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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带上的螭龙得雨佩随步伐轻响,皇帝走近一步,“我收到爱卿的呈疏,便盼你早归,原以为你可以回京过年。”
他借着春光细致地端详谢澜安,“好似瘦了。”
“幸不辱陛下期望。”谢澜安绝口不提遇刺之事,陈勍私下不与她以朕相称,她却要公事公办,袖出吴郡吏员誊写的田册给皇帝过目。
陈勍接在手内。之前他已阅览过简报,此时见籍册上记载,出隐田万余亩,出隐户与浮浪人近三千户,还是忍不住道好:“从土地根源上破除世家私计,澄清吏治,使农耕其田,工事其业——三吴自古又是个商贸繁荣之地,若能商农互济,不出五年,国民殷实便可待了。
“此举利在后世,含灵,你功不可没!”
他望向谢澜安不形于色的脸,斟酌着添补一句:“胡人马踏江南之心不死,南玄与北尉之间的对决在所难免,家底厚实些,打起仗来也有底气。”
皇帝重拾权柄不久,便看得透民生与军政的根结关联,谢澜安点点头:“陛下英明。”
陈勍含笑,彧良适时亲手搬来一方绣席,置在御座的左侧方请谢澜安就坐。
谢澜安推辞一回,陈勍不许她客气,谢澜安便敛袖坦然坐下了。宫娥鱼贯而入,捧上四样造型精美的点心与一壶蜀贡龙团。
印象中,谢澜安每次来燕殿议事,皇帝都会为她备上四碟时令小食,君臣不似君臣,却像良友宴客。彧良趁二人谈论的间隙,上前为谢澜安添茶,笑着提议:“大人不妨尝尝这桃花酥,是华林园今年头一茬儿的桃花,陛下晓得大人不喜食甜,特意吩咐人摘下来存着,今儿一早御膳司新做出来的。”
谢澜安欠身谢恩,噙着没破绽的笑意说:“可惜臣无眼福赏到今年的春风第一枝。原说差事办妥,一个月前便该返京的,只是臣在年夜上饮椒柏酒,油然思亲情起,未向陛下奏请便自作主张绕去竟陵探望叔父。叔父恭询陛下躬安,还将臣好生训诫了一通,说臣当以国事为先,怎可因私废公,有违法度。”她说着欲要起身,“臣向陛下请罪。”
陈勍在她肩膀虚按一下,没让谢澜安起来,“哪里的话,谢刺史忠君爱国,含灵性情中人,都是大玄的股肱。”
皇帝话音轻顿一下,含着莫可名状的口吻:“只是……元日朝会上,中书几位老臣联名谏言道中宫空虚,朕该采选良家女充实后闱。我原本想等爱卿回来,代我掌掌眼,可惜吉日不好错过……”
这话来得有些古怪,为天子选妃嫔是礼部太常寺的分内,谢澜安身在外朝,并不关心皇帝的私帷。
窗外的春莺展喉鸣啭,入耳清脆。好在这时节不冷不热,伤口养得也快些……谢澜安走了会神,潦草开口:“恭喜陛下新得佳丽,宗室昆裔昌盛,便是社稷之福。”
陈勍见她对此事全无异议,还是那般堂堂皇皇的样子,勉强笑了笑。
谢澜安这时从袖囊里取出一份开科策考的草拟章,呈给皇帝过目。
这方是正经事。
理道之先在于行教化,教化之本在乎足衣食*,土地的问题解决,接下来便是贤才的择取。从寒人中取士,是废除九品中正法的先声,此策若得推行,便是真正拆掉了士庶间竖立百年的门墙,打破了世家垄断官场的局面。
为天子选门生啊,陈勍捧着这道折疏坐回御座中,越看越有滋味。
他几乎能够预见将来朝堂上人才济济的场面,到时候冕旒下的新鲜面孔,便不再是谁的学生、谁的党羽,他们族中没有荫庇,身后没有靠山,姻亲没有裙带,便只是天子的臣子,国家的栋梁。
陈勍见那折子上列出的选士科目,初步分为秀士、俊士、进士、明经、明法、明字、明算七科。*
“明经”皇帝知道,本朝之前盛行以四书五经来察举民间贤人,那秀才俊士,也是入选州郡学馆的进身称谓。但对于其他字眼,陈勍还是第一次听说,耳目一新地问谢澜安:“这明法、明字、明算……具体如何设考?”
