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神殿...
远处吹来一股强烈的劲风,惊醒了观望着下界,已然垂垂老矣的面容。
原本绿色的脸庞已经浮现出一块块褐色的老年斑,年轻时两根灵活的触角,此时已然干瘪了岁月的痕迹。
有人屹立在时光之中不倒,也有人埋葬于长河之中垂老。
“你来了。”
老比克拄着拐杖缓缓的望向定格在空中的来人,见到那人的身影,天神身旁黝黑的小胖子顿时熟练到让人心疼的推过来一大车美食。
卡罗特·艾尔浮空的身姿,缓缓的落到了神殿之上,轻盈的像是鹅毛一般轻轻的飘在地上,投去了一个赞赏的眼神:
“你看人家波波多懂事。”
天神比克:“……”
——
“唉...”
叹息着,老人无奈而作衰的表情,让这位高高在上的神明变得犹如常人。
随意的坐在地上,老比克和卡罗特·艾尔席地而坐,波波先生像是服务生一样,递给了天神一杯清茶,又帮卡罗特剥开了一只四斤重的龙虾。
“怎么,神当的累了?”
深深的咬了一口,鲜美的龙虾肉弥漫在口腔中咀嚼,顺着咽后壁滑进胃里,连他都不由得露出了陶醉的神情。
老比克的目光不仅仅是迟暮垂老那么简单,更多是对自身无力的悔恨。
在本该获得力量的那个年纪,他却脑袋一热选择了成为神,不仅将自己一切为二,还锁住了他本人实力的成长。
纵使成为神的两百多年,但他处处受制于人,事事难以插手,都是年轻时酿下的苦果。
“世界变了,有很多我不能左右的事物出现...”
卡罗特·艾尔不可置否,内心的轻蔑禁不住从眼神渗出一丝笑意,嗦着龙虾的肉汁笑道:
“纠正一下,不是现在不能左右,而是你从始至终都不能左右。”
“你这神本来位格就不高,何况实力还不强。”
“你说你还能干嘛?”
“于上,受制于奥丁,困顿于九界。”
“于下,别说是地狱中那些强大的恶魔领主了,你连门口那个登记盖章的(阎魔王)都怕的不行。”
“在人界,除了爬上塔的人之外,不被授权插手干预其他事。”
“在神圈,虽然你绿油油的,但也没人拿你当根葱。”
“名义上是天神,实际上不过是粉饰太平的傀儡。”
“闭嘴!!!!”
老比克的脸色越听越黑,咬牙切齿的握着拐杖:“你是故意来气我的是吗??”
“这么多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
“你行,你来!”
“五年前我就说把天神的位置让给你,然后去退休养老,可你就是不愿意,还差点把天神殿砸了。”
卡罗特·艾尔将最后一口龙虾放进嘴里,拿起一瓶运动饮料一饮而尽:
“是的,我不乐意,就没有人可以强迫我。”
“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多年活下来,仍然没有参透为神的本质。”
“人心所向者为神,实力强大者为神。”
“锚定命运者为神,以心胜天者为神。”
卡罗特·艾尔站起身来拍了拍尘土道:
“你这天神...呵...更像是个糊弄小孩的玩意,连永葆青春都做不到,就连许愿珠的能力,也是你本身自带的。”
“我根本不需要成为神,如果事实真的和我料想的一样,我的位格本来就比神明更高。”
吃饱喝足,卡罗特·艾尔的目光终于汇聚出一丝郑重,收回了在长辈面前的玩闹之心:
“而我正想要证实一下这点,所以,我来这里要五年前的答案。”
沉默,在万籁俱寂的天空中压抑着审视的意味。
卡罗特·艾尔的话,在天神比克的预料之中。
时间,回望在五年前的夏夜初始。
那身穿黑色武道服的少年还没有如今这般高大,但身上的气势,却隐约已经散发出凌驾众生的意味...
“你既然能够观察下界,那就帮我找到与它相同的s标志...”
“五年以后,我会再来。”
“作为交换,我会让比克与人间相安无事五年,并且之后融入人类社会。”
然而,五年以来,卡罗特·艾尔却对此充耳不闻,他像是完全忘记了这一切。
一个不到三秒钟就可以回答的答案,却让天神比克困惑了整整五年,而他也没有从卡罗特后续的几次串门中得到答案:
“这件事情五年前我就可以告诉你,你为什么到今天才来?”
一听这话,卡罗特·艾尔抿了下嘴角错愕的弧度,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间,但天神还是能从那里面看到一种看傻子的目光,听他说道:
“因为那时,我还没有足够的力量。”
“冒然探寻身世,可能会引来一些无法估量的东西和世人贪婪的注视。”
“我的养父母很早就教会了我专注,我该学着对那无垠的星空有所忌惮,并为此隐忍,成长。”
“直到现在...”
说着,卡罗特·艾尔的声音回荡在神殿之上,他缓缓的抚上自己的手臂,感受着每一个细胞里蕴含的庞大能量和流淌的血液,闭上了双眸:
“我已经无惧天地之间的狂风,无畏灾厄降下的骤雨。”
“同时...我也愈发控制不住身体里的某些东西。”
“随着那些东西的觉醒...我意识到自己并非是神...因为,我开始有所求...”
“你所求什么?”
天神比克脸上的冷汗随眉头的紧皱,而滴落到地上,连他自己都没有听出来。
那语气中隐隐颤抖的惊骇,是因为在过往五年的观察当中,他始终看到的都是卡罗特·艾尔对除食物和家人之外一切事物淡然的态度。
他不怕他有所求,但像卡罗特这种人,既然有所求,为何还要藏起来?
卡罗特·艾尔睁开了双眸,望向了比天空更深的银河深处,这一刻,天神比克从他的瞳孔中看到一种纯粹到了极致的笑意:
“我并不残忍,只是有点好战。”
“蝼蚁者不可,因为丝毫没有乐趣,我爱者甚多,故不愿去赌。”
“余者...无不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