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梵音站在原地没动,仅是把伞撑高,让他进来避雨。
伞不大,两人面对面站着,彼此将距离把控的刚刚好,虽近,却并没有肢体上的接触。
李慕白的气息有些喘,那双醒目的凤眸,隐隐透着喜悦,解释道:
“昨晚出了点事,我刚从御书房出来,听梁超说,你来了。抱歉,让你等久了。”
纪梵音清澈见底的明眸,晃动着丝丝笑意:
“没事儿,今天是我来的突然了。”
“我很高兴你能来找我。”李慕白一边感受着心头泛起的点点喜悦,一边又很清楚,纪梵音看他的眼神,和看水清尘的不一样。她仅是把他当成了一个朋友。
李慕白停顿了一下,回头,朝包思慕看去一眼,被她心虚的避开了。
李慕白收回视线,低头,看着纪梵音,笑了笑,说道:
“走吧。”
“好。”纪梵音把伞柄递到李慕白的手里。
她这一小小的动作,却好似一粒石子,砸在李慕白的心湖,激起阵阵涟漪。
李慕白忍耐住心口的躁动,左手撑伞,右手背在身后,紧紧的握拳。
到了太子殿,李慕白从宫女手中接过软帕,递给纪梵音,余光朝杵在一旁的包思慕撇去,语气低沉的说道:
“偏殿房里,还放着几套你的衣裳,你知道路,自己去吧。”
包思慕鼻子一阵发酸,眼眶瞬间红了。
她忍住想哭的冲动,转身,去换衣裳。
包思慕离开后,李慕白抬眸,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长廊,心情极为复杂的皱了皱眉头,说道:
“我以为她早在宫门口闹起来了。”
说着,李慕白扭头,看向自顾自找位置坐的纪梵音,忍不住笑出声:
“你训斥她了?”
纪梵音左右环顾一圈,嫌殿中太闷,自己过去,把窗户推开,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回头朝李慕白回答道:
“训斥不敢,只是叮嘱了两句。”
李慕白唇角扬起,笑着朝纪梵音走过去,问道:
“哪两句?”
纪梵音随口说道:
“求人得有求人的态度。”
李慕白听得一愣,哭笑不得的摇头。
他家表妹是天之骄女,众人捧在手心的金疙瘩,求人的态度?呵,她怎么会懂求人应该是个什么态度。
“另一句呢?”李慕白好奇的问。
纪梵音说道:
“给点耐心。”
“耐心?”李慕白惊奇的问道:“这话她能听进去?”
纪梵音想了想,模棱两可的说道:
“听进去多少,这你得问她了。”
顿了顿,纪梵音开口问道:
“殿中太闷,能否把门窗打开?”
“当然可以。”李慕白转身,朝梁超示意。
梁超守在门口,听到里面交谈的声音,指挥着宫人把十几扇门窗全部打开。
一时间,阵阵雨声,伴随着丝丝凉意,随着风,灌入殿中。
李慕白望着窗外的淋淋大雨,不知怎么,突然很想请纪梵音去观雨楼坐坐。
那里是他最喜欢的去处。
偌大的太子殿,那里也是唯一的禁地。
除了他之外,唯一能出入观雨楼,就只有梁超。
李慕白有些出神,回头,朝纪梵音看了一眼。
她穿着一件素净的长衫,如绸缎般的长发,用男式的玉冠绾起了一般,像个活脱脱的俊俏小公子。
她在凤逍遥的耳边,不知道在低语什么。
凤逍遥站在她的身边,俯着身,认真的听她说话。
听到一半时,凤逍遥的眼睛微微一亮,似有疑问,却没说话,耐心的等她说完后,点着头“嗯”了一声,朝一旁走去,在她右手边的位置坐下。
见状,李慕白目光微闪,敏锐的察觉到,凤逍遥和纪梵音的关系,比以往似乎变得密切了。
他的脑海,忍不住的闪过一个念头——
倘若,住在清翊园的人,是他。
那么,现在和她关系密切的那个人,也会是他。
李慕白也不知道自己这是什么心理,只是觉得,连凤逍遥都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她身旁,他身为一国太子,却只能和她维持着忽近忽远的距离。
静默片刻,李慕白收敛了心思,朝主位走过去。
往那儿一坐,一抬头,看见纪梵音和自己之间相隔十几米的距离,心里顿时变得很不是滋味。
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站了起来,说道:
“殿中果然很闷。”
三人转移阵地,来到八福亭。
亭子十分宽敞,就算是雷雨天,坐在里头,雨水也斜不到身上。
李慕白望了一眼坐在他正对面的纪梵音,心情转好。
这时,包思慕换了衣裳回来,在李慕白的身边坐下:
“表哥,我……”
“瘦了。”李慕白打断了她的话。
包思慕脸庞微微一白,咬住嘴唇,明白他这是不想听她说下面的话。
李慕白扭头,看了包思慕一眼,意味深长的说道:
“包子,上次的事,我可以当你年幼,不知轻重。但是,你不小了,该学会长大了。
如果你还认我这个表哥,暮蝉衣的事,今天就到此为止,从今往后,我还会像以前一样疼你,但是,如果你还是要一意孤行,就别怪我做出一些会让你感到讶异的行为。”
闻声,包思慕全身一僵,眼睫剧烈的颤抖几下,脸色变得铁青,放在腿上的手,无声的攥紧裙子。
李慕白慢慢的收回视线。
不一会儿,梁超带人十几个长相标致的宫女走进亭子,开始布菜。
用膳期间,纪梵音和李慕白两个人谁也没提“暮蝉衣”这三个字,偶尔闲聊几句,大多时候,四人都沉默着。
用完膳,梁超带人撤走东西,摆上御膳房刚送来的精致糕点。
纪梵音拿起一块,咬了一口,细眉微微蹙了一下,把剩余的全塞进嘴里,嚼了几下后,面无表情的吞咽。
太甜。
她端起茶杯,掀开盖子,吹了吹,吮了一口。
茶沏的还可以。
她端着茶杯站了起来,走到一边,望着亭外。
大雨未停。
雨水滴答滴答的落在亭子的屋檐上。
疾风卷着暴雨,像鞭子,狠命的抽打在院中的花圃,和窗上。
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纪梵音回眸看了一眼。
是李慕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