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衔月的父亲,阴沉着一张脸。
“你怎么会跑到青楼那种地方,你知不知道,一个大家闺秀,跑到那种地方,给我们姜家丢人现眼吗!”
她当时年纪小,年值十五。
哪里懂得隐忍,被姜臣骂了,还要呛回去,梗着脖子说:“我哪里杀人了,明明是他们故意的。你以为你这个养在外面的外室女,就是什么干净东西?”
姜衔月眼圈儿微红,她娘亲才死,她爹就带着陈瑶母女进来。
还任由他们欺负她。
到现在,她被姜润秋欺负了,不分青红皂白的欺负她。
她爹,也没打算给她找个公道。
反而是,觉得她给姜家丢人了。
陈瑶挑着眉头,不嫌事大的看好戏。
好像在说,有我这个当家主母在,别想爬到她头上来。
正值深秋,月桂树的叶落了大半。
乌金西坠,秋日阴雨绵绵的,从头浇到尾。
头发丝都被打湿了,湿漉漉的贴在脸庞上,后背都是雨水。
姜衔月站的难受。
风帘翠幕,细雨斜斜,坐在堂下的陈瑶,笑的爽快:“月儿,这做错了事情,就得挨打,怎么这么没主意。”
“嬷嬷,去扶着小姐。”
姜衔月眉眼一低,嬷嬷揣着戒尺,就要上来。
她是姜家嫡长女,没有主母授意,哪有人敢对她动手?
姜臣坐在上首,优雅从容品茗,对一切罔若未闻。
姜润秋笑的更欢。
活该,谁让你惹我了。
你娘那个不争气的死了,你居然还觉得自己在姜家有立足之地。
“呦,干什么呢,嬷嬷的手,倒真是结实。”
少年人从阴雨连绵中走出,支着一把青竹油纸伞,给她支着。
姜衔月勉强撑着朦胧的视线,是萧鹤川。
青靴溅起雨水,折腾了两点水花。
就低声慢悠悠的说:“你们家也玩宠妾灭妻这一套?”
姜衔月低眉,没说话。
身着朱袍的贵族小郎君,瞬间就吸引了陈瑶的眼光。
朱袍金冠,清风霁月。
官家少年,温润如玉。
不仅是陈瑶,还有姜润秋也看呆了。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郎君。
“你怎么来了?”
萧鹤川眉头挑着,将身上的鹤绫氅脱下,披在姜衔月身上,眉眼弯弯:“你当我要来救你,还不是你的老相好。”
他慢慢扶着她,穿过花廊,丹凤眼笑弯了:“宿迟绪要我来的。”
姜衔月点点头,只能是他来了。
毕竟像萧鹤川这样的郎君,怎么可能会纡尊降贵的来救她。
萧鹤川是萧家的公子,即便是姜臣,也不敢轻易得罪。
对陈瑶和姜润秋,烦躁的摆了摆手:“你们先回去吧。”
陈瑶刚点头,姜润秋有些着急的说:“爹,那是不是萧公子?”
迫不及待想要见见他。
要是能……
少女脸庞娇羞,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差点没把姜臣气笑了,眉目是秋风般的冷,声线冰冷:“你还想和萧家公子有什么?滚回去温习你的功课,这种事情,你想都别想!”
姜润秋脸上都是难堪,只能死死的攥着手指,看向了陈瑶。
陈瑶一向是同姜臣一个路子的,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淡淡的说:“你最好,别闹出什么笑话来。”
姜润秋只能点点头,眼中的恨意,像是烈火燎原,愤怒滋长。
凭什么姜衔月就能得萧公子照拂,而她只能被爹娘警告。
秋风落叶,雨花飘窗。
室内,滋啦滋啦的碳火声不断。
萧鹤川大马金刀坐下来,金质玉相的脸上,有了些冷意。
“你说你怎么还能被人欺负?这也太丢人了,改天带你欺负回去?”
姜衔月嗤笑一声:“你打算怎么欺负回去?”
她嗤之以鼻,不怎么相信一个刚刚弱冠的男人说出的话。
萧鹤川眉头挑的高高的,哼了一声:“还不相信我啊?好歹咱们也算认识这么长时间了,还不相信我?”
姜衔月盘着手中的核桃花。
心间仿若雨打梨花,簌簌的秋风,又冷又痛。
她举眉,正打算问。
他呵了一声:“你知道我的策论学的没你好,你能不能教教我,就在我家?”
姜衔月嗤了一声,懒懒的斜靠着,满面慵懒:“我不。”
“姓姜的,你可别不识好歹,我跟你发誓,家里决计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求你了,你就来呗。”
他盘着腿,摸索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微微歪着脑袋,好像家里的金毛,眨巴眨巴眼:“你要是不来,我娘非得烦死我,她总希望我策论好一点。”
姜衔月只好点头答应。
后来,是什么呢。
是萧鹤川一日看尽长安花,文武登科,三元及第。
他这个王八蛋,就是在骗她。
不要脸的王八蛋。
她扯了扯唇角,又是一年秋。
老爷子后来到了京城,陈瑶被杖毙了,姜臣被赶到了走马川。
姜润秋也被赶走了。
姜家,总算能过两天清净日子了。
“萧鹤川,我走了。”
萧鹤川翻身下马,笑嘻嘻走了过来:“别走啊,好妹妹,我还等着你给我做媳妇呢。”
姜衔月直翻白眼,瞪了回去:“你要脸吗?”
他笑了,捏着桂花糕,悠悠然尝起来。
“见着妹妹,还要什么脸皮子?”
萧鹤川出尽风头,朱袍加身,状元及第,风头无俩。
身后是满楼红袖,远处是青山林里,桃花蜿蜒,少年公子微微弯着眼,仿若能搅乱一池芳华。
春山梨花,极为惊艳。
如果,宿迟绪那一年不走的话,就更好了。
他走了,所以她才答应和萧鹤川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