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邸没多久,一封书信就快马加鞭地送到了黎筝手上。
是扶苏寄来的。
他们前脚才分开,后脚便寄信到了府上。
对此,黎筝倒是并未感到厌烦,拿着薄薄的染着梅香的书信在手上,只觉心头一片暖意。
勾着唇,小心的将信封拆开,拿出信纸,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落款“仆射子苏”四个字。
她太子妃的封号没有公开,他们俩的往来便只能蒙着一层,当一段时间的地下工作者。
能遮便遮,能挡便挡,能藏便藏。
不过今日扶苏都跑到黎筝任职地点来帮忙出头了,这消息也不知能瞒上多久。
点上了灯,黎筝轻轻一口吹灭了蜡烛。
能瞒多久瞒多久,她那邹家嫡女的马甲还没捣鼓出来,暂时不能以太子妃的名号行事。
看回信上,里面是扶苏对她的问好,以及蔡人正的后续处理。
他说那人已经被发配到了一个极为边远的苦寒之地挖矿,再也回不来咸阳,加之配有专人看守,以后绝不会再有机会犯事。
黎筝看得弯了眼。
今天晚上才刚打了蔡人正一顿,她心中怒气已消,现在又对他严加处理,当然是喜上加喜,再好不过!
指尖从信纸上轻轻滑过,黎筝准备回信,却不知道写些什么,只好垂眼,将信再看上一遍。
此情此景收入眼底,121心中慢慢有些沉闷。
他只是一个小小系统,没有积分的时候也不能化成人形,遇上这种事情,更无法出来给宿主大人出头,真是好生没用。
看看黎筝夹在白玉手指间进行第二遍阅读的信纸,121不知怎么的,感到有些酸楚与嫉妒,他突兀的在黎筝面前弹出系统面板,通报黎筝的神棍等级已经升级。
【神棍LV6】
这一整天,黎筝都在为蔡人正的事情忙碌,从头到尾都没有将这“神棍”称号想起来,更别说完成什么任务。
这称号,究竟是怎么升的级?
黎筝错愕地忘掉了手上还有封读到一半没读完的信,打开系统记录,逐条下翻。
一看清升级理由,她脸色便古怪了起来。
这其中,竟还有蔡人正那个淫/邪变态的关系。
她当时以遭到偷窃为由将他抓捕,是为欺骗。
而此人主动认罪,则坐实了黎筝的谎言。
如此一来,就满足了系统“说理所当然的谎言”一规则。
九百点经验到手,黎筝成功升级。
看到这么个阴差阳错的原因,黎筝脸皱成一团,肚子里直泛恶心。
与蔡人正有关系,她宁愿不升级。
121看得忐忑,心下心疼,出声安慰道:“宿主大人,您若是难受,不然这观星宫咱们就暂时别去了?与陛下说说原因,他会同意的。”
触景难免伤情,121的意思是让黎筝
暂离观星宫一段时间,养护心灵。
但黎筝却是半点听不进去这仿佛退让的建议。
明明是蔡人正犯了错,凭什么她这个苦主要躲着避着,心里难受?
黎筝眯了眯眼,敛住其中锋芒与危险:“去,为什么不去?再难受,这观星宫也是我任职的地方,以前因为空降抢了人职务而对蔡观星客气三分,如今既然他欺负上门来,我便也不客气了。”
儿子养成这样,蔡观星也脱不开关系,既然蔡人正那头的账已经算清楚了,那蔡观星这边自然也得算算!
黎筝看出来了,不把这气焰嚣张的蔡观星打压下去,她这首席观星师的位置就坐不稳,观星宫的宫人们也无法管理得服服帖帖的,始皇大大赏赐给她的首席之位便成了徒有虚名的光杆司令,一个人都指挥不动,仿佛在敌方的大本营里腹背受敌。
这蔡观星,她非除去了不可!
