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雀……阿加莎?
工藤新一:“???”
这个奇怪的女人身后那排书架上,典藏版书封反射出的银光几乎要闪瞎他的眼睛。
工藤新一都不用刻意去看,都能清晰地望见她旁边那套《阿加莎·克里斯汀全集》。
这名字的敷衍气息几乎能凝成实质。
云雀阿加莎……亏她能编得出来!
工藤新一觉得这世界上大概不会有比这更敷衍的假名了。
取这名的朝崎爱丽丝却觉得自己取名还挺厉害的。
这名字既寄托了她对父亲大人的一片孝心,又不失阿加莎·克里斯汀女士的睿智和机敏。
和不懂拼接艺术的人没什么好说的!
朝崎爱丽丝完全没在意工藤新一微妙的表情,只板着脸,装模作样地扶了一下自己鼻梁上用作伪装的平光眼镜。
她回想着有希子之前给她的指示,眯起眼睛,让自己浅紫色的瞳孔安全地藏在黑色的隐形镜片之下。
虽说在外人看来,戴两副眼镜的行为有点像是吃咸鱼还要蘸酱油,完全没这个必要。
但既然她都又从琴酒身边跑出来了,朝崎爱丽丝就觉得做戏还是做全套最好。
以往几次,她跑路就只是简单地打开门,走出去,再关上门。
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的行为,让琴酒不出三天,就能让伏特加把她住的地方隔壁小孩每天冒几个鼻涕泡都数清楚。
朝崎爱丽丝这次跑出来,既不准备主动回去,也不想被抓回去,那自然还是需要好好伪装的。
她面前的工藤新一都还没消化完“云雀阿加莎”这个令人无语的假名,一旁的有希子就把他连推带赶地送回了他自己的房间。
在朝崎爱丽丝这次可以称得上是“心血来潮”的跑路行动中,给她最大帮助的就是工藤有希子。
明明和她并不算熟悉。
但听闻她的难言之隐后,这位美丽善良的大明星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她的请求。
除了帮忙易容外,工藤有希子还很贴心地帮她找到了之后临时落脚的住所——
“你就暂时住在隔壁阿笠博士家吧。他家的防护设施比东京安全局的还周密,如果那个坏蛋敢来,肯定让他灰溜溜地滚回去!”
有希子说这话的时候,表情严肃,眼睛却亮得不可思议。
朝崎爱丽丝不知为何,莫名从她的语气中嗅到了一丝诡异的兴奋。
朝崎爱丽丝:“……”
兴奋就兴奋吧。
能吃到“风流俏人/妻”被“冷血黑老大”追着搞强制爱这种瓜,要不是因为她现在是当事人,她也会很兴奋。
虽然真实情况是这人/妻一点也不风流,这强制爱也不怎么强制。
但这故事被包装简化一下后,听起来的确够劲爆,能上小报的头条。
朝崎爱丽丝对此早就已经麻木了。
她并没有和有希子直说自己穿越和阵酱同位体的事。
这些故事里的留白部分,有希子大概自动脑补了一下。
就算不知道她究竟脑出了些什么东西,朝崎爱丽丝也能猜测到大概率是和事实毫不相干的。
她再次郑重地和工藤有希子道谢后,便按照原定计划,到隔壁的阿笠博士家去报道。
据有希子所说,这位阿笠博士最近在帮警视厅爆炸/物处理中心的人研究新装备。
工作即将到达收尾阶段,因为人手不够,在招科研助理。朝崎爱丽丝就正好能帮忙顶一段时间的空缺。
在她去之前,有希子和阿笠博士“简单”讲过一些她目前的情况。
朝崎爱丽丝也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看到阿笠博士接待她时,那熟悉中又带点同情的眼神。
这个“简单讲讲”里,大概率是杂糅了不止一季《浴血□□》的内容。或许还添油加醋了不少老套的“大哥的女人”或者“落跑甜心”的情节。
阿笠博士将她带进屋内后,欲言又止地看了她好几秒。
最终,这位善良的老人在为她递上了一杯热茶后才语气幽幽地说道,
“我都听有希子说过了,枪林弹雨都算不了什么,忘掉那些被囚禁的经历吧,之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叹了口气,继续道:“能在好几十个人的追杀中跑出来,你也很不容易啊。”
朝崎·被追杀·爱丽丝:“……”
心理准备完全没有用呢。
在枪林弹雨中杀个七进七出这种事,确定说的是她而不是她亲爱的父亲大人?