谢澜安道:“法学、书道、算学,都是选拔专门人才的科目。譬如这法学,国之法律是一朝基石,如今朝野气象一新,有些旧例便不适用了,亟需专修律例的人才来更定。这门学问又往往是有积蕴的法学之家的不传之学,就臣所知的,便有渤海高氏,曲阜孔氏等等。此前外戚专政,这等清高人士不愿涉入浊流,可如今陛下扫清奸佞,愿意折节揽贤,恰可激励这类人才出山。”
士家不同于世家,谢澜安计划里的立朝以来第一届策考,尽管更重视寒人,但并不是要将簪缨子弟一棒子打死。只要有真才实学,都可放宽一格。
“至于算学,以户部何梦仙为例,哪怕文学稍逊,但若数算过人,精通财粮之道,也可择优录取;再者书法精妙的,或诗赋典雅的,虽于社稷无大用,然入选翰林院供奉尚绰绰有余,如此也能显现出陛下门庭英才萃聚的气象。”
皇帝笑道:“含灵自身便是书道一品,墨宝风靡江左,落笔辄引才子佳人竞观,岂可谓‘无用’?”
“名士品评,都是虚的。”谢澜安却对这个旁人艳羡都求不来的本领不怎么在意,“陛下,进士科才是重中之重。”
“何解?”皇帝虚心求问。
“字写得好,数算得好,都是一门的专才。进士选通才,重在方略策。”谢澜安说到肯綮处,掉转扇柄在楠木案上点画,“臣初步的想法,进士科出题可以试文两道,试赋一道,但试策问少则五六条,多至十条都可。读书人,只读死书可不行,真正的有识之士,需对诏法、盐铁、铜谷、边兵等言之有物。登进士科的学子,便是未来的宰相种子了。”
除此之外,谢澜安还在折子上建议单开史学、堪舆学两科,又附童子科,专考十二岁以下童子,以便为国储士。
疏札之末,又附有策问的参考题目。
这便是她利用回程水路上的时间,为策考定出的大致框架。皇帝大喜过望,他参透不了一个人的思想怎么能如此高屋建瓴,精骛八极,只觉得这样的选
士手段,说是改百年之格局也不为过了!
谢含灵果真是上天对他的恩赐,他的母后无法驾驭这柄宝剑,他可以。皇帝听到最后已坐不住,兴奋地抚案起身,想说什么,忽又面露疑难。
“只恐丞相那班老臣,会力争不允……”
谢澜安眸色平静:“下一次大朝会,臣愿为陛下分忧。”
“好!”有谢澜安这句话,皇帝便放心了,她的手段,般般都不同凡响。
陈勍深呼一口气,让自己看上去沉稳持重一点:“策举之事,便全权交由爱卿统理。含灵,今届策考若能推行,朕要谢你,普天下的寒人都要谢你,这监考官的位置自然非你莫属——你便是天下座师!”
这泼天大的头衔!彧良在殿门边悄悄咋舌,古往今来,也就这位谢娘子是头一份了吧。
可谢澜安听到这话,眼底闪过一丝波澜,并未应承。
她浮着笑说:“臣殚精竭虑,不过为陛下分忧。天下学子瞻仰的是陛下明德,感激的自然也是陛下。”
此事谈罢,她又少留了片刻,与皇帝商讨如何向吴地山越帅下招抚文书,以及借民种苗的种种细则,而后起身告退。
皇帝知道寻常之物谢含灵看不入眼,临走前赠予她一套御用的文房。
谢澜安谢恩,经过殿窗下供以小憩的紫竹榻时,看见上面有一幅半卷半展的画轴。
谢澜安进殿之际便瞧见了这个,只是当时不曾留意,此时无意瞥了一眼,她蓦然定住脚步。
澄心坊进献的绫金花纸上,一位身罩浅霓色观音兜斗篷的圆脸美人,正在踏雪折梅,明眸善睐,盈若星月。谢澜安道:“成蓉蓉?”
彧良转了转眼珠,在旁溜缝:“如今已经是绾妃娘娘了。”
皇帝仿佛看不出谢澜安微变的神色,望着小食几上一口未动的桃花酥,笑容如常。
一走出太极宫,谢澜安的神情便冷肃下来。
她知道皇帝比她还怕外戚专政的故态重演,所以不担心王氏女上位。只要不是王家谢家的女儿,皇帝爱纳谁就纳谁,于前朝都无太大影响。
可怎么会是平北侯之女成蓉蓉呢?
倒不是政局上有何不妥,平北侯蒙祖荫袭爵,手中并无实权。只是犹记成家的那位小娘子乖巧温柔,曾因不想选入帝侧而寻求她的庇佑。
谢澜安站在高台上,飞檐下的铁马叮当轻撞,皇城的飞花飘过琉璃瓦上鸱吻的视线,旋落在墀边殿角,模糊了前殿与后宫的界限。
她回头往北宫的方向望了一眼。
收回视线,谢澜安出神兽门向南,去了御史台。御史同僚们还不晓得台主今日回京,明窗净几的轩阁中,朱御史正与几名御史大夫整理卷宗,看到谢澜安的身影迈进来,朱御史先是微怔,随即啊呀一声:“中丞回来了!”
