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我就再给你们一些时间。”
李浩选择了主动让步,并将杯中酒一饮而下。
见状,始皇帝暗暗松了口气,旋即提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贤弟,你一直吵吵着要反,却是雷声大、雨点小!”
“若始皇帝没死,你还会反吗?”
李浩似笑非笑,颇有些高深莫测的意味。
“首先,生老病死,乃世间常理,没有人能躲得过去。”
“天下又不是真有长生不老药存在,说始皇帝不会死,本身就是个伪命题!”
“其次,要不要造反,选择权不在我,而在于皇帝本人!”
这番话,云里雾里,让嬴政直感哭笑不得。
“贤弟,此言何意?”
“难道说,皇帝还会求着你造反不成?”
李浩并未理会他略带讥讽的笑容,李浩轻轻摇头,思量片刻,便将藏在心里的话说出来。
“如果天下海晏河清,长治久安,百姓丰衣足食,不必饱受饥寒之苦,那相信没人会起来造反。”
“而我也不会吃饱了撑的,暗中筹备钱粮兵马,寻找时机,静观其变了。”
“我华夏的子民,心性淳朴善良,喜欢过太平安稳的日子。”
“无论生活在哪个时代,只要能满足温饱,衣食无忧,便不会憎恶朝廷,更不会意图谋反。”
“可如果连这一点小小的愿望都要破灭,无法得到满足,还要被重税徭役加身,疲于奔命,忍受着压榨盘剥......”
“久而久之,百姓怨声载道,每日挣扎在生死边缘,谁还会理咸阳城中的狗皇帝?”
“所谓匹夫一怒,血溅五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当被逼得只剩一条命了,山穷水尽,走投无路,你猜他有什么不敢干的?”
“若某一天,大秦的百姓揭竿而起,民怨沸腾,身在乱世之中,我也只能顺应时势了......”
“退可自保,进可称王!”
李浩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期间连又喝了四五杯酒,醉意上头,他忽然感到莫名的畅快,仿佛搬开了压在心底的大石头。
换言之。
只要封建皇帝敢不当人,残害生民,独断专行,那天下百姓就有理由站出来,以顺讨逆,推翻暴政!
大不了,鱼死网破!
在两千多年后,一个伟人的诗中曾写过。
盗跖庄蹻流誉后;
更陈王奋起挥黄钺。
歌未竟,东方白!
其中。
盗跖是春秋时期起义军的领袖,麾下聚集数千人,转战黄河流域,给各诸侯国造成极大恐慌。
庄蹻,楚庄王的苗裔,曾参与反楚起事,后在西南一带建立古滇国,自号庄王。
至于陈王,就是大名鼎鼎的陈胜!
用不了几年,便会喊出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给大秦帝国带来一点小小的震撼!
这下,终于让始皇帝恍若初醒。
也明白了李浩所说的,要不要造反,选择权不在自己,而在于他这位皇帝要如何作为?
尤其是那句‘匹夫一怒,流血五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更让他有种胆战心惊,如芒在背的感觉。
恍然间。
回忆起了当年面对唐睢时的情景,两人之间的对话,如今犹在耳畔。
【......若士必怒,则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缟素,今日是也!】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可他亲手创立的大秦帝国,真的到了大厦将倾,民怨沸腾的地步了?
不!
他不信!
想到这里,嬴政目光如火,噌地站起来,再也压不住内心的愤怒。
“贤弟,话可不要说的太早!”
“一百多年来,大秦对外征讨,十战九胜,战必克、攻必取,摧枯拉朽,所向披靡!”
“强如关东六国,也在铁蹄下化为灰烬,不复存在,一群升斗小民,敢跳出来造反?”
“他们是长了几个脑袋,这么急着去死?”
此言一出,王翦连忙附和。
毕竟,他出身行伍,东征西讨,对秦军彪悍勇烈的战斗力,有着一百二十分的自信。
虎狼之师,天下莫敢当焉!
“赵兄,你先坐下!”
“怎么一说这事,就像踩了你尾巴似的。”
此时,李浩已有六分醉意,眼神恍惚,但头脑还算清醒。
“你说的没错!”
“掌握绝对的武力,的确是帝王维持统治的一种手段。”
“秦军之强,也有目共睹!”
“但若是天下百姓一拥而起,不畏生死,奋勇向前,只靠区区几十万军队,能当得住吗?”
“眼下的芸芸众生,叫苦连天,不堪重负,就像是堆枯燥的干柴,只要有一颗火星从天而降,就会迅速蔓延开来!”
“到时候,即使始皇在世,也无计可施!”
“何况,要是把天下人都杀光了,他还做什么皇帝,向谁发号施令?”
这番话,更像是在嬴政的胸口插了一刀,如遭重击。
一直以来,他都认为自己英明盖世,无所不能,仅用十年,就扫平关东六国,将天下收入囊中。
如此功绩,谁人能比?
然而。
李浩却毫不留情的打醒了他,并让他看到了真实的自己。
什么皇帝!
脱了那身龙袍,不过是个人而已!
两个肩膀抗一个脑袋,并不比谁多点什么。
虽不愿意承认,但却是铁一般的事实!
这一刻,恐惧油然而生!
难道,朕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凡人,和世间芸芸众生没有任何不同?
这怎么可能?
朕是万古无一的始皇帝,是天命加身的真龙天子!
我可以掌控一切,让世人臣服于脚下!
越想越不甘,反而让他内心的权力欲汹涌而出,如野草一般蔓延。
沉默良久。
他准备再向李浩问一个问题,看他如何作答。
“贤弟,听你的弦外之音,似乎对始皇帝抱有莫大的仇恨,这究竟是为什么?”
“你又是如何看待他的?”
李浩闻言,哑然失笑。
“不,你错了!”
“准确的说,我对所有怀有称帝野心,妄想独霸天下的人,都没太多的好感!”
“至于始皇帝这个人,很不好评价,但我可以试着说说。”
“大抵上,可以分为三个时间段。”
“少年时,始皇帝生在异国,长在他乡,被赵人扣为质子,受尽千般苦楚,万般磨难,才回到自己的国家......”
“这段经历,在我看来,的确引人同情,值得惋惜。”
言及至此,嬴政心中百味杂陈,心头一热,险些老泪纵横!
知音呐!
天下间,终于有人能理解他当年的不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