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檀哭得是泪眼朦胧的,她与红玉完全是截然相反的性子,说不上两句就哭得梨花带雨。以往红玉撺掇顾解桑找我麻烦,就让绿檀在顾解桑跟前哭。当然,绿檀也差不多是被她骗的,红玉和绿檀感情极好,红玉说什么她就相信什么。
所以过去绿檀对我不敬,亦或是冷嘲热讽,我也不曾太在意,更不曾像收拾红玉那般收拾她。没有收拾她,她也总爱哭哭啼啼的。
这厢又哭上了,我就纳闷儿了,红玉的死和顾解桑有什么关系?像绿檀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鬟,就是差事没有办好,顾解桑也不会要了她的性命啊,顾解桑他又不是杀人狂!
看着哭的凄凄惨惨的绿檀,我有些无奈:“绿檀,红玉会死,那是……那是为邪祟所害,又不是七公子要了她的命,你怕什么?七公子生性也算是温和的,不会因着这么一点儿小事就要你的命的,可别多想了,下去吧,我有些累了。”
“七少奶奶,您就可怜可怜奴婢罢,您不知道,七公子真的和过去不一样了。”绿檀噗通跪下,说话都在颤抖:“您是不知道,七公子……七公子现如今……”
“七公子怎么了?”我满心纳闷儿,越看绿檀的神情也觉得不对劲儿,顾解桑脾气再坏,她也不必怕成这样啊。
顾解桑以前脾气也算不上多好,但总归是比他的兄弟们要好好上许多,整日里喊打喊杀,却从不见他真正的杀过谁。
“七公子……七公子他杀了红玉姐姐!”绿檀脸色苍白,话说完以后,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顿时满脸惊慌,结结巴巴:“七少奶奶,奴婢说错了……奴婢方才说错了……”
不对劲儿,绿檀当真是很不对劲儿,她的样子看上去不像是在说谎,而且……绿檀也不像红玉那般圆滑,她根本就不会说谎。
红玉死的那一日,顾解桑的反应的确是镇定,好像早就料到了。但这也不奇怪啊,顾解桑本来就是重活了一回的,哪里会有不知道道理?他能未卜先知,那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再言,就是他真的要杀红玉,也不会傻到让一个婢女瞧了去吧!毕竟顾解桑早已经不是过去那个草包顾解桑了,他才不会蠢到叫人看了去呢?
我第一感觉还是比较相信顾解桑的,我觉得他做不出那样残忍的事儿来,即使是红玉曾经害他,他也顶多就是杀了她啊,哪至于把而人头都给割下来了。
于是我当即就否定了绿檀的话,甚至觉得很生气:“绿檀,你在胡说八道什么?红玉是怎么死的,我想你也有所耳闻,怎么就能说是七公子杀的呢?虽然七公子现在是和过去有所不同,但他到底还是你的主子,他待你也一向不薄,你自己想想,整个护龙山庄里,除了夫人房里的婢女,有谁像你这般吃好穿好的,你怎能因为旁人的风言风语就说出这种污蔑七公子的话来呢?”
“奴婢……奴婢不曾污蔑七公子!”绿檀眼睛里的泪花比方才更甚,脸色也更为苍白,显然是被我的反应给吓到了,但她并没有因此停止对顾解桑的污蔑,反而非常确定的告诉我道:“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奴婢……奴婢亲眼看见七公子要了红玉姐姐的性命,这些天来,奴婢一直都不敢说,就是怕……就是怕七公子连奴婢也一起杀了。”
呵,这又是什么话?既然因为害怕不敢说,怎么现在又说了。我开始觉得这绿檀往日恐怕是藏着的,不定是同红玉一样卖主求荣的东西。不由的冷笑了一声:“绿檀,你怕七公子会要了你的性命,所以一直不敢说,那你现在怎么又说了?偏偏还不与旁人说,非得跑来告诉我?”
“到底是何居心!”我猛的一拍桌案,厉声呵道。
桌案上的茶盏被我这样一拍,晃晃悠悠的,绿檀更是颤抖,哭得比方才更为厉害,却还是死不改口,一口咬定了是顾解桑杀死了红玉,继续狡辩:“奴婢日日担惊受怕,实在……实在是受不了了。如今整个护龙山庄里,七公子就肯听七少奶奶您的话。奴婢求您,可怜可怜奴婢这条小命吧。您若是不愿意去,就请您将奴婢收了在永宁轩伺候罢,反正……青桐姑娘也不在了,唯有您房里的婢女,七公子才不会要了性命去。”
“额,你说了这么多话,原来就是处心积虑的想让我收了你到身边做贴身婢女?”我恍然大悟,原来绿檀安的是这等心思。想来也是近些时日顾解桑的脾气实在是坏得很,她是怕了。因自小就在护龙山庄长大,也没有别的去处,往日里跟着红玉在人前飞扬跋扈惯了,这回子就是找人帮忙也找不到了,于是就找上了我。
“为了能拜托坏脾气的七公子,你就污蔑七公子,说他杀人?”我觉得顾解桑真够倒霉的,这都是养了一群什么人啊,全是白眼狼,一个个都没有良心,为了自己的利益,连污蔑他杀人这种事儿都做出来了。不过,这也说明,顾解桑的脾气可能真的挺坏。
但他脾气坏,却也不能成为绿檀污蔑他的理由。我冷眼看着绿檀,声色冷厉:“你以为这样没有良心,为了自己的利益污蔑主子杀人的奴婢,我会出手相救,我会留在身边?绿檀,你不傻吧,你应该知道,我不会。你同我说这么一番话,到底是何居心?”
