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徐祯肩膀上呼呼大睡,姜青禾给她换鞋子时说:“明天不带她去了。”
娃那么小,天又似火炉般,真不忍心让她跟着?一道走。
“要不这两天送四婆家好了,中午也回不来,老是麻烦赵姐烧饭,她家妞妞也还小,”徐祯端来洗脚水时说。
姜青禾也觉得?好,给蔓蔓换好衣裳,等她睡下。徐祯开?始忙活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衣裳鞋袜堆了一大盆得?洗,灶台要擦,地面积了一层灰,都得?扫上一遍。
还要抽空把草料和麸子给煮了,明天走前先倒了给喂下,屋外的花草树木也要早浇水,晚浇水,不然日?头早晒得?它们枯死了,只眼下都蔫巴巴的。
徐祯一样?样?分拣好,还得?腾出手拿了艾草搓的火绳子,四处点了熏蚊子。再拿上李郎中给的苦楝子喷虫药,沿着?屋里屋外四处喷上一圈。
零零散散一大堆的事情,还好他手脚勤快也撑得?住。
往常都是两人一起做,累一点的活徐祯担了,这时候起姜青禾真没空。
眼下有徐祯这个强有力的后勤,姜青禾则带着?麦秆、芦苇杆和高粱秸、晒干的苞谷皮,提那一大篓的东西去找苗阿婆。
两人趁天还亮着?去了染坊,这些草染上色得?反复试验才成,至于为啥没叫宋大花和虎妮,明天她俩得?天麻麻亮就下红花田摘红花。
摘红花太讲究,起了日?头晒到的话,红花上的刺格外扎人。所?以都是趁着?天不亮,灰蒙蒙还有雾气时,红花隐隐有露水,就着?湿哒哒的手感薅下来。
摘好的红花苗阿婆都得?先细细挑拣好,再放到盆里用?捣棍捶烂,装进毛口袋里到水渠边上一点点搓洗。
搓洗后端来发酵过一股烂酸味的粟饭浆,没伸手都能感受到湿滑黏腻的恶心感。可?人手得?放进去,将红花碎放在里头再反复淘洗,最后压出汁水,压到没一点汁才好。
这样?出来的红花黏成一团,上手捏成饼,采了干青蒿盖上一宿,之后慢慢阴干后也不会发霉。
所?以这几?日?苗阿婆都在忙这事,一进染坊,到处都弥漫着?酸烂的味道。哪怕那些红花饼搁在单独的房间里,都掩盖不了这股臭味。
苗阿婆见姜青禾一副要呕的表情,笑了声,“待久了你就闻不到了,先煮料,俺先试试。”
她往灶里添柴时说:“人出去走走多好,得?在镇上待一待的,苗苗你也别想太多,能赚咱就赚,染坊的事也别操心。”
苗阿婆的语气很温柔,“你只管去做你该做的,染这些草婶都给你包办了,羊毛染了,拿去叫大伙给搓着?哩。”
“土长也叫人收了各家的麦秆,全都凑在一堆了,眼下还不是割芦苇的好时候,高粱不能收,可?各家拿出了上年晒干的高粱叶,没要钱,只说用?着?呗。”
苗阿婆起身往锅里倒着?染料,将她没在的时候大伙做了啥一一跟她说了。比如?大热天汉子下完地,又一起进山去割灯芯草。这种草茎细又天然绿油油,编出来的扇子也别有风致。
有的就领着?孩子去河滩边上,又或是柳树丛生的地界,折适合编织的柳条,有空就去折一堆捆好。
妇人齐心协力将这些柳条和灯芯草晾晒出去,这种细柳条得?浸泡后,将皮剥开?,实在没办法剥的,拿一把小刀在木板上反复刮皮,一点点刨,费时又费力。
而?且这活计是她们自愿做的,只有搓羊毛线才是有钱拿的,可?她们照样?干得?乐呵呵。
眼下社学没有学生了,改成把式学堂后,早先大伙很抵触来这里,可?一趟趟往这走后,他们也都习惯有个地方坐着?闲拉呱。
而?且他们见社学破破烂烂的,哪哪都不咋样?。有些人家拿了盖屋还有剩的瓦出来,几?个汉子搭了梯上去盖瓦,将碎掉的瓦片给扔掉,一层层叠好。
也有拉着?牛车,几?个哄伴去挖土,顶着?热天烧了两天的窑,烧出一堆砖块,把篱笆院墙给拆了,又新砌了一圈。
然后给院子大半铺了砖,其余的平整土地,尤其后院给倒了土,叫周先生可?以种菜。
还换了门和窗,如?今真是大变样?了,桌子也请了徐祯做成好几?张圆桌,大伙可?以围着?说话,站台加高,更叫人看?得?清楚。
所?以如?今晚上闲暇,妇人都会来这里,拿了羊毛线,又或是柳条还是灯芯草或麦秆,要么用?拨吊转羊毛线,要么是拿了柳条开?始编。
正?是这地让大伙都聚在一起,编东西时也能相?互多瞅一眼,你学学我咋编的,我再从你这上头改一改。
等有些编筐一出来,摆在一起,自然发现花色比前头竟要好看?不少。
有转羊毛线的妇人瞅着?那小巧细密的编筐说:“要是搁市集上看?到,俺能多瞅几?眼,说不定真的会买哩。”
“这色你都想买了,染了色编的那你不得?上手抢,”枣花婶笑话她。
可?她的话让大伙都陷入了幻想,草真染了红,那编出来得?多好看?。
她们一时无比期待染坊能染出色来。
可?这头进行得?不算顺利,玉米皮和高粱皮毫无疑问是最好上色的,可?眼下压根没到采收的时候。
芦苇杆厚重皮光滑,染色并不好染,哪怕反复在染料里浸煮,都很难吸色,染出稍微艳一点的红。
至于麦秆,浸水后上锅反复煮,倒是能染色。但颜色不好,得?多次染,明矾上去固色。
麦秆的茎杆太小,压扁编出来也小巧,所?以后头姜青禾想要宽杆,先在麦秆上划一刀,找了那种小铁炉,倒了热水进去,控制热度烫平整,再染色就能很快两面上色。
但得?一一记着?放了多少水和红花饼染出来的,不然到后头会发现,每一批的都不一样?。
姜青禾跟苗阿婆忙活到很晚,出门时月亮都爬上了坡,她们两人走在被风吹的摇晃的月儿地上。
快到家时苗阿婆拉着?姜青禾的手说:“好好休息,别累着?自个儿。”
“没了你,谁还领着?大伙一起走啊。”
姜青禾感受着?她温柔粗糙却有力的手,轻轻嗯了一声,她不会的。
从后院回了家,只有木工房的那扇窗还亮着?灯,时不时传来铲木头的声音,徐祯在做铺子要用?的柜子,连夜赶工。
“回来了?”徐祯听见声音,抖抖身上的木屑,他收起刀具,还不忘问她,“饿了没,给你下碗挂面。”
“来两碗,卧个蛋”,姜青禾早就饿了。
一个生炉子,一个拿挂面,大半夜吃了带溏心的蛋,呼噜噜嗦完一碗面。
没急着?睡,徐祯去扫木工房里的碎屑,姜青禾坐在他刚才坐过的椅子上,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