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川返回白城村的时候,并没能在屋里看到柳儿。
小丫头该是跑到什么地方玩去了,冯川也没在意,很顺利的在婆婆屋子的炕沿上发现了柳儿的生辰八字。
贴身妥善放置后,就注意到了角落的古旧箱子。
没上锁的箱子被轻易打开,内里堆放着几件衣服。
“是我穿过的……”
衣服裂痕处缝了细密的针脚,还能感觉到婆婆残留的温度。
冯川略有停滞,稍稍叹息后轻轻放下,才见了衣服下面还放着一本书。
书封上有四个字。
“鬼医游记?”
翻开后是一行小字。
“医者,祭祀也,古语云:鬼祭通阴,除万难,治百病。”
“乾元冯氏一脉,以此为凭,悬壶救世。”
冯川不由的想到婆婆布置言堂时唤来的冤家,她只是挤出一滴鲜血,便使得枯木逢春,那受了伤的冤家也似是恢复了实力。
“这,便是鬼祭的手段吗?”
话音刚落,便听得脚步声入耳,接着有银铃般的声音传来。
“哥哥回来了呀。”
“婆婆呐?”
扭头就看见柳儿不知何时蹲在了一旁,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小丫头也有烦恼,但转头便忘却了。
冯川收了游记,伸手揉了揉柳儿的小脑袋。
“婆婆去办事了,要很久才回来。”
“柳儿先跟着哥哥好吗?”
小丫头用力点头,接着想到什么一样说:“哥哥,我们去村长爷爷家吧?他家好热闹的。”
恩?
“村长家来了客人?”
小柳儿连连摇头:“柱子叔娶了新媳妇,好漂亮哒,就是柳儿不敢靠近,新媳妇有些怕人。”
“还有还有,村长爷爷不太开心,大爷爷也很烦恼,都没心思敲鼓啦,柱子叔也不对,新媳妇都进家门了,他还睡觉呐。”
柳儿声音灵动,出口的话却让冯川不由的想起婆婆的叮嘱。
“心里怨气那么重,又天生是个爱吃醋的主儿,难免会找所有见过它本相的人的麻烦,你逃了一劫,别人未必逃得掉。”
冯川眉头紧锁,“那个新媳妇,该不会是西边门子请的酸娘子吧?”
这阵子未曾听说孙大柱要娶媳妇,早上出门的时候,倒是远远的觉得村长家里有一股子熟悉的醋酸味。
“西边来的门子是在村里对我出手的,我虽然没有祖荫庇护,但有死槐树坑祖宗送的牌位。”
“他们对我动手,没道理不会惊动祖宗,除非……有人配合迷了祖宗的眼睛!”
“这里头怕是藏着事呢!”
不管是否有人配合西边的门子,放任酸娘子害人终是不妥。
它打西边的红帐子里来,跟囍神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因果,冯川想躲也是躲不掉的。
他看向柳儿:“去看看吧。”
“好吖。”
带柳儿出了门,冯川沿着村路一路向东,远远就见着老孙家上空结着不散的云,一股子酸溜溜的味道呛的他直流泪。
勉力忍受,很快到了近前。
孙家大院外围了不少人,村民们大多忧心忡忡,冯川还在其中发现了些个周家在大席上给他敬过酒的小辈。
双方本无恩怨,可那些人见了冯川却在下意识的躲闪。
“他们在心虚?”
刚说完,便见了孙长喜猛地从大院里跑了出来,不住在门外的人群中搜寻着什么,见到冯川立时眼睛一亮,慌忙上前:“娃儿,你婆婆呢?”
“快去请她过来,柱子快不行了!”
周家小辈也投来了紧张的目光。
村长老来得子,孙大柱素来是他捧在心尖上的宝贝疙瘩,这会子全如热锅上的蚂蚁倒是正常,但周家小辈……
冯川心有猜测,有意提高声音:“婆婆去了瀛洲山。”
“一时半会,怕是回不来啊!”
人群中传来骚乱,周家小辈隐去了身形。
前方,老村长如同霜打的茄子,霎时蔫了,冯川确定了心下猜测,看向村长:“村长,婆婆临走时,倒是叮嘱了我一些个法子。”
“不如,带我进去看看?”
孙家有恩于他,被老村医抓住的时候,若非孙家老大为柳儿开了门,登台敲鼓对抗村医,冯川不可能熬到婆婆回来。
何况,事关因果,总要出手。
“好,好,快!”
老村长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忙带了冯川进入大院。
刚一进门,冯川就嗅到那股子醋酸味扑面而来,生要将人熏个跟头一样,可孙家的人却全然无所察觉。
进了里屋,冯川更觉得酸味的源头就在身侧,小柳儿兀自抓紧了他的衣角,大眼睛不时看向角落,没来由的颤抖着。
躺在火炕上的孙大柱,不过一日没见,却全然变了模样。
身形消瘦,皮肤也没了半点光泽,活像是死槐树坑的老树皮,深陷的眼窝里早没了灵性的眼睛大大的睁着,过了许久也不见眨眼。
干裂的嘴唇时而开合,如是低声念叨着什么。
冯川依稀听见了屋里的叹息声,那声音缥缈,不像是活人发出,扭头便见了供在堂上的祖宗牌位隐约蒙了层雾,如同祖宗闭上了眼睛,不忍直视。
对上了。
冯川看向老村长:“柱子叔最近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吗?”
老村长勉力思索:“要说不寻常的,也就是昨个黑下他突然想起来巡村了,这是好事儿啊,咋至于这样。”
“那他可带回来过什么东西?”
老村长猛地想到了什么:“有个红肚兜!”
“昨个我见了他的时候他给藏起来了,还觉得我没看到呢,我想着柱子也不小了,想女人也是应该的,就没在意。”
“现在想想,那肚兜料子太好了,根本就不该是村里的东西啊。”
“柱子没出过村,哪来的那样的好东西啊。”
冯川连忙开口:“肚兜在哪?”
村长忙跑到孙大柱身侧,掀开枕头刚要将肚兜取出,如同死人一般的孙大柱骤然伸出枯瘦的手抓住了老村长。
“还给我,还给我!”
他像是着了癔症,不住念叨这么三两个字,手上的力道却越来越大,老村长的手早就化作青紫色。
周围人乱作一团,冯川忙看向柳儿。
“帮忙!”
小柳儿化作流光向前,抓住孙大柱的手死命拉扯,可哪怕孙大柱手骨都要断了也根本不松开。
老村长的骨头都要被捏碎了,周围人也反应了过来上前帮忙,想要让孙大柱松手,可这位的力气太大了,且不知疼痛。
死命抓着老村长的手腕,指甲都要陷进去一样。
冯川也来到近前,给柳儿使了个眼色。
“肚兜!”
柳儿再不犹豫,张开满是锐利牙齿的小嘴,猛地一口咬了上去。
霎时,强烈的醋酸味淡了一些。
角落有什么传来惨叫,一股过堂风转而消散,孙大柱眼睛一翻,昏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