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研究衙门关于田赋的政策,不是他们说给多少就一定要给的。
她只会找空子,剥下那不合理强加过?来的赋税。
谈完这件事,无论是她还是大家都感觉浑身轻松,牧民阿妈开始做晚饭,姜青禾带来的那半扇羊肉,最后炖成一大锅羊肉汤。
她吃上了难得的羊肉面。
在?除了奶制品和?清炖羊肉加韭菜花酱后,这一碗别样的羊肉面,宽大不一的面皮,熬到清亮的羊肉,那种?微苦又带着羊肉醇厚的口感,让她格外?难忘。
夜里大家在?地窝子里烤着火,有人弹起?马头琴,哼着那古老的,他们曾经唱过?的歌谣。
没有衰败,没有死亡。
没有孤寡,人丁兴旺,儿孙满堂。
没有贫穷,
粮食堆满田野,
牛羊布满山岗。
没有酷暑,没有严寒,
夏天象秋天一样清爽,
冬天象春天一样温暖,
风习习,雨纷纷,
百花烂漫,百草芬芳。
他们希望,在?没有路的草原上走出一条路,在?荒地开垦出一片良田,靠双手带来安稳和?富饶。
第138章理书
在姜青禾要离开冬窝子的清晨,长老叫住她,两人走在满是?积雪的小道上?。
河滩这里?冬风并不猛烈,偶尔有雪堆从树梢掉下来?,啪的一声打在地面,姜青禾在一颗大杉树前停下。
长老踩着厚厚的雪堆,他?那根拐杖插进地里?,支撑他?的身子不倒,他?面向着茫茫山林说:“图雅,你知道阔克吗?”
“蓝色?”姜青禾指指天?,她知道很多牧民喜欢把阔克跟腾格里(天?)组在一起,来?表示青天?。
“是?蓝,可我们也说常青,”长老举起拐杖用棍子指了指小道的出口?,那片被大雪覆盖的草原,“大家喜欢常青,恨不得草一年四季长绿,那样羊长得好,下的奶多,做的白食也多,那对于我们来?说才是?查干·萨日(白月,新年)。”
“可我老了,不喜欢常青的东西了,常青的东西太累了。”
姜青禾侧过?头看他?,长老苍老的脸上?浮现出温和包容的神情,他?说:“草木要绿一年,绿过?一年再绿一年,它连枯的时候都没有,多么累啊。”
“图雅,你要知道,对于我们来?说,草原和草原上?的草是?大命,而我们人是?小命。人能活的年头总共也数得过?来?,要是?那么短暂的年头,担心草原、操心土地,总有忙不完的事情…”
长老这才转过?来?看姜青禾,他?的眼神里?有慈爱,声音平静,“图雅,孩子,你为我们做的已经?足够多了。”
“不要在冬天?草还枯着,连最?先冒头的冷蒿也睡着的时候,你还要争做那常青的草苗,太累了。”
姜青禾当然?听懂了,她反问自己累吗?在上?一年时还有过?明显的疲累,可眼下,她确实会觉得累,又不纯粹是?累。
那种感觉应该叫充实,或者说叫踏实,比如?她每天?会念和学习两个时辰及以上?的藏语,偶尔抽出时间去向毛姨讨教皮子上?的事情,向王盛询问更多跟藏族有关的习俗。
思考铺子的未来?,歇店要如?何?装修,今年羊毛的春毛如?何?…
她并不觉得累,也许她这时真的想做常青的松柏,一年绿一年。
可是?长老却告诉她,“得要按天?地苍生的意思来?,草木要枯的,枯的时候经?过?雨和雪,它下一年才能长的更绿更好。”
送别她走前,长老还说:“不要担心土地,不会比这会儿?更好了。”
“我们以前难道不种地吗?也种的,那叫靠天?田,我们种下后?,它长不长的出来?都靠长生天?的意思,只要有,那对于我们来?说就是?丰收。”
“可等到春天?来?过?,那时土地会有更多的粮食,慷慨地分一点给“上?门的客人”吧。”
姜青禾笑了声,她怎么忘记了,这可是?连不认识的人上?门来?,都能用一只羊热烈款待他?们的牧民啊。
她笑着说:“粮食是?长生天?给的,钱你们也用不到,但是?草是?羊群的,不能让他?们分走了。”
长老也跟着笑,他?轻轻摇了摇头。
他?伸出手,拍了拍姜青禾的肩膀,“孩子,回去过?年吧,什么也不要想了。”
姜青禾告诉他?,让她再绿一会儿?,意思她要忙完这一阵,长老也不再说什么。
后?来?即使姜青禾再三劝说下,长老依旧杵着羊骨做的拐杖,站在雪地里?目送她离开。
等到再也瞧不见,他?的肩头和毡帽落满了雪,他?才缓缓地往前走。
而姜青禾回到家后?,那时已经?将近半晌午后?,天?色灰蒙蒙的,雪花扑簌簌地落下。
她坐在屋子里?沉思,思考接下理?书?这份活计的利弊,想了很久,她想的时候脑子里?蹿出很多张牧民的脸庞。
最?后?她还是?冒雪去找了土长。
土长的小屋很冷清,粘着麻纸的窗户也是?漏风的,土长一边用浆糊补张新的上?去,一边半转过?身子说:“俺就晓得你会来?找俺。”
“俺这一天?就没出外头过?,等着你过?来?哩。”
土长的手上?沾了点浆糊,手湿黏黏的,她反复地搓,嘴上?问姜青禾,“想好了?上?了衙门后?,这事就更不能反悔了。”
“俺们以后?那是?摘葫芦连带秧的,一根瓜秧子的两个瓜蛋子嘞。”
姜青禾点头,“反悔个啥,我们这可不是?一个葫芦的事情,叫搭伙求财。”
土长念了下搭伙求财这几个字,猛拍了下手,“这个词好,俺们可不就是?求财。”
她细细琢磨了下,走过?来?拉了把木凳坐到姜青禾旁边,土长伸出自己的手搭在火苗上?,她想了想说:“以后?也别叫俺土长了,听着生分,你叫俺金凤吧,俺大名叫这个。”
陈金凤,姜青禾默默念了念,她来?春山湾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知道土长的大名。
要知道在这里?,大伙并不会直呼土长的名讳,上?了年纪的长辈也不会摆谱要叫她啥丫头,都是?称的土长。
土长见姜青禾愣住了,她用胳膊杵了杵,“咋呆了,这名字不错吧,俺爹那会儿?说俺是?这个山洼子里?的金凤凰,啥凤凰俺没见过?,只见过?那长着翠色尾羽的呱啦鸡,得亏俺爹没给俺取名叫金鸡。”
不然?她更说不出口?了。
姜青禾笑,打趣她,“不应该叫花丫吗?”
土长收起笑,挥了挥拳头,“别叫俺小名,信不信俺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