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弃她如敝履,有人待她如珍宝。
伏在少年人的背上,后月一边流眼泪,一边看着少年辛苦的找路。
素鸢将人小心的背在背上,再一次重新把她托举高了一点,免得她双腿拖在地上,撞到受伤的地方。
来不及擦汗,他口中辛苦地喘着气:“你,你哭得轻一点,我们还在那些刺客的老巢里,万一被发现了——”
顿了顿,后月如他所愿的哭轻了一点。
她认真的看着他的脸,看他努力救她的样子,只觉得说不出的好看,心中微微的就是一动。
“你干嘛要来救我?”
她近乎有些执拗地问道。
素鸢则还在警戒着四周的危险,双眼与耳朵一刻不停地向四周探听着各种动静,突然,他抽了抽面颊,脸上露出的表情,赫然是因疼痛而造成的。
原来,为了来救她,他身上都是打斗造成的伤口,此时正一阵阵地泛着疼痛,他只能简短地作答:“救你是我的职责。”
“你的职责,”后月又想到了她那个未曾谋面,就派了这么多人马来杀她的未婚夫婿,心中止不住地悲伤。
少年的职责是保护她,那他呢?
作为未婚夫婿,他的职责难道不是爱她,照顾她,保护她吗?
怎么会成了派人来杀她呢?
后月心里一阵的难过。
“哈,哈,到了。”
少年发出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索。
素鸢口中累得止不住得喘息。
他背着后月在敌人的老巢里狂奔,就是担心被人发现,可现在这安全的逃命终于还是要截止了,他们到底还是要面临着与敌人的正面对决。
“过来,快过来。”他放下了后月,将她拉到了一旁的小树林里,然后就开始脱身上的衣服。
后月吓了一跳,她捂住自己的衣服,抱住自己的肩膀,遗忘了所有的大声道:“你要干嘛!”
而后被少年一下子伸手捂住了嘴,抵在了身后的树木上:“轻一点,你想让我们暴露,然后两个人一起死在这里吗?”
素鸢先是自己侧身往外看了一眼,确定没有什么事,暂且还没有人发现他们之后,又拉着后月一道往外看:“你看,那个岗哨口子,那里站着很多敌人对不对?”
后月被吓了一跳,他们原来站在距离敌人这么近的地方。
“带着你,我逃不过去的,所以,现在,你把衣服脱下来跟我换,我穿着你的衣服先过去吸引开他们的注意,等人都走了,你再过去。”
他去吸引敌人的注意力?
那个岗哨站着如此之多的劫匪,哪怕他功夫再好,也双拳难敌四手·····恐怕这一去就不会再有回来的机会了。
后月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即便是她这么冷血狠毒的人,都忍不住眼眶一热:“我走了,那你怎么办,你——”
你会死在这里的。
素鸢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可是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现在我们两个人能走一个是一个明白吗?”
后月顾不上少年的手在脱她的衣服,她只是眼泪大颗大颗的掉出来。
从小到大,她身边的人都爱慕虚荣,不顾一切手段的向着荣华富贵攀爬,为了那些金山银山,红粉骷髅,那些人可以牺牲自己的一切,不论是亲情友情,还是别的什么。
但是眼前的少年不一样,他什么都不跟她要,仅仅只是萍水相逢而已,就豁出命来救她,他跟她过去身边的那些人全都不一样。
“为什么,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而且还是在这种时候。”
后月从来没有遇到过对自己这么好的人,还偏偏是在这种生死关头,她给不了他任何东西,不管是钱财还是地位,她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款待他,可以报答他。
不,别说那些身外之物,恐怕他去了这次之后,他们两个就再也没有再相见的机会了。
这是他们最后一次相会。
想到这里,再想想他们两个一共也只碰头了二次,二次,全是她身陷危险,他不管不顾的来救她的时候,后月眼睛里的泪水就涌的更汹涌了。
“哪有什么为什么,咳咳。”素鸢捂住胸,咳呛了两下。
他的上身已经光裸出来了,平坦的上半身显示着他真的是一个男性,这么多年,一直以来只是在男扮女装的活着而已。
这个时候,素鸢也在脑子里过他短短的一生。
他是宫女和侍卫之间偷偷生下来的私生子,虽然是男性,但母亲为了让他在宫中生存,在一次选拔小宫女考试之中,将他扮做女性的样子,偷偷混进了小宫女之中。
这一扮女装,就是大半辈子,还是最近拌做了巫女白的样子之后,才有机会偶尔恢复男装。
这中间,还发生了众所周知的被蔡观星的儿子蔡人正当做美女调戏玩弄的事情,这种事女性碰到了都会觉得恶心厌恶不已,换做是男性的他就更加了。
还好发生这些事情不久后,他就得到了巫女白的救助。
说起来,巫女白是他的大恩人,这条命要奉献也应该奉献给巫女白才对,可现在却——
他也说不清这是什么该死的命运,可是想着,一旦后月身陷危险,巫女白也要受到牵连,自己心中就过意不去,所以还是决定救眼前这个女人。
他叹息道:“你以后不要再陷害巫女白了,她是我的恩人,对我大有救助之恩,你——”
说到一半,后月泪眼朦胧得抱住了他:“我知道了,我会的,我再也不对她动手了,我全都答应你。”
“男女授受不亲。”少年还是将她推开了,“记住我说的话,先让我走过去,等到他们被我引开了之后,你再出来。”
“好,好。”后月哭得泣不成声,她在心里道,要是过了这次之后,他们两个还能再见面,她就不嫁给那个劳什子的派人来杀她的太子扶苏了,她要嫁给他,嫁给这个拼尽全力守护她的小侍
卫。
他真的很值得一个人去爱。
“喂,要是,要是这次之后,你还能再出来,你就带我私奔好不好?”
