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晌午,市场里的人最多,熙熙攘攘的,摩肩接踵。
我和姜野夹在人群里,脚步走得很慢。
她有点急,拉着我在人群里穿梭。
但我却不急。
说实话,我还没想好怎么面对宋嘉禾。
我不知道我是该气势汹汹地质问他缘由,还是该平静如水地要他一个解释?
或者,我什么都不听,只是要回被他骗走的钱?
又或者,我送他去警局?
这一路颠簸,让我接受了被他骗的事实,但并没有缓解我心里的矛盾。
理智上,我该恨他,他把我带到云端,又推向地狱,全然不顾我的生死,他这种人就该遭到报应。
可情感上,我还爱着他,没法做到完全抽离。
走了好一阵,姜野接了个电话,就领着我朝市场最里的一家旅馆走了过去。
我们到了那儿,立刻有个精瘦的小伙子迎了上来。
“方杰,人呢?”
姜野是急性子,一边问,目光一边四处搜寻。
“在里面。”
方杰朝旅馆努了努嘴。
“黎子,咱们找他算账去。”姜野说着,迈开脚步就要朝旅馆走。
方杰赶紧上前拦住了她,“我三哥说了,他没来,谁也不能打草惊蛇。”
方杰拦住了姜野,但他没有拦住我。
我撒开脚丫子,如同一阵风,冲进了旅馆。
知道宋嘉禾就在里面,我想见他的冲动突然就复苏了。
那家旅馆很小,很破,一楼只有一个不起眼的接待处。
我直奔楼梯,上了二楼。
没人拦我,我一口气就冲了上去。
但冲到二楼,我就傻眼了。
窄窄的通道两旁,是密密压压的小房间。
如同蜂巢一般。
空气里混合着烟味儿、汗臭味儿、体味儿,让人闻了作呕。
天气很热,所有的房间都敞开着门。
我捂着口鼻往里走,目光在敞开的房间里搜寻。
有人光着膀子睡觉,有人躺着玩手机,还有人聚在一起打扑克。
但我就是没有看到宋嘉禾。
那时候我还在想,会不会是姜野的消息不准确。
毕竟,宋嘉禾可是追求生活品质的人,他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但我忘了,越是鱼龙混杂的地方,越是可以藏污纳垢。
我又去三楼找了一遍,还是没有见到宋嘉禾的身影。
我有些沮丧,准备出去。
可就在我穿过三楼走廊时,突然从房门里伸出一只手,一把将我拽了进去。
“啊——”
我刚叫出声,那人就捂住了我的嘴。
他身型高大,力气也大,将我摁趴在床上,从身后压住了我。
“呜—”
我嘴里发出抗议的呜咽声,一点用都没有,他的大手已经摸索到了我的腹部,想要解开我的裤子。
知道他的意图后,我吓坏了,手脚并用,拼命地挣扎。
开在市场里的小旅馆,入住的基本都是在市场讨生活的工人。
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
我孤身闯入这种地方,就是羊入狼口。
只是我意识到这些的时候,已经晚了。
得庆幸,我那天穿的是牛仔裤,还系了皮带,他想如愿,并不容易。
可我跟他存有力量悬殊,他得逞不容易,不代表不可能。
所以,我必须自救。
我竭力让自己静下来,一边反抗,一边摸兜里的手机。
我和姜野是彼此的紧急联系人,她就在楼下,我可以向她求助。
然而,我刚摁到紧急联系人按钮,手机却掉落到地上。
我试图去捡,那人却把我压得动弹不得。
我又急又气,满腔怒火熊熊燃烧。
我发了疯一样,两只手胡乱朝那人抓。
人在危险的情况下,爆发力真的是无穷啊。
我从来没有想到,我竟然有那么强大的杀伤力。
那人的脸上,胳膊上,被我抓得血肉模糊。
可即便如此,他也只是骂骂咧咧的,没打算放过我。
皮带被解开的那一瞬,我慌了,我想我这次要完蛋了。
“黎子,你在哪儿?”
突然,姜野的声音从廊道口清晰地传了过来。
我全身的血液一下子沸腾了。
趁那人用力往下扒我的裤子时,我猛地一把掰开了他捂住嘴的脏手。
“姜野,救我!”
话音刚落,姜野便带着人冲到了门外。
“砰砰砰!”
是剧烈的踹门声。
那人眼见房门要被踹开,推开我,立刻奔向卫生间。
姜野他们冲进来的时候,那人正好从卫生间的窗户跳了下去。
“三哥,我去追他。”
方杰一个健步腾空,跟着就从卫生间的窗户跳了下去。
我惊魂甫定,赶紧起身整理衣服。
可就在那时,我瞥见了站在姜野身后的男人。
苏锦承,我的前夫。
七年未见,他似乎一点都没变,只是面容更刚毅了几分。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更不知道他就是方杰口中的三哥。
我慌忙转身,背对着他,不想让他看见我最狼狈的一面。
其实,他比我想象的要识趣。
“这里交给你了。”
他说完,转身就走了。
可他刚离开,走廊外就传来一阵骚动。
所有待在房里的人,像是听到什么号令似的,鱼贯而出,势如洪水。
姜野立刻跑向门口,想要将房门掩上,却不知怎么的,被挤进了人群里。
她被挤得东倒西歪,随时都有倒地的危险。
我顾不得那么多了,也挤进了人群。
“姜野,把手给我!”
我大声地冲她喊着,可人声鼎沸,姜野根本听不见。
我俩像两叶孤舟,在人海里浮沉。
很快,我就不见姜野的身影了。
而我被人推搡着,一会儿朝东,一会儿朝西,好几次,差点倒在了地上。
黑压压的全是人,我当然知道跌倒意味着什么。
所以,每次要倒地时,我就赶紧抓住前面人的胳膊。
对方不想被我拖累,就会牟足了劲儿往前窜,我便借力起身。
然而,快要到达一楼时,有人从身后猛地推了我一把,我一个踉跄,直直地朝前倒去。
出于本能,我又抓住了前面那个人的胳膊。
他的手臂很有力,很健硕,温度和手感给了我一种熟悉的感觉。
我本能地朝他望去,他穿着一身脏兮兮的工作服,脖颈上搭了一条同样脏兮兮的毛巾,就是个普通搬运工的打扮。
天气那么热,他戴着一顶破旧的渔夫帽,帽檐压得很低,而且还捂着口罩,只露出两只眼睛。
可就是那双眼睛,让我一下子确定了他的身份。
“嘉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