“奴婢没有任何不轨之心,奴婢句句属实。”绿檀这话说得非常坚定:“奴婢原本是不敢多说的,可七公子说奴婢若是做不好交代的事情,绝不会轻易放过奴婢,奴婢整日心惊胆战的,今日前来,更是害怕得很。在七少奶奶面前,奴婢绝不敢胡言乱语。现如今,能保住奴婢性命的,也唯有七少奶奶您了。这青月山庄里头,七公子也就愿意听您说上几句。要说庄主和夫人,奴婢更是不敢在他们跟前多言半句的,否则,只怕会死的更快。”
我想了许久,实在是想不透绿檀为何要与我说这些?当真是为了保命,还是有意挑拨我和顾解桑,挑拨了我和顾解桑于她又能有什么好处?似乎是没有好处的?而且,她同我说了,就算我相信了,我也未必会帮她啊。绿檀不是不知道,我乃是天罗教魔女,我一向懒得管他们的家务事的,只要不是伤及了青桐和我天罗教的事情,我一概不会多管,旁人找我帮忙,我也未必会管。
总之,他们护龙山庄的事情,我一向是不爱管的。多管闲事容易遭雷劈,顾解桑就是闲事管得太多了,才被扎成了马蜂窝,最后大概是被雷给劈了才死而复生的。
我不愿意去管绿檀的事情,只要顾解桑不是要将她打得半死不活还是别而的怎么着,我都不想多管。
可是现在,好像由不得我不管了,她都说出这种话了,我怎么能容她如此污蔑于顾解桑。
我不想与她废话,直言道:“就算你说的事实,你我非亲非故,我又凭什么要帮你?”
“奴婢……奴婢……奴婢知道七公子当日为何死而复生,当日……奴婢就在那灵堂里。”绿檀显然是豁出去了,连这等瞎话都编了出来。
我虽然觉得她在说瞎话,不过还是很想知道她接下来会怎么编。于是我盘坐下来,端了桌案上的茶盏,轻抿了一口,悠悠道:“为何?说来听听,若是说得有道理,我会考虑从七公子那里将你要过来的。”
闻言,绿檀小心翼翼的环视了周围一眼,抹去脸上的泪水,娓娓道来:“是一位穿了红衣裳的女子将七公子救了过来,那红衣女子是蒙了面的,奴婢瞧不清楚脸,只是依稀能看见她……她往七公子的棺材里头放了什么东西,还……”
“还什么?”我原本是半个字也不愿意相信的,听到她说是蒙了面的红衣女子救醒了顾解桑时,我就莫名的有几分相信了。到现在,我依旧记得顾解桑看着那红衣女子时的满目深情,我看得清清楚楚。
绿檀畏畏缩缩的,沉默了半响,才接着道:“还……还吻了七公子,后来……后来七公子就醒了……”
果然!我没有猜错,顾解桑果然是与那个红衣女子是有奸情的!如此,我又怎能同他共度一生,我为救他,与他携手一生,他却要与我同床异梦。我甚至怀疑顾解桑曾经说什么这门亲事是他求来的话都是欺骗我的!我是不能与一个不爱我的人过一辈子的。可是……顾解桑会死,他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我……
我心里乱腾腾的,淡淡扫了绿檀一眼道:“我会去与大家共度除夕夜的,你先下去吧。”
穿上那一身红衣时,我觉得浑身都被刺戳穿了一般,包括我的眼睛。红衣,那女子就是穿了一身红衣,我看着铜镜中的红衣,觉得无比刺眼。
见到顾解桑的时候,我觉得他也很刺眼。我走进那大堂中时,众人都投以惊讶的目光,但更多的是厌恶。唯有顾解桑,顾解桑见了我,稍微动了动身子,让我盘坐在他身侧。
我盘腿而坐,看着顾解桑那张英俊的面庞,耳边不断响起绿檀说的话,因而心情也很不好。
大堂中央又奏乐又是歌舞的,更是吵得叫人心烦。我憋了许久,终还是憋不住,我本想问顾解桑和那红衣女子究竟是何干系,但觉得自己好像不够格问。于是我戳了戳顾解桑,低声问他道:“顾解桑,我问你一件事,你要如实作答,若是你给是我想要的答案,我愿用一生,换你性命。”
我这话并非一时冲动,我想,倘若顾解桑真如他自己所言,他是……喜欢我的,我愿意用一生去换他的性命。我想了许久,他若是因我而死,我这一生都不会心安的。
我深吸了一口气,双眸看着顾解桑,心情格外沉重:“你……是不是深爱着那红衣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