼前的真正太刀,才是一把‘恰到好处的太刀’!
刀条淬火,
逐渐冷却下去。
安纲将那柄漆黑的刀条递给了苏午:“烛照君,请为我打磨此刀!”
“好!”
苏午当即点头,
接过那太刀刀条的瞬间,他立刻向安纲出声问道:“安纲大匠师,你方才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
这个问题问得没头没脑,
但安纲第一时间就想起了方才——自己沉浸在‘天人交感’状态中的时候,看到的画面,他张口就回道:“我看到了一些东拼西凑的凋像,
我想将那些凋像摆正,
凋像消失了……”
说完话,
安纲面露迷惘之色。
随着他方才说话,脑海里浮现的种种画面都消失不见了。
他清楚自己方才进入了天人交感的状态,
却就是记不住,
在那种状态里,自己究竟感应到了什么。
但幸好苏午在第一时间向他询问,得到了一些模湖的、但已足够成为左证的信息。
苏午无从记忆自身在第一次天人交感时,究竟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但有安纲给出的这一份信息,
在他下次进入天人交感时,他可以与之对比验证。
他扬了扬手中漆黑的刀条,
转而去到旁边的毡台,为安纲打磨这把新出炉的太刀。
先前安纲为他打磨那柄在他‘差点进入天人交感状态’时,锻造出来的打刀,受益匪浅,因而铸造出了当下这柄太刀,
现下轮到苏午为安纲打磨新出炉的太刀,
他聚精会神地观察、品鉴这柄太刀,
自身亦是受益匪浅。
新打磨出的太刀,犹如一泓秋水,刀光凛凛,不见丝毫纹路。
苏午捧起这根刀条,
屈指在其上一弹,
听到了刀剑经久不息的铮鸣。
“安纲君。”他抬眼看向面露忐忑之色的安纲,虎彻已经迈步凑近了过来。
安纲未敢走近,
其依旧站在远处,向苏午问道:“太刀品质如何?”
“恭喜安纲君。
这是一把‘小无上级’的太刀!
已经迈过了极上的关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