待到扳倒此人,她再收买人心,一步一步地把观星宫的宫人换上自己培养的心腹。
殊不知,黎筝这头打算对蔡观星动手,对方却也没有放过黎筝的准备。
儿子失踪,职务被抢,不管是为自己还是为儿子,蔡观星都对黎筝恨之入骨。
是以,黎筝第二日一进观星宫的前院,便见她那间最大的办公室里的桌椅、书架、帘幔、宫灯,就全部被丢出来摆放到了前院的空旷之处。
黎筝在门口站定,看着堆积成小山般高耸的办公用具,心情古井无波,甚至觉得有一丝好笑。
什么情况,校园霸凌?
蔡观星多大的人了,居然还搞出这种幼稚的操作?
不过这下也好,要找对方的麻烦,她是不必苦心寻找原因了。
信步走向那间场地最大的办公室,推开门,里头赫然是鸠占鹊巢了的蔡观星。
比起黎筝更为豪华奢侈,华贵舒适且美观的布局摆设,蔡观星的就相对穷酸,小气,神棍的多了。
当然,也可能是搬动的仓促,所以没有全部搬过来。
平平无奇的古朴案几,常规制样的熏香,几块铺在地上的竹席便是殿堂里的全部。
另外再加上摆在正中央的一幅巨大的图画。
上头布满了七政四余星、十天干、十二地支、二十八宿、后天十二宫、神煞、十干化曜、大小限等等。
倒是极为正宗的占星术流派。
这蔡观星终于不再掩饰,不再伪装,撕破了脸面,将原来的摆设重新搬进了这本就属于他的殿堂之中。
这首席的地位,他是要明着抢了。
见黎筝来了,蔡观星也不起身见礼问好了,手里端着杯温酒,缓缓喝了一口。
“白首席来了?”
黎筝还以为他有多沉得住气,能将她晾在一旁小半天,没想到直接就找她开口了。
“是啊,还知晓我是首席。白还以为诸位将我当成观星宫的闲杂人等,今日便要将我赶出这观星宫呢。”
黎筝看
了眼四周,料想对方也不会找把椅子,让出个地方,好声好气地叫她落座。
眼睛在屋子里扫了几扫,伸手将蔡观星面前的案几拖到了门前,反客为主的将案几当做椅子,施施然地坐下了。
在此期间,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看着黎筝的动作,殿堂中安静得落根针都能回响半天。
他们还以为这年纪不大的小姑娘有多好欺负,这般的将东西丢出去,再堂而皇之的霸占了属于她的地方,必定要眼中泛泪。
谁知,她气定神闲,不以为意,好端端的往案几上那么一坐,浑身气场便铺满了整座宫殿,那双明亮灵巧的眼睛这么定定的往人身上一看,白长了她这么多年岁数的差距也消失的无形了,只叫她逼视的心头惴惴不安,呼吸困难。
她深有把握的模样反倒将旁人心中的心虚给引了出来。
今日听从蔡观星的命令将黎筝的用具丢出去,下命令的蔡观星资历深厚,在观星宫的势力盘根错节,便是上头责怪起来,也不会重罚。
但自己这种真正执行的当事人可就不一样了,站在蔡观星身边的底层宫人思来想去都害怕的要死,被黎筝那么一逼视更是吓破了胆子。
“首、首席大人,您,您听下官解释。这丢东西可都是蔡大人逼迫小人去干的呀!”
那人承受不住压力,要当这叛党,想要投降于她,免于受到责罚。
蔡观星万万没想到他会被自己人所背叛,恼怒万分:“你!你给老夫闭嘴!”
