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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卫清晏和时煜便坐上了去城外的马车。
瓷瓶则由暗卫用竹筐背着,早早带出了城,惊蛰留下看守书房,只要无人进入书房,便不会发现瓷瓶被带走。
魏帝公开卫清晏会玄术,以此来震慑邪术之人谋害大魏子民,但卫清晏通晓玄术程度几何,却无人得知。
所以,卫清晏并不打算让人知晓,福珠珠的残魂在瓷瓶里。
未知能让人忌惮,也同样能让人放松警惕。
老镇北侯夫妇休养的庄子,离皇城有半日路程,两人到时,已是午时。
冬藏上前敲门,并未隐瞒身份。
看门的老汉听闻是刚认回来的太子登门,有些迟疑道,“今日是十五,我家老侯爷去庙里放生祈福了,按平日习惯,大概得日落时分才归家。”
他觉得太子前来,定然是为拜访老侯爷的。
卫清晏和时煜已从马车上下来,她上前一步,“劳烦通禀,我们受人所托,想见见老夫人。”
“见我家夫人?”老汉错愕之后,神情又添为难,“可我家老夫人病着,许是不便见客的。”
但想到两人身份,不想给老侯爷招惹麻烦,便又道,“不若两位贵人先进厅里歇着,小的去通禀看看。”
卫清晏微微颔首,“多谢。”
那老汉见她这般客气,不由多看了一眼,伸手引路,“两位请。”
瞧着他牙齿和头发都快掉光了,可步履却很稳健,从前应是跟在老侯爷身边的将士。
庄子不小,但下人不多,老汉引着两人到了正厅,便见一个五十六的婆子,提着茶壶过来,给两人倒了两盏茶。
老汉对那婆子道,“小喜,太子和太子妃想见老夫人,你去看看老夫人醒没醒,若醒了,通禀一声。”
被唤作小喜的婆子听闻是太子和太子妃,倾身福了福,却道,“老夫人近日昏迷多,醒得少,怕是要让两位贵人空跑了。”
卫清晏听出她话里的拒绝之意,心下好奇老侯爷身边的这两个下人,似乎对他们的身份无多少敬意。
是他们如此,还是整个凤昭的人都如此,卫清晏暂没空去想,从怀中拿出抹额递给小喜,“受人所托,将此物送与老夫人,若老夫人身子不便,我可以去见她。”
看清那抹额,小喜一哆嗦,颤声道,“你从何处得来这个?”
这是他们家小小姐亲自为老夫人设计的寿礼,小小姐以为瞒得好,其实他们几个早就偷偷看过图纸了。
只是,小小姐去世后,大家都很伤心,也刻意地不去寻那件东西,免得更添伤心。
卫清晏却不再言语。
喜嬷嬷到底还记得卫清晏的身份,没敢逼问,乱着步子出了正厅,直奔后院。
老汉见此,蹙了眉,却也没敢多问,原本打算继续去守门的脚步一顿,稳稳地停在了花厅门口。
没一会儿,喜嬷嬷又急急跑来,“我家老夫人醒了,只是她卧床许久,怕是无法来这见您……”
“无妨,嬷嬷带路吧。”卫清晏从冬藏手里接过装着瓷瓶的背篓,背在了背上。
堂堂太子妃为何要背着个竹篓,喜嬷嬷也只好奇了看了一眼。
时煜是男子,不便跟去后院,便等在了正厅。
卫清晏到了后院,就见到一个瘦骨嶙嶙的老人,她满头白霜,稀稀松松,脸上长了许多老年斑,躺在银杏树下的摇椅上,半阖着眸子。
见到人来,她抬手想在下人的搀扶下起身,卫清晏及时阻止,“老夫人不必客气。”
“殿下见谅,老妇那屋中满是药味,怕熏着殿下,便委屈殿下在这树下坐一坐。”
应是牙齿掉了,说话有些含糊不醒,但头脑是清醒的。
卫清晏是武将,对在战场接连失去四个儿子的老夫人有怜悯和相惜之情,自不会同老人家计较那些。
尽管她清楚,老人家不让她入屋的原因,许是因着她太子妃的身份,怀疑她和时煜前来是为拉拢旧臣,所以不愿与她过分亲近。
待她坐定,老夫人便问道,“殿下来见老婆子,是受何人所托?”
