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告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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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璟淮伤得很重。

太医们被扣在宫中，日夜不停地出入紫宸殿，宫人们也神色凝重，行色匆匆。

所有人都在劝李璟淮振作，高喊“陛下福泽绵长、得天庇佑”，可是转头还没走出紫宸殿的大门，就能听到他们如丧考妣的叹息声。

李璟淮知道，自己这次真的活不成了。

趁着现在还有一口气在，他得把身后事安排好，所以他苏醒后召见的第一人，就是闻知宜。

只是没想到，他先等到的不是闻知宜，而是自己试图避而不见的陆凝柔。

那一声凄凄切切的呼唤，几乎要让他肝肠寸断：

“陛下！”

陆凝柔虽然换了身干净的衣裳，但身上仍残留着浓浓的血腥气，她脸颊苍白，唇色失血，鬓发有些散乱，往日的剪水双瞳因为哭了太久而肿成了核桃，但难掩其温婉柔情。

宫人抬着她进入紫宸殿，离李璟淮的床前还有几步之遥时，她便再也忍不住，挣扎着从轿辇上扑下来，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到了李璟淮的身边，殷切抓住了他的手。

“柔儿……”李璟淮强撑着挤出一丝笑，“你怎么来了？”

陆凝柔也勉强勾了勾嘴角，只是眼角仍有泪水止不住地滑落：“自然是陛下在哪里，臣妾就在哪里。”

陪伴陆凝柔一起来的只有夏竹和流芳姑姑，不见襁褓，李璟淮心知孩子多半是没保住，可他仍不忍心直接问陆凝柔，便将视线转向了流芳姑姑，见流芳姑姑流着眼泪无声地摇了摇头，李璟淮的目光也变得黯然。

罢了，罢了……至少，他的柔儿尚且安然无恙。

“柔儿，朕原不想让你看到朕现在这副模样，可你既然来了，朕有些话，就不得不嘱咐你。”李璟淮轻轻叹了口气，尽力让自己的声线更平和些，以免吓到陆凝柔，“朕膝下没有子嗣，则不得不从宗室之中挑选一个孩子来继承大统，朕心中已经有了人选……”

“不，陛下，柔儿不好，是柔儿没有保护好咱们的孩子，柔儿已经知错了，所以陛下，您要赶紧好起来，等您痊愈了，咱们……咱们还会有孩子的！”陆凝柔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不断地从眼眶中涌出，声音哽咽而颤抖，“一个不够，咱们还要生许许多多个孩子……咱们会儿女绕膝……尽享天伦……”

她心痛如五内俱焚，恨不能倾尽一切向天地神灵发出虔诚的祈愿，渴望万千神佛垂听她的心声，赐予李璟淮痊愈的奇迹，即便是要以献祭出她的性命为代价，她也甘之如饴。

她更加悔恨自己未能自始至终护佑腹中那幼小的生命，若早知今日之境，她宁愿豁出性命诞下那个拥有李璟淮血脉的孩子，再与李璟淮携手共赴黄泉之路，共许来生之约。

像是被陆凝柔所描述的美好画面所吸引，李璟淮不自觉地微微弯起嘴角，轻笑出声，伴随着胸腔的微微震动，不料竟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陆凝柔慌忙接过宫人手中的帕子，覆在李璟淮的口鼻处，取下时，原本干净的帕子上赫然是丝丝血痕。

“柔儿，朕对不住你，没有让你登上皇后之位，但朕属意的那个孩子，是朕的堂兄荣昌王的嫡幼子李听澜，荣昌王的元配在生听澜时丢了性命，那孩子年方六岁，没有关于生母的记忆，朕会将他记在你名下，届时你与闻氏，同为太后……”

陆凝柔的泪水更加汹涌，她紧紧地握住李璟淮的手，仿佛要将他的最后一丝温度也紧紧握在手中。

掌事太监王淇带着闻知宜走到李璟淮的床前：“陛下，闻贵妃来了。”

见陆凝柔也在，闻知宜眉梢微挑，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听李璟淮厉声道：“跪下！”

这一声断喝太过费力，李璟淮话音刚落便再度猛烈咳嗽。

闻知宜心中十分不耐，在未央宫里姐姐让她跪也就罢了，怎么到了紫宸殿里又要罚跪？

但眼下不比寻常，李璟淮此刻召她过来，多半是察觉到了猛虎伤人之事的蹊跷处，欲将她除之而后快。

思及此，她撩起裙摆下跪时，不动声色地向陆凝柔身后靠近了几步。

这样近的距离，万不得已之时，也方便她将陆凝柔挟持在手，让李璟淮投鼠忌器。

“朕听闻，闻贵妃平日就与那个乌洛国来的贼子交好，当日恶虎伤人之时，你那个武艺高强的婢女更是如未卜先知般救走了皇后，你们姐妹二人毫发无损，是不是你们姐妹二人联合那个贼子有意行刺朕！”

“陛下何出此言？”闻知宜讶然抬头，看向李璟淮的双眸中霎时蓄满了泪，好似真的受了极大的委屈，“臣妾的婢女绿娆只是恰巧会些花拳绣腿，事发之时又离皇后最近，这才救下了皇后，若早知会生出那般变故，臣妾定然叮嘱绿娆寸步不离地跟随陛下左右，必要之时宁可将臣妾推出去挡着，也要保全您的安危呀陛下！”

“巧言令色！咳咳……”

“陛下！”陆凝柔地为李璟淮拭去嘴边血迹，忿忿看向闻知宜，“贵妃还是少说两句罢！”

“淑妃这话说得好没道理，陛下没有怀疑到淑妃头上，淑妃自然不用剖白心迹！”闻知宜拿着帕子沾了沾眼角，满面惆怅忧伤，“臣妾无能，不能讨陛下的欢喜，但臣妾也不愿陛下误会臣妾对您的满腔爱意呀……”

李璟淮顺了顺气，面色依旧森然：“既然爱妃对朕一片真心，那不如就随朕同葬帝陵吧。”

闻知宜拿着帕子的手僵住，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

李璟淮阴恻恻地看着她：“怎么，爱妃口口声声说爱朕，却不愿为朕殉情吗？”

“臣妾……自然是愿意的。”

“咳咳……那朕今日就成全了爱妃，来人……”

“陛下且慢！”闻知宜打断李璟淮，皮笑肉不笑地看了陆凝柔一眼，“臣妾要告发淑妃蓄意谋害皇嗣，心思叵测，罪不容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