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双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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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州。廷侯府。

“哐当——”

桌上的茶盏应声落地，四下碎开，一些渣子不受控制地迸裂至跪在一旁的柳氏腿边。

柳氏双手覆在腿上，低垂着头，不敢说话。

然而越桓珂掀翻了桌子还不够，犹觉得还不够解气，抬手便是一掌落到了柳氏的脸上。

力气之大，毫不犹豫。

“啪！”

“侯爷！”

柳氏被扇歪在一边，不敢相信地捂着脸，抬头看向越桓珂的一双眼睛盛满了泪水，低声啜泣。

清晰火辣的疼痛不断刺激着柳氏，这无非在提醒着她越桓珂这次是真的生气了。所以她现在不敢再像平常一样，以为撒娇软语就能好，这些只怕再刺激了越桓珂。

都怪那贱人！柳氏愤愤。

越桓珂见她这番模样，是气得胸膛剧烈起伏，“你这样子做给谁看！”

“谁允许你擅自动我的私印！平日里你与那王岐私下勾结就算了，这次你居然背着我给王岐下了密信，你就没想过万一赵氏回不来，她的那些私产我去哪里要？”

“你给吗？”

越桓珂几近咆哮。

柳氏抬眸，弱声道，“侯爷，赵氏回不来了不是更好吗？”

“这样她带回来的便是我们的了，至于其他的，她不是还有个忠心的丫头吗，再带回来严刑拷打，总能逼问出来的。”

“呵！”越桓珂感觉自己被柳氏这愚蠢的脑子气笑了，转着圈道，“你就能保证那王岐带回来之后不会以此要挟？”

“要知道那可是印了私印的，只要他找着机会，去状告廷侯府无故杀妻夺财，他要什么我们敢不给他？”

“还有上次那道观的事，你说事情安排得天衣无缝，结果不仅让她回来了，你安排的人还不知道怎么被塞进了那棺椁里，好在那孩子被我的人找到关了起来，否则指不定要多些什么麻烦！”

“你看看你做的好事！这不是自作自受是什么？”

柳氏确实没想到这一头，这些年王岐实在算得上是条听话的狗，也就允了他以亲戚之名在侯府待着，他绝对不会是那种人。

“侯爷别气坏了身子～”柳氏站起身来，“王岐这些年受了侯府不少恩惠，定然不会做出此等忘恩负义的事来的。”

她看着越桓珂，出了个主意安抚，“侯爷以为这样如何？等他回来，先哄骗着他把那密信交出来，再找个法子给他安个罪名，这样不仅能把侯府摘出来，还毫发无伤地得到了所有东西，不是很好？”

反正那王岐回来之后也没什么用处了，知道得太多，早死了也好。

“这倒是个好法子。”

越桓珂太急，居然没想到这么一个办法，瞬间火气也消了，他捧着柳氏的脸，一脸深情，“脸还痛吗？刚刚是我太心急，等今晚，为夫亲自去你房里给你擦药。”

柳氏娇羞低头，“有侯爷在，妾身一点都不痛。”

“要是那赵氏回来了呢？”

“侯爷糊涂了，赵氏是个什么样子的人，您不是最清楚了吗？”

怎么可能回得来？

赵氏必死无疑。

——

解决掉家丁，赵明鸢便亲自驾车，余光瞥见磨蹭半晌还是跟过来的寻春，一时哑然。

看来还是跟原来的赵氏差别太大，把寻春给吓到了，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思及此，赵明鸢还是软了语调，“寻春。”

“嗯？”

“我不想再过之前那样的日子了，所以你应该为我高兴。”

寻春喏喏，“我知道，我很喜欢夫人这个样子。”

赵氏之前胆子很小，说难听点可谓是懦弱，她看在眼里，却也只能尽力帮助赵氏不被欺负得太狠，可她也只是一个丫头，要跟柳姨娘那样的人斗，还是太困难了。

所以她也不止一次期盼过，赵氏能拿出其该有的气势来，这样才能过得好些。

“只是你与之前的夫人太不一样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寻春绞着手指，低声嘟囔。

看来还真是这样。

赵明鸢试图问清寻春真实的想法，“那你还要跟着我吗？”

寻春沉默半晌，轻轻点了点头，“我这条命是夫人给的，我的一条命还没报答给夫人，就哪里也不去。”

赵明鸢轻叹，“寻春，夫人救你，是为善心，不是为你的一条命。”

“各人之命，不分高低贵贱，你得为你自己而活。”

也不知寻春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忽地抬头看她，“夫人，我只想跟着夫人。”

