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张灯结彩的小村落中,静谧无声的黑暗之间忽的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嘶鸣。
正是夏日,却觉得冷风过境,便是村里的野草都结了寒霜。
平日里高门大户,处处透着一股子光明磊落气质的孙家大院一时间鬼气森森,西屋那有冲天的怨气一股脑窜了出来。
其间夹杂着呛鼻子的醋酸味,活像是有人打翻了大醋缸。
被冻醒的村民们披了衣服急忙忙跑出屋子,眼瞅着孙家被污浊的怨气包裹,心里面端的是怕的要死,却也还是拿了锄头镐把,更有甚者直接请了堂上祖宗的牌位,急匆匆的就向着孙家的方向跑去。
小村子里免不了家长里短,争吵起来更是嘴上没个把门的,要把对方的短一一揭开才算是了事,但平日的冲突归冲突,真出了事,谁都不会袖手旁观。
村里的大人跑的一个比一个快,刚到了孙家大院外面,就看到孙长喜推了孙长寿的轮椅,带着孙家众人一股脑的跑了出来,他们的表情一个赛着一个的复杂。
周家人早早到场,周二爷明知故问:“村长,这是出了啥事了啊,咋闹了这么大的动静啊。”
边说着,还一边看向大院。
那边森森鬼气不知道引来了多少过路冤家的注视,远离人群的地方睁开了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
强烈的醋酸味熏得人眼睛都没法子睁开,那股子心悸的感觉让所有人心口发闷。
老村长尚未作答,便听得轮椅上的孙长寿发出一声冷哼,接着便用满是担忧的眼神盯着大院。
森森阴气之下,肉眼只勉强得见其中有恐怖的事物在成型,它满心怨毒,势要泯灭了一切与它有关的东西一样。
在那鲜红如血的嫁衣加身的同时,它发出了刺耳的怪叫,一下子就冲进了西屋。
周家二爷大惊失色:“这是哪来的邪祟啊。”
“堂上祖宗都不管的吗?”
有请了祖宗牌位过来的人立时反应了过来,挤到孙长寿面前:“娃儿和柱子都还在里面吧?”
“老大哥您快跟堂上祖宗说说啊。”
“娃儿是为着柱子的事才过来的,可万万不能出事啊,且不说我们心里这关过不过得去,堂上祖宗和冯家老姐姐那边也不好交代啊。”
孙长寿脸色阴沉。
他自是知道这一点,但作祟的东西可算是孙大柱明媒正娶的媳妇,是孙家的人,堂上祖宗依着规矩根本没法子出手。
“祖宗不能管。”
这几个字,完全就是从孙长寿牙缝里挤出来的,他说这话的时候,比任何人都痛心。
很多时候,知道的更多反而不是一件好事。
“眼下,只能看娃儿的造化了。”
村民们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孙长喜更是眼泪都掉下来了,他不断的抽自己耳光:“都怪我,本就是那个不成器的东西自找的麻烦,我干嘛要让娃儿掺了这一脚啊。”
“老姐姐,我对你不住啊。”
孙长寿皱着眉瞪了孙长喜一眼:“别哭了。”
“什么时候了,这能有什么用?”
他忽然反应了过来:“快,去铁匠铺,请梁铁匠!”
“现在唯一能制得住那邪物的,就只有他了,他若点头,至少娃儿的性命能保得住啊。”
“至于那不成器的东西……”
咬牙切齿,孙长寿眼眸染上了血丝,他只感觉心脏一阵强烈的痛楚传来,却终是说出了那句话:“死了便死了吧。”
里面无论如何都注定死去的终是自己的儿子,孙长喜比任何人都难受,但他终究是个老好人,儿子自作自受,总不能让来帮忙的娃儿受了牵连。
“我亲自去!”
刚要迈动脚步,却被周家二爷拦住了,孙长喜满脸急切:“你做什么!”
“救人呢,十万火急啊!”
周家二爷慢条斯理,有意在拖延时间:“我自是知道,但梁铁匠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儿,沾了血肉污气的邪祟也好,过路冤家也罢,不敢入阳宅一方面是照了祖制规矩,另一个也是怕了咱活人聚在一起的生气儿。”
“您老是一村之长,身负着半村的运道呢,这一走,且不说梁铁匠会不会帮忙,单是这生气儿散了就不值当啊。”
“留在这,说不准还能帮到娃儿呢。”
一番话几乎说了半刻钟,他全然不着急。
孙长喜动作一滞,这样吗?
这方面的事,他却是不懂,但孙长寿懂,他猛地看向周家二爷:“放你娘的罗圈狗臭屁!”
“他在这多久了,你见里面的邪物怕了这生气儿了,连自己的规矩都不守了,它会在乎这个!”
看向孙长喜,孙长寿的话分明就是吼出来的:“快去!”
孙长喜差点被吓了个跟头,踉踉跄跄的向东边跑去,但没走几步——
轰!
院里的阴气炸了锅,冲天的怨气化作狰狞的脸,一时间房倒屋塌,外面的人们都被掀了个跟头。
孙长寿呆呆的看着前方,喃喃自语:“怨气冲天,这邪物发了狠,是要成了灾了。”
“晚了。”
“找来梁铁匠也不成了,时间根本来不及了。”
邪物成灾,为祸一方,先杀冤亲,再造血孽。
届时,堂上祖宗自会出手,村民性命倒是无忧,可院里的那两位……
“祖宗就是能出手,依着规矩也要等成了灾的邪物杀了冤亲再说。”
“那俩孩子的命,保不住了。”
冤是冯川,亲是孙大柱,杀了这两人,邪物才真正化灾。
“来不及,都来不及了。”
孙长寿泣下血泪,痛苦万状,村民们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孙长喜一屁股跌坐在地,哭的像是个孩子,自家招来的麻烦,冯川仗义愿意出手,却吃了瓜落,这可让他怎么面对自己啊。
所有人的心情都不是很好,独独周家人,几乎笑出声。
“你,都是你!”
“若不是你耽搁的那半刻钟,娃儿怎会遭此祸事!”
孙长喜满脸泪痕,怒不可遏。
周二爷讪讪后退:“我也是关心则乱,充其量就是出了个坏主意罢了,村长这偌大的罪状扣下来,我可担不起啊。”
周家众人纷纷开口:“是啊,您是村长,也不能凭空污人清白。”
“怎么就怪我家二爷爷了,他是好心办错事,本就自责,你还要胡说,这不是要生生逼死人吗?”
周二爷摆手:“都少说两句吧。”
院子里的阴气似有偃旗息鼓的迹象,俨然是早杀了冤亲成了灾,堂上祖宗出了手。
想到这里,周二爷心情大好,他看向老村长:“村长啊,大不了,娃儿的葬礼,我们家来主办就是。”
“放心,必定风光大办。”
刚说完——
“那我,还真是要谢谢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