素鸢听了当场吃了一惊:“这怎么可以,你可是要嫁给太子扶苏的。”
“那又怎么样,我看我和他之间是互相不会喜欢对方了,而且,经历了这次事情以后,我发现,我对金银财宝什么的热爱也淡了很多很多,可能真正的经历了生死之后,才知道什么是重要的吧。”
她梨花带雨地道:“小侍卫,我要和你私奔,你竟然敢拒绝?”
素鸢犹豫了一下,转而再想想,巫女白和太子扶苏是一对,要是能带走这齐国公主,对巫女白也是有利的,说不定还能帮上他的大恩人一把,于是就点了点头:“好,要是这次过后,我还能活着,我就带你走。”
后月一下子笑开了。
她虽然心里还是很痛,知道这次分别之后,这个以身犯险救她的小侍卫以后就看不到了,但现在两人的意愿能够达成一致,她还是非常开心的。
素鸢换上了后月的衣服,穿戴整齐,他向着女孩点点头,冲出了小树林,一边跑,口中还一边发出喊叫声吸引那些站在岗哨上的劫匪们的注意力。
而后月就按照计划,等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离开岗哨之后,就飞快的跑过岗哨,成功逃离了劫匪的老巢。
“抓住了!”
一个手刀重重地劈晕了在前奔跑的“女孩”。
一把接住她的身体,没有让她直直摔到地上的劫匪回头疑惑地问:“怎么让她给跑出来了,潜七怎么办的事儿?不是说过一回到这里就直接杀了吗?”
“别骂骂咧咧的了,既然他失手了,那你赶紧动手吧,别再把时间拖延下去了。”
所谓动手,指的就是杀了他们的目标对象,齐国公主田筝。
但在刺客手中的刀捅进素鸢的胸膛之前,他们又发现了一件事。
“诶诶诶,等等等等,你们看看这张脸,这张脸好像不是那个齐国公主的长相啊,这是——”
“巫!女!白!”XN
由于太子殿下说过刺杀这件事一定要瞒着巫女白进行的缘故,刺客们的动作小了很多,虽然还是装作山匪打家劫舍般的将后月绑架到了这个他们抢来没多久的山寨里来,但是全程整个动作可以说是小心翼翼。
但现在是怎么回事,他们小心谨慎了全程,现在却还是看到了巫女白其人,而且还是在自家寨子里!
“你们抓错人了?”
“这不可能啊!”
“那是怎么回事?”
“·····”
“······”
没人能说得上来。
“现在出问题了怎么办?”
“把人送回去?”
“突然出现在自己家门口?回头人家怎么想?”
“都这时候了,还管她怎么想?”
潜一冷冷地看着说话的对象,直到对方咽了一口口水,低下头道:“那就随便找个乱葬岗扔了,假装是抛尸,她是被抛之中的漏网之鱼,我们一不小心没有弄死。”
潜一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听到这里,索性点头,拍板道:“那就这么干!动手!”
醒来的时候,素鸢就睡在一个偏僻的乱葬岗里,一睁眼,一个死人的眼珠子就和他对在了一起,他猛地吓了一跳,坐起来伸手就推开了那具已经僵直的尸体。
时至半夜,天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只剩下微弱凄冷的月光零星得照着地面上的生物,将这个乱葬岗衬得越发可怖。
素鸢七手八脚地爬起来,中间踩在两具尸体身上,差点摔了个狗吃屎,却还是顺利地站了起来,他片刻也不停歇地跑回了车队休息的客栈,一回去,看见店家正打着灯,后月又换上了新的公主裙袍,一身朴素的白,坐在客栈的门外,往一个盆子里给他烧纸钱。
两人的距离接近到一个程度,互相都看见了对方,后月手中的纸钱随风飘落的掉在了地上,素鸢捂着自己手臂上的伤口,心中五味杂陈,也慢慢地停下了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