蔡观星那双被肥肉挤着的眼睛难得瞪成了鸽子蛋般的大小,格外的凶狠,他重重一块石砚砸了过去,发出惊人的动静,差点将黎筝大理石铺就的地板给砸出个凹槽来。
皱了皱眉,黎筝心疼地道:“轻一点儿,这可是我的宫殿。”
她在宣誓主权。
之前还因为黎筝年纪小,办事少而轻视她,现在却不一样了。
她霸王般的坐在门口,以一对多的面对他们这群中老年的大男人,在气势上没有输于半分不说,甚至还隐隐有着以她一人,包围了他们所有的压迫感在内。
这时候,终于有人的求生欲与危机感冲破了蔡观星长年累月的积攒的权威,想起了这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身后还站着的太子扶苏和嬴政陛下了。
蔡观星在观星宫势力大又如何?
他的势力都是之前当首席的时候积累下来的,现在首席都换人了,这势力便如空中楼阁,一吹就散!
看着小姑娘半点不慌的模样,在场不知有多少人后悔自己一时冲昏了脑袋,来跟着蔡观星做这没有半点好处,还要被新首席记恨的事。
一声响亮的“咕咚”,吞咽着唾沫的人立即遭到了殿堂之内所有人视线的聚焦。
他瞬间白下了脸,扑倒在地,跪行至黎筝脚跟前:“首席,首席大人!这可不是下官想做的,都是蔡观星!是他对您心怀不满,逼迫我们来做这种以下犯上的事情啊!”
竟是被吓破了胆,开始卖队友了!
不得不说卖得好!
黎筝心里冷笑。
她还以为蔡观星那头的人众志成城,干什么都是一条心,今天怕是有一场苦仗要打,没想到,他们仅是只一戳就破的纸老虎。
这不还没开口呢,便有人丢盔弃甲的要举白旗了。
有了个遇风就倒的墙头草,后头正在观察局面的另外几颗便也纷纷倒下了。
“首席大人,的确是蔡观星逼迫命令我等必须要做此事,但并非我等的本心,还请您看在我们自首有功的份儿上,不要过多责罚我们啊!”
“是啊是啊,首席大人,不然小人先去为您将前院的桌椅搬回来吧。”
黎筝抬了抬手,示意众人先安静下来。
她的东西哪是随意搬来搬去这么好说话的,今天不给个说法,她是不愿意就这么轻易翻篇的。
“蔡观星,既然大家都说这是你的意思,那么今日之事,你准备如何对我交代?”
黎筝刚进门的时候,蔡观星坐在殿堂正中的主位上,所有党羽都围绕在他身边。
而现在,黎筝与其面对面王对王的坐在离开殿堂的门口中央,任何人想要出去与进入,都得首当其冲的面见于她,身边又跪了一片请求原谅的观星宫宫人,形式与局面已然对调。
蔡观星在观星宫无往不利,称王称霸多年,没想到自己也会有树倒猢狲散的这一天,气得浑身发抖,指向黎筝这边的手指也不稳的在空中颤巍。
看他那模样,再加上肥壮的外形,黎筝真是害怕他癫痫突发,亦或者气到直接中风,不能好生教训不说,还要赶紧送人去医馆医治。
好在蔡观星深吸了几口气,总算挺了过来。
他狠厉睁眼,目光在背叛他的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有如剜肉地道:“等会儿再收拾你们!”
蔡观星视线跳到黎筝面孔上,也不准备说原来想好的打压嘲讽之语了,直接开门见山,破罐破摔地道:“老夫十五岁起便在观星宫任职,大半辈子都在观星宫里摸爬滚打,奉献人生,凭什么你这不及老夫年龄一半的小姑娘一来便抢走了老夫的首席之位?”
“凭的是在陛下面前的花言巧语,还是在太子殿下眼中的容姿出色?白巫女以这种旁门左道夺走了老夫的首席,老夫不服!”
他明白大势已去,无法再以人多势众的优势来逼迫恐吓黎筝,只得亲身上阵的道:“这首席之位向来能者居之,要么就与老夫比上三场,若你能赢,这首席之位老夫再无置喙之言,若老夫赢,你便绝不能借助陛下与太子之势回观星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