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清尘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温声道:
“我亦如此,等得、认定的,都是你。若不是你,今晚拒婚的会是我。
我也要感谢祖父与岳父大人,此生若不能遇见你,余下的岁月,除了虚度,便只剩下遗憾。”
水清尘抬头看了冷鸿儒一眼。这个本就沉默寡言的人,眉眼间布满了冰霜。
纪梵音细眉微动,她何等聪慧,岂会听不出水清尘话中的用意,但,自己方才的那一番话,何尝不也是说给冷鸿儒听得,冷鸿儒又何尝听不出她话中的警告。
短短一天里,她为了水清尘,警告他两次。
这样的事,是从未发生过的,这中间的落差,是否会激怒冷鸿儒,她已经不在乎。
纪梵音歪着头,再度望向冷鸿儒,笑得没心没肺:
“对了,阿儒,你来找我,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冷鸿儒凝目深深的望着她:
“已经无事。”
不是无事,而是已经无事。
纪梵音心尖儿微微一颤,笑着移开目光:
“是吗,那就好,你们随意,我和尘尘还有事,就不邀你们陪同了。”
她手扶着水清尘的肩膀,缓缓起身。
水清尘露出一个礼貌性的微笑:
“冷公子,暮姑娘,请随意,再会。”
音落,他再自然不过的握住了纪梵音的手,带她离开。
厢房里,一片死寂。
冷鸿儒像一尊雕像,冷冰冰的杵在那里,暮蝉衣也不敢动,凝望着他背影的姿势看了太久,脖子开始僵硬。
“少爷。”暮蝉衣低垂下眼睑,紧张的声音微颤。
“你不像她,能承担肆意妄为的恶果,今晚是你最后的机会。”冷鸿儒声音如冰,寒意彻骨。
暮蝉衣愕然一愣,复又复杂的苦笑,把头低得更低:
“少爷,你怎知我就承担不起这恶果。”
冷鸿儒毫无情绪起伏的冷淡目光从她的身上一晃而过:
“必要的时候,她能抛下一切,你又能舍弃多少。”
暮蝉衣指尖一颤,牙根咬紧,一股热血冲上头,想质问他又了解她多少,可到底还是忍住了。
这辈子,和主人相比,她拥有的太少,舍不得的又太多。
暮蝉衣的眼底划过一抹悲色,鼓足勇气,抬起头,问:
“那么,少爷呢,有什么是你无法舍弃的?”
“没有。”冷鸿儒冷冷的回答。
暮蝉衣姣好的面容上浮现出浓浓的苦涩,怕暴露了自己深藏的执念,忙又收起所有的情绪,淡淡的说:
“果然。那么,于少爷而言,乐趣呢,总会有那么一两个吧?”
冷鸿儒脸上的冷色未变,但眸中却流露出不一样的神采:
“棋局的乐趣,在于胜负不明。
江湖的乐趣,在于刀立争锋。
而我的乐趣……
我的乐趣……”
他凝望着门口,没有说下去。暮蝉衣却在刹那间,透过他的目光仿佛看到了纪梵音走远的身影。
暮蝉衣内心酸涩的移开了双眼,生怕再多看一眼,自己的心便会痛到窒息。
“少爷。”暮蝉衣盯着地面,柔声低语:“我有一件做错了的事情,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感到难以释怀,心里总是惦记着,自己当初没有去做,前不久,暮晨告诉我,这种令我不舒服的感觉,原来就是他们口中常说的后悔。自然,我知道少爷你从不知、也不会体会到这种感觉。
可是,少爷,你的目光总是放到那么远的地方,你为着尚未发生的事运筹帷幄,从未在意主人在当下的感受,您的乐趣,究竟是什么?一个人,一件事?还是一个目标。这些,只有您自己清楚,主人能感受到的,只是您一再的拒绝和冷漠。
如今,主人的身边,出现了另外一个人,少爷,您当真还能继续视若无睹下去么?”
黑夜笼罩着栖霞城,星光与月色交织,散落在脚下,纪梵音挽着水清尘的手臂,走在略显清冷的街道。
“我原本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纪梵音低笑:“可如今看来,这份惊喜的分量太轻了,我都不好意思拿出手。”
水清尘面带浅笑,温柔的说:
“我已经拿到了我最想要的惊喜。”
“什么时候?”纪梵音眨了眨眼睛,一脸的迷茫。
水清尘目光深深地凝望着她,炙热、且浓烈的感情呼之欲出。
纪梵音的脸颊倏地发红,心里砰砰直跳。
“我最想要的,是你。”水清尘眸色转为幽深:“我告诉过你,你是我唯一喜欢上的人,如今你可明白了我的意思?”
纪梵音被他盯得脸颊愈发滚烫了,但她到底不是矫情的小女子,短暂的失神过后,两眼炯炯的瞪回去,佯装气恼的哼笑:
“九哥常说,我是他养的小狼崽,更像一只狐狸,要我说啊,尘尘才是狐狸界的皇者。亏我费尽心机,使出浑身解数扮演登场,原来,你早已知晓一切。我多亏啊,像个小丑一样,在你眼皮子底下蹦跶了这么久,还尤不自知。”
水清尘眼中笑意盎然,嘴上叹着气说:
“所以你现在知道,看着你一次次对我撒谎,我心里有多气闷。”
纪梵音调皮的吐舌:
“我那不是年少无知嘛~”
水清尘嗤笑:
“你无知?你的心机,我怎么瞧着,并不输给那位冷公子呢。”
纪梵音倒抽冷气,嘴角抖动了数下,嘿嘿的尴笑:
“别~在阎皇面前,我那哪儿是心机啊,分明就是过家家的小打小闹。”
水清尘轻笑:
“宫里死了一位七皇子,上至皇室,下至平民,无不人心惶惶,本该欢声雷动的七夕夜,如今只有你我走在街上。你觉得这是小打小闹?”
纪梵音眼中的笑意顿时凝结,脸一垮,难看到了极点。他果然什么都知道。
水清尘把她的反应看在眼里,低沉的嗓音,散落在寂静的深巷:
“你布下这么大的局,棋子也一一到位,你深知我是这盘棋的异数,所以,你已做好承担一切后果的觉悟。
最差的局面,无非是你我分道扬镳,你突然起了心思,尽责的教凤弟剑术,大约也是因为这一点吧。”
两千字,补前两天的更,稍后,还有两更,啵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