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是黎准打来的。
黎准这么早给他打电话还挺不常见的,以为他真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林衍笙直接把电话接通。
“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林衍笙刚把电话接通放到耳边,就听见黎准在那边问,然后也不等他回答,黎准就又接着说,“去看过医生没有?西医要是不行那就去看中医,孙老那边去过没有?他治疑难杂症可是相当有一手的!”
林衍笙有点莫名,下意识看了眼桌对面正在吃奶黄包的人,他们这边刚刚还在说联系孙老,现在黎准打来电话,也提起了孙老。
但黎准不是那种会大早上打电话关心朋友另一半的人。
林衍笙想了想,和他确认,“你指哪件事?”
“不是,我都服了,都到这种时候了你还打算瞒着?”
黎准恨铁不成钢的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可是再开口,语气里又明显有点儿幸灾乐祸,“我就说你这几年一直憋着,铁定要出问题,给我说中了吧,我听黎禾说你家那位昨晚看了大半宿的小电影,啧,我说你好不容易把人哄回来,总不能因为你……不行又把人给气走吧?这年头有这种困扰的人很多,咱也别讳疾忌医,你……”
你!不!行!
听见这三个字,林衍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也不管后头黎准还说了什么,林衍笙黑着脸把电话给挂断。
耳边这才清净。
但很快黎准又打过来,这次林衍笙直接挂断,接着又把他号码给拉黑。
贝琳那个奶黄包吃到一半,就感觉桌对面男人身上气压越来越低,明明室内温度正好,抬头对上他冷幽幽的黑眸时,她还是不可抑制的打了个寒颤。
“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吗?”贝琳怎么感觉他看自己那个眼神,跟她刚杀过他全家一样?
明明接电话前他还好好的,“是谁给你打的电话?”
她这么连着问了两个问题,可林衍笙抿着唇,一点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期间,可怕的视线就这么一瞬不瞬的停在她身上,贝琳甚至感觉,他手边那把餐刀很快就会成为杀人凶器。
贝琳把剩下的一点奶黄包全部塞进嘴里,做好随时从这逃走的准备。
不过最终那些恐怖的画面都没有成真,林衍笙盯着她小心翼翼咀嚼嘴里的奶黄包,又咕咚一口咽下去,好像噎到了,但她杯子里没水了,水壶又更靠近他这边。
贝琳一边打量他,一边纠结要不要伸手拿水壶之际,林衍笙终于挪开眼,然后将不久前被他丢在一旁的手机,重新拿进手里。
林衍笙再次翻出孙老外孙的号码,拨过去,而贝琳则在这时憋不住打了个嗝,终于还是伸手过来拿水壶。
寒暄两句,跟那边约好时间。
这个电话很快结束。
贝琳喝了水,那种快噎死人的感觉才消失。
不同于上个电话,贝琳到这会也没想明白他究竟从电话里听到了什么,会被气成那样。
而这个电话,就好判断很多。
他应该是跟孙老那边约好了时间。
“明天上午九点出发。”林衍笙放下手机,通知她。
贝琳本来就不想通过他去孙老那里,正要以工作为借口推辞,就听他又补了句,“要是有工作,要么你自己协调,要么我让人去给你搅黄,你自己选。”
贝琳:“……”
虽然他行事风格一向如此,决定好的事情,别人轻易不好改变,但这会,贝琳听得出来,他说话时分明就压着火。
估计还是和前一个电话有关……
经验告诉贝琳,这时候还是尽量别触他逆鳞为好,“我明天没工作,不过帮我约孙老已经够麻烦你的了,明天上午我自己去就好,你身体毕竟还需要修养,就不用跟着我跑了。”
“不麻烦,反正也不是给你一个人约的。”说话时,林衍笙扯唇冷笑了声。
贝琳有点莫名,“还有谁要一起看?”
“我。”说话时,这人极具压迫性的视线一直停在她脸上,这会一双黑眸更是缓缓眯了下,就跟丛林中蛰伏已久的猎豹一般,随时都有可能越过桌面,直接把她给生吞活剥掉。
贝琳还以为他是哪里不舒服,但还没来得及问,就听见他一字一顿有点咬牙切齿的声音再次传过来,“我要再不找个医生看看,等下全北城都要知道我不行了,你说是吧?”
贝琳:“……”
还好这会她既没吃东西,也没喝水,更没有咽口水,不然肯定要被呛。
但饶是如此,被他那个眼神盯着,也不比呛到轻松多少。
所以那会他接到的那个电话,是有人说他……不行?
贝琳下意识想到自己是跟黎禾胡说八道了几句这方面的事儿,但黎禾总不能这一大早打电话给林衍笙告状吧?
一时没想明白这当中的关联,贝琳只能顶着巨大压力硬着头皮答话,“你行不行的我怎么知道?这种问题你问奚瓷比较好吧?”
而且之前她跟黎禾说他不行那会,他也听到了,事后也算过账了,总不至于这会还拿出来说。
餐厅里似有一场狂风暴雨即将来临。
见他抿唇不语,贝琳就又壮着胆子问,“那会……是谁给你打的电话?”
林衍笙依旧不答。
只是接过那个电话之后,除了给孙老那边打电话时,视线短暂挪开过,其余时间,那双阴冷死寂的黑眸就一直盯着她。
贝琳被他盯到怀疑人生,可哪怕想自我检讨,一时间也根本不知道该从哪里检讨起。
“你倒是说句话。”
贝琳被他闭口不言的样子弄出了点火,“我哪错了你直接说成么?是不是有谁打电话跟你胡说了什么?那之前我们刚决定‘复合’那天,我是跟黎禾说了句‘你不行’这之类的话,但那会你不是也听到了么,我保证就那一次,要别人也这么说肯定不是我说的。”
至于昨晚,那是黎禾自己说的,她至多就是……没否认而已。
“呵。”
林衍笙听她语无伦次的把话说完,却也只是冷笑了声,但同时视线倒是从她身上挪开了。
贝琳依旧不敢懈怠,哪怕他已经起身,似乎准备从餐桌前离开。
林衍笙一手拿着手机,起身后步子都跨开了,却又突然转过身来,空着的那只手,手指曲起,骨节在桌上轻叩两下,“夜里排解寂寞的小电影等下也发我一份。”
贝琳:“……”
林衍笙说完那句,步子就又重新跨开。
等他走到楼梯那边时,餐厅里终于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贝琳是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如果林衍笙这时返回去看一眼,就会看到一张在羞愤难当和生无可恋之间不断转换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