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怕粘得不牢就拿厚木板压一压,粘五六层做出来的布壳子就是袼褙,她一口气把全部的布头给粘完,拿出去晒干。
袼褙糊的糨子到晌午就晒干了,摸起来热烫烫的,怕穿进脚底走样。中间得再绱上几针,她拿重物压着,压得里头结结实实,保管纳鞋底时咋样都不变形。
做鞋可急不得,姜青禾起身去张罗晌午饭。看不了具体时间的日子,她就在门前立根竿子,要是日头照到竿子,影子变得很短的时候,那就到晌午了。
要是没有日头,那就凑活着烧。
她摸出藏在灶台边上的罐子,一打开木盖子。好浓一股咸味,她舀出两个咸鸭蛋,又拿出五六个鲜鸡蛋敲碎。她准备做道赛蟹黄,也有叫赛螃蟹的,用料简单,但凡再多点啥东西,她都做不出来。
就是有这么穷。
她用蛋壳把蛋黄和蛋清分开,蛋黄里再掺两个碾碎的生咸鸭蛋黄。为了更有螃蟹味,其实她以前都是放蟹棒的,吃起来类似蟹黄的口感更足。
到这里螃蟹都没几只,其他更别想了。
蛋清和掺了料的蛋黄在熟猪油里各炒各的,白的白,黄的黄,堆叠在粗瓷盘里错错落落,蛋白蛋黄都嫩生生的,色相有了。
味还不够,惯常要用陈醋,姜末是一定得多放的,还得要白糖、淀粉和水,姜青禾凑活调的,把醋用量减少,放了磨碎的黑糖,一点淀粉。
等锅微热倒料汁再浇在盘子里,她夹起一块尝了尝,比起真螃蟹差点意思,但尝个鲜够格了。
她夹起一块尝了尝,嫩滑,酸甜口,姜味很浓,不爱吃姜的尝不了这道菜。
姜青禾又想,凭她的做菜手艺能不能去十里八乡混个伙夫当当,不过转眼她又清醒了。
这地界没有啥好吃的,都是因为用料太省了,一块羊油在没凝固前穿根绳,凝固后挂起来,要用就握着绳在锅里擦几下,大半年就擦破点皮。
油舍不得用,盐也舍不得放,酱醋糖更是管得牢牢的,她要是去做伙夫,做完当天就得被要求倒贴钱。
一想那个惨状,她立即歇了这个心。
炒完蛋黄浇料汁,满屋都弥漫起很浓的香味,蔓蔓虽然不是属狗的,但鼻子跟狗一样灵。
立马探出个脑袋来,先恭维,“娘,你烧得好香,”又问,“能吃了不能吃?”
姜青禾开始掀盖看锅里的馍馍,白面掺黄米面做的,她用筷子戳了戳说:“等你爹回来。”
“爹啥时候回?蔓蔓又问。
“你数一千个数。”
蔓蔓嘴巴特快,“一二三…一千,”她眼巴巴地盯着,“数到一千了,能吃吗?”
姜青禾被逗笑,就不惯她这毛病,“上外头候着你爹去。”
小丫头一步三回头,这时徐祯扛着锄头回来,蔓蔓立马蹦上门槛,口音很重地说:“俺爹来了。”
徐祯满脑子都是俺爹,他还是觉得好土,更喜欢蔓蔓喊他爸爸。
蔓蔓又去把小草拉过来,按着她坐下,自己也老实坐好,脚也不晃了,怕她娘不给她吃。
等徐祯洗完巾子晒出去回来才开饭,蔓蔓都快蔫了,一夹起鸡蛋进嘴,她形容不出好吃的味道,她还没吃过螃蟹呢。
但她对小草说:“希望大公鸡大母鸡以后都生这样的蛋蛋。”
小草也小声地说:“母鸡才会下蛋。”
蔓蔓就啊呜又吃了口蛋蛋,她说:“公鸡真没用。”
两个小娃又开始笑。
徐祯没说话,他表达好吃的就是把剩下没吃完的馍馍,掰开蘸着料汁全吃进肚了。
起身带上灰色围布,拿搌布把碗给一口口抹干净。
姜青禾开始拿出鞋样子,又取出一卷黑布照着裁鞋面和鞋跟,最要紧的是纳鞋底。她把鞋底样拿出来在袼褙上比划,费力剪下来。
拿斜着剪一指宽的白布,开始喂鞋口,得要仔仔细细把白布粘在边缘处。
她做完开始喊,“徐祯,你来纳鞋底。”
这样费力的活,徐祯来做最适合,他力气大,鞋底特厚实,有时候姜青禾带着顶针的手被戳破,老母子针都没扎进鞋底。
徐祯就当做木匠活,还拿出个很小的锤,用锥子一点点沿着边敲,留下一圈针眼,再用穿着麻绳的子母针缝。
他缝的特别密,又整齐,绱出的鞋底子就很结实。
“都给我来纳,”徐祯还想多纳几双鞋垫子,这样他用力擦洗就不怕鞋破了。
“谁让你比较费鞋,”姜青禾瞅他。
徐祯咧嘴笑,一点也不恼,挨个敲鞋边,又想,这年头做鞋,可真不容易啊。
第13章酿皮子
初伏之后,一日更热过一日,但晌午后下田的人更多了,要不停担水去浇田。
怕一茬茬抽穗灌浆的苞谷旱死,又怕萝卜在地下烧苗,过年冬储菜没着落。
粮食粮食,农家人的命根子。
蔓蔓又开始白天去四婆家玩,四婆看顾俩娃,四公又回到了夏牧场,而虎妮扛了所有的农活。
甚至还有余力挑着两担水,过来给姜青禾这边萝卜地浇水,她糊了一脸汗,两腿岔开蹲下来扒拉那些蔫耷耷的萝卜苗,“长得不算孬,得牢牢跟着追肥。”
姜青禾用草帽盖住脸,她拉扯着地里的杂草,热得不想说话,又发愁肥料。毕竟夏营场转到山里去后,北海子的牛羊粪少了一大截,过去打水也最多只能捡一篓。
可她有十亩的荒地。
她抓了把汗湿的头发,耷拉下肩膀,“肥不够。”
湾里人家一年除了冬末地上冻外,其余时候全都在攒粪,俗语说:“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种地不上粪,等于瞎胡混。”
他们甚至把粪称为“粪金”,就晓得对此的重视程度,所以他们从年头攒到年尾,肥力没那么缺。
可姜青禾缺口太大,光靠每天一星半点的攒,她到秋末就只有两三亩地的肥能上,而且冬天最基础的供暖都成问题。
虎妮撸起袖子,露出壮硕有力的胳膊,一口气拔完两排的杂草,蹲在另一头嗓门特响地喊,姜青禾都没拿稳草帽。
“你们得弄个粪坑。”
虎妮扫视完一圈,没见啥杂草就开始抡起一桶水。一手拖着桶底一手就开始拽着桶边,压根不要马勺和瓢,就往田沟里倒水。
姜青禾对她的力气目瞪口呆,而后才说:“弄个粪坑?搁哪弄,别哕得人吃不下饭。”
其实哪怕过去半年,对牛羊粪接受度很高的姜青禾,依旧没有办法适应旱厕,更不想每天对着腐熟的肥料。
所以哪怕沤肥堆肥比烧肥更容易追上肥力,她还是没能下定决心。
“俺跟你说嘞,啥哕不哕的,非弄不可晓得不,腐熟沤烂的才能长得壮,这荒得连草都不生,咋你今年不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