离开了赵氏，她也没有地方可以去，就一直跟着赵氏也好，万一哪天需要她呢？

寻春眼神真挚，是诚心想跟着她的。

“也罢，”赵明鸢莞尔一笑，“你就跟着我吧，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二人走走停停，偶在驿站处补充些干粮，连带着喂好马，复又上路，终于临近了定州。

“怎么那处这么多人？”

寻春凑出头问，只见城门前乌泱泱一群人，守城官兵没有驱赶，只是维持着秩序。

赵明鸢也注意到了，驱使着马车前行，等还剩一段距离时，带着寻春下了马车，往人群处去了。

“这是怎么了？”

寻春轻轻扯了扯身边的一个人的衣袖。

那人见她，热心答道，“哎，是一个老者要进城时不知道怎么就晕过去了，被那两个姑娘撞见了，正打算施针呢。”

旁边的听到接过话头，“瞧见没，那个穿着天水碧色衣裙的女子，说她略懂医术，让她试一试……”

这两人也不知道是怎么说的，后面越说越神，赵明鸢只当没听见，顺着那人的话看去，果然就见正中被围着的二人，其中那位身着天水碧的女子正半蹲着，脚边是成套的银针。

女子镇定自若，轻捻出一枚银针，手起针落，手法极其娴熟。

但此时也有人不看好，“一个女子，就算有些医术，又能好到哪里去，别医死了人。”

“就是就是。”

声音不小，正中的女子却似没听到般，只专注于老者身上。

可她身边另一位女子却有些不爽，狠狠瞪了一眼那几个叫衰的人。

那女子着一身飒爽衣物，头发也高高束起，双臂环抱，单看此番已然能辨清这人是个什么性格。

但让人觉得稀奇的是，这二人容貌后八九分相似，应是双生子，就是这二人气质……怎地这般不同？

“住手住手！”

然而变故陡生，人群中忽地冲出一个小孩子，妄图去阻止女子施针的动作，却被赵明鸢手疾眼快捉住了。

“你干什么！”小子不住扑腾，瞪着赵明鸢，“她要是医死我爷爷怎么办？我要带我爷爷进城去看大夫！”

赵明鸢提溜着这小子，垂眸而视，“你能最快把你爷爷带进城里医馆去么？”

“还是你有把握你爷爷能撑到那时候？”

赵明鸢另一只手拍了拍这小子的前额，“知道你心急你爷爷，但何不让那位姊姊一试，她要是没把握，就不会上去徒增冤孽了。”

“诶诶诶！醒了醒了！”

人群中发出一声惊呼，“没想到啊，这人还真有两下子。”

众人纷纷称奇，只见天水碧女子收了银针，轻轻扶起那老人家，“老人家，你这病是顽疾，不能根治，其他时候还好，秋日多发，你得多注意着。”

“欸——好——”

老人家还有些耳背，但看起来很是高兴，不住感恩道，“你简直就是活菩萨呀，今天要是没碰到你，我这把老骨头，都不能回家去了呀。”

“爷爷！”

赵明鸢放下那孩子，任由他扑过去，老者也很是开心地护住自家孙子没站稳的身形，“你小子，刚刚有没有胡闹？”

孩子在老者身前撒娇似地蹭了蹭，片刻后转身冲着女子行礼，“多谢这位姊姊，刚刚是我不对。”

天水碧女子柔声道，“无事，这是医者应该做的，老人家也不必言谢。”

“就是这孩子，下次可不能冲动了。”

另一名女子也上前，“老人家，且赶紧回去吧，这于我妹妹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老者又是连番感谢，这才拄着拐杖走了。

老人家一走，天水碧女子像是才注意到周围围着一群人，手脚忽地不自在起来，耳根子红了个遍，“姊姊……这……”

不是，她就施个针，怎么这么多人？

天爷，谁来救救她？

另一女子无奈扶额，又来了，她这个妹妹哪里都好，温柔娴静，做事专注仔细，就是怕人多，人一多就像被绳子缚住了，动不了分毫。

当即便拉着自家妹妹冲出人群，冲官兵喊道，“官爷，剩下的交给你们了啊，辛苦辛苦！”

最后还不忘向赵明鸢致意，“那位姑娘，刚刚多谢你了！”

动作之豪迈，性格之大方，让人叹为观止。

等两人走出老远，官兵这才驱散了人群。

“想不到那个看起来柔弱的女子如此厉害，临危不乱不说，医术也了得。”

寻春上了马车便开始念叨，“不过她那姊姊看起来也很厉害的样子。”

赵明鸢扬扬眉，要不是时间紧迫，说不定还真能约上吃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