这瓜传得就离谱!
朝崎爱丽丝已经不想去管自己在别人眼中是个什么形象了。
长时间地跑路和思考让她的身体格外疲惫。在喝完热茶后,她几乎是飘着进的客房,然后立刻沾床就倒。
都说人越累,晚上就越不容易做梦。
但自从来到平行世界后,她好像已经习惯在晚上要做梦了。
她那些光怪陆离的梦中,形形色色的人来来去去。
除了阵酱以外,朝崎爱丽丝最开始总是分不清那些梦里的人都是谁。
直到某一天,一个模糊的影子忽然在她梦里说话。
朝崎爱丽丝垫起脚尖凑近他,却只能听到那个影子一字一句地重复道,“你根本没有用心在骗我”。
朝崎爱丽丝:“……”
怎么梦里都有王八在叫啊!
她猛然从梦中惊醒。
此时,时间已经来到了她从琴酒身边离开的第三天。
朝崎爱丽丝躺在晨曦的微光里,辗转反侧怎么都无法再次入睡。
经过漫长地修整,她的思绪其实已经逐渐清晰,只不过身体还是有些许疲惫。
这平静的72小时里,朝崎爱丽丝也终于切身体会到,没有某个王八的默许,她的确无法像现在这样,逃跑得如此顺利。
她拥有了充足的睡眠和修整,甚至没有一个人来打扰她。
一些忽然冒出来的想法,便在这安静又影影绰绰的晨曦中,像野草一样疯狂蔓延,让朝崎爱丽丝越想越觉得……恐怖。
并不是指自己的行为被人提前猜到进而掌控。
这些事她早就知道。
而是朝崎爱丽丝忽然意识到,之前她动手时口口声声地控诉琴酒什么都不懂。琴酒却在她逃跑时,态度格外诡异。
他不想让她走,也没让她留下。
这当然不是因为他突发善心,而是他自己大概想到了些什么奇怪的东西。
朝崎爱丽丝不懂。
她只觉得,琴酒或许的确很不喜欢她,但他似乎有点爱她。
就像面前出现了一个他完全不能理解的弱小生物,而他竟然还拿她没有办法。
莫名地。在这诡异又狗血的关系里,朝崎爱丽丝竟察觉到了一丝很纯粹的情感。
她之前的情绪很不好,无论是想家还是想阵酱,都让她有时候连笑都装不出来。
而如果是琴酒这混蛋,他看到她不高兴,以前最多只会觉得她缺钱,绝对不会觉得她缺爱。
缺钱就给钱,而缺爱呢?那大概就需要自由。
朝崎爱丽丝在逃走后的72小时里,竟然察觉到琴酒或许能理解爱这件事情。
这个事实让她觉得恐怖,但他顶着阵酱那张脸,又好像很理所当然。
朝崎爱丽丝:“…………”
好丢人啊,琴酒!
之前那个既要又要还要,什么都要的人哪里去了!
这个混蛋其实对很多东西都没太大的兴趣,所以才经常冷着一张脸。
就算一个被剜得血淋淋的人出现在他面前,他也连看一眼都觉得多余,也从来不会像电影里的量产变态一样来一句“呵,有趣”。
可事实是,和电影里的人/妻相比。她也是真的领了证的。
虽然在琴酒的世界里,这东西就和废纸差不多,一切都只有他想不想,没有他敢不敢这种事。
但都怪他那副臭脸,让朝崎爱丽丝现在才反应过来,原来最丢人的不是她自己。
朝崎爱丽丝不想对自己那愚蠢的“落跑甜心”行为发表任何评价。
不过现在很明显了。
这件事里,被她捅了两次的琴酒明显也没比她出息到哪里去。
喜欢的反义词从来都不是讨厌,而是冷漠。
琴酒这混蛋都出现在她梦里了,她说不想那也是想了。
意识到这点,朝崎爱丽丝在并不寒冷的被窝里,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
“阿欠——”
窗外又开始下起了雨。
朝崎爱丽丝躺着躺着,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如果这个喷嚏是因为琴酒在背后嘲笑她才打的,那她只能祝他以后吃臭袜子噎死。
或许都不用吃臭袜子。
她捅了他一刀,而且正正好是阵酱教她的肾的地方。
人的确是有两个肾的……她还好心给他留了一个……
所以人只有一个健全的肾能活吗?