“梁福珠。”
耷拉松弛的眼皮瞬间睁大,梁老夫人抓紧了手中的抹额,“她已过世多年,殿下如何受她所托。”
卫清晏眼眸沉静,“我略同玄术,福珠珠请我替她看看她的祖父祖母,还有将那多年前未来得及送出的寿礼,送到您手中。”
知道老夫人不会轻信,卫清晏继续道,“福珠珠告诉我,那抹额上面正中间的祖母绿宝石是代表着老夫人。
两边各镶嵌的三粒红宝石,代表着您的五子一女,而下头那些黄色的小宝石则是代表着您的孙辈们,意义着他们都陪在您的身边。
而绑带后面的大东珠则是她,她说,您将她放在心口疼了十几年,她把自己缀着您的脑后,代表着她时时刻刻拥抱着您。”
老夫人浑浊的眼泪浸了湿意。
是的,她的珠珠总是与旁的人想法不同,当时她从小喜哪里得知后,很想问问她的珠珠,那么大颗东珠缀着祖母脑后,就不怕休息时,膈着祖母的脑袋。
可她忍住没问,因为那是她的珠珠给她的惊喜,是珠珠的心意。
心里已经信了几分,老夫人却依旧看向了喜嬷嬷,向她确认卫清晏所言真假。
喜嬷嬷点头道,“老夫人,奴的确听闻大魏的皇太女通晓玄术。”
他们虽在庄子上不过问皇城的事,但不代替塞了耳朵,遮了眼,那边的消息还是要及时知晓的。
“那殿下说说,我的珠珠是何模样?”老夫人的手微微颤着,神情依旧淡然。
卫清晏朝喜嬷嬷道,“还请嬷嬷借笔墨纸砚一用。‘
喜嬷嬷看向老夫人,见她点头,忙让另一个老嬷嬷在一边伺候着,自己小跑着朝书房而去。
而京城里。
青芜一觉醒来,重又拿起福珠珠的画像,念叨着,“若你没死,如今会长成什么样呢。
你若在,应是会站在本宫这一头的吧?本宫对你那么好,福珠珠啊,本宫养友千日,却无用友之时。
好气啊,你连及笄都不曾,谈什么情说什么爱,你瞧瞧你,模样都没长开,这头饰都撑不起,真像太子妃所言,好似小人扮大人,还有着衣裳……”
她的话戛然而止。
良久后,突然喊道,“平嬷嬷,平嬷嬷……”
容与闻声而来,关切道,“出了何事?”
青芜视线依旧落在画像上不曾离开,急切道,“快去叫平嬷嬷来。”
平嬷嬷是她的乳母,没多久便被容与请了过来。
“我的公主啊,出了何事啊。”平嬷嬷亦是满面急色。
“嬷嬷。”青芜一把将平嬷嬷拉坐在身边,“您帮本宫看看,福珠珠这身上的衣裙,是不是当年赏菊宴上,她穿的那套?”
担心平嬷嬷听不明白,她又解释道,“就是她出事前,最后一次入宫穿的那套衣裙。”
平嬷嬷闻言,忙眯了眼睛凑近了看,笃定道,“是的,这布料是先帝赏赐给公主的,公主和福姑娘感情好,便让嬷嬷用这布料做了两件不同款式的衣裳。”
当日福姑娘穿的就是这件,公主当时还说她偏心,给福姑娘做的款式比公主的好看,为此,平嬷嬷记得清楚。
只是过去这么多年,公主怎的又想起这事了?
青芜顾不上跟她解释,带上画卷便再度去了太子府。
昨日,她光顾着想时煜的身世,不曾仔细留意福珠珠画像上的穿着,今日,细看之下,才觉不对。
那衣裙是福珠珠第一日穿,而赏菊宴那日大部分时间她都和福珠珠在一起,并不见有人在宫里作画。
且她是公主,没道理宫里有画师,不给她画,反给福珠珠画。
那么卫清晏手里的画像是怎么来的?
她想起卫清晏是通玄术的,会不会是她看到了福珠珠的魂魄,照着这魂魄作的画?
可她既然能看到福珠珠,那也应该能与福珠珠沟通的,福珠珠那大嘴巴定然会告知她的身份,为何卫清晏还要问她?
难不成卫清晏是试探什么?她必须得问个明白。
可等她到了太子府,却被告知卫清晏两人皆不在府中。
青芜想到什么,莫名觉得不安,但惊蛰却不肯告知去向,青芜只得派人去查,得知他们出了城,青芜惊道,“他们是不是去找老镇北侯了?”
惊蛰没敢轻易透露主子行踪,青芜却是急道,“你快告诉我,是或者不是,你家主子很有可能被人设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