朝崎爱丽丝:“……”
她猛然一翻身,又将被子罩住了头顶。
有空想一个讨厌她的人这么久,她绝对是吃太饱了。
既然跑路前没有像往常一样,用戒指治好他才走,那现在想这么多完全就没有任何意义。
更何况琴酒现在肾都不太好了,他就算没死,哪有那闲工夫去嘲笑她呢?
还是先想想自己吧。
朝崎爱丽丝回忆起自己跑路前,没有来得及处理的一些事情。
似乎……她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朝崎爱丽丝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已经清醒的大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件事是什么了。
重要的事……究竟是什么啊?-
朝崎爱丽丝逃走后的第三天,天空又开始下起蒙蒙的细雨。
“砰——”
琴酒面无表情地扣下扳机。
一声枪响后,审讯室的墙壁逐渐侵染上浓稠的鲜血。
血液蔓延开来,就如同铺展开一张血腥的壁画,而壁画的内容就是他刚才的暴行。
被审讯者的反抗或者求饶都很无趣。
不像某个人一样,你永远猜不透她下一秒究竟是会躺下来说“我赌你的枪里没有子弹”,还是会一边假惺惺地哭,一边把手里那把枪的保险栓拉紧。
朝崎爱丽丝的反应取决于她那忽上忽下的精力。
以及她想不想搭理你。
她有力气的时候,除了在到处找麻烦就是哭得像个笨蛋。
琴酒随手将掌心那把枪收起,也没让其他人现在就进来处理尸体。
他缓步走到窗边,看到天空中飘落下细密的雨丝。
朝崎爱丽丝走之前的那天晚上,似乎也在下雨。她还装得像什么都不会发生一样,一边看电影,一边抱着被子抽抽搭搭地哭。
琴酒当时瞟了一眼,屏幕上有片名——《忠犬八公》。
他对她这种泪腺旺盛的人为什么哭毫无兴趣。
朝崎爱丽丝却只是擦眼泪,然后小声道,“它在站台等他的主人等到都要死了,它还要一直等在那里,呜……”
她把眼睛都揉肿了,明明不丑,哭得却一点也不好看。
朝崎爱丽丝说话总像是意有所指,又似乎只是单纯地在看那部电影,“他是不是永远都等不到她回去找他了?”
“……”
琴酒不看电影,更何况这电影还讲的是条狗。
不过如果朝崎爱丽丝真的在说她平行世界的那条“狗”——那他最好就这样等到死。
琴酒以前从没想过要把精力放到其他人身上。
但朝崎爱丽丝的确在某些方面很有天赋,哪怕她是无意识的,就这么简单的几句话,他也想了几秒狗的事情。
这种共感的天赋让她平时装着装着,或许连她自己都相信了。
情情爱爱的东西在她嘴里说得够多了,但是归根结底,朝崎爱丽丝大概也只是想念那个会一直附和她的保姆。
人和人之间的事都很简单,总而言之,没什么意思。
琴酒忽然又想起朝崎爱丽丝之前骗他的时候,借口和演技都很拙劣,那副笃定他会信的表情却仿佛浑然天成。
是一个不高明但很傲慢的骗子。
他斜倚在窗边,抬起头,望向窗外漫天的大雨。
身后鲜血凝固成的壁画逐渐化为暗色。
他闭上眼,感受持久不散的血腥味缭绕在他身边。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嗓音轻声道:“又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