他手里的羊毫还蘸着墨,拎笔绕出书案到谢澜安面前,欣喜地看着她,唇角动了两下,千言万语汇成拂袖见礼。
朱御史身后数人,亦
颜色动容,忙放下手中事务,一屋子朱红朝袍齐向谢澜安长揖。()
“??????”?鱯襛顛???罺?襳???╦喉炁??岕???祙癢瞍?????佦佦葶?“?汑?????虎??????艙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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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丞何必谦逊玩笑,”朱御史不免激动,“中丞此番下江南,救回了部下臣工,又招抚匪氓,还田于民,是救吏、救民、更是救国!老夫空活半百年纪,自问做不成这番事业,中丞当得起老朽一拜。”
御史□□立于两省之外,在职的尽是清流廉吏。谢澜安来之前,御史空负监察百官之名,其实能跟哪位令公宰辅掰手腕,更不用说监管地方了。谢澜安奉旨出差这一趟,可谓一战功成,既堵住了悠悠众口,也为整个兰台提了气。
谢澜安闻言,笑容隐没下去,轻轻叹息:“我哪里当得起,我是不堪大用的,只打算辞官卸任了。”
朱御史听了这话,宛如当头一棒。一滴墨珠啪地溅在他的朝靴上,老头儿像被针扎了似的,“什、什么?谁要辞官?为何卸任?”
他转念想到谢澜安应是才从陛下那里来,脸色猛变:“难道是陛下……有何不满?”
中丞已将这得罪士族的差使做到这份上了,陛下难道还会求全责备吗?陛下此时撤了靠山,那与过河拆桥何异?
谢澜安霎睫环扫门窗,见四周没有闲杂人等,方忧郁地摇头:“陛下却是对我勉励再三,只不过回途上,我遭遇了一次刺杀……仅差毫发便命丧黄泉了。澜安年轻,诸公莫笑我,也不知我还有无造化再为国朝奉身,为陛下效命。”
遇刺!众人悚然而惊。谢澜安是个什么样的性子,在座的有目共睹,连她都因此受惊生出辞官之心,那袭杀时的惊险可想而知。
朱御史连笔都忘了放,骇声问:“何人敢刺杀朝廷命官,中丞可有受伤,可禀报了陛下?”
“尚未告知陛下,唐突说起,恐惊扰了圣驾。”谢澜安道,“再说杀手是个死士,难以追缉真凶,即便禀报圣听,徒叹奈何。”
“这……”朱御史为官多年,知道朝堂这滩水有多深,谢澜安非常人行非常事,得罪的政党不在少数。他抿了抿象牙镶补的门牙,肃色看着谢澜安,“含灵,老夫今日倚老卖老,唤你一声含灵。你一路行来极是不亦,愈是敌暗我明,愈不能轻退,朝中如今气象焕新,世家之势大不如前,而今正是你这样的忠君之士大展拳脚之时啊。”
谏议大夫辛少筠轻睇中丞大人的忧容,再看耿直实诚得过了头的朱老,不禁想摸鼻子,好歹忍住了。
他可从未将谢澜安视作寻常女子,一个敢把太后欺瞒于股掌,敢和世家叫板的人,会退?辛少筠顺着她的话风往下说:“大人对幕后凶手可有眉目?”
谢澜安没说有,也没说没有,声气淡漫:“当初太学生在虎贲营眼皮子底下中箭而亡,呈报大理寺后不也不了了之了么。巧得很,刺杀我的人,也使得一手连珠箭。”
辛少筠一瞬会意:“大人的意思是,刺杀您的杀
()手,与去年在太学前射杀太学生杨丘与学子楚潜心的是同一人?”
对于这一案,辛少筠心中有自己的判断。当时下令围太学的是靖国公,出动的是虎贲营,杨丘死后大理寺介入调查,发现当日虎贲营并未调弓箭手,作为物证的两支羽箭也非禁军制式。
这便奇怪了,金陵中谁有动机与能力,敢激化当时尚且如日中天的庾家与为天子储相的太学之间的矛盾呢?
纵观整件事中,太学蒙受了损失,庾氏直接覆灭,连谢大人都因为封锁太学而挨了骂——唯独那位百官之首,隐身于浑水之下,坐看外戚这个庞大对手一夜灰飞烟灭。
谢澜安转头看了此人一眼。
记得太学案的受害人名姓不算什么,但是楚清鸢表字潜心,此事并没有几人知道,他不喜这个“潜”的意味,自己很少使用。
只有刻意了解过那个案子前因后果的人,才会时隔半年还能脱口道出。
“这位……辛大人。”她凭印象道出此人姓氏。
“草字竹客,见过中丞。”辛少筠落落大方地揖袖,想了想说,“连珠箭技艺高妙,练成不易,这样的箭手六大营里也少见,寻常门户雇佣不起。若是高门里豢养的死士,那么锋及而试,绝不止出手两次。下官愿往刑部与大理寺查找卷宗,看看过往有无类似案情。”
尤其是,与那位丞相政见不合的大臣遇伏受伤的情况。
御史台还有这样的人物,谢澜安凝目多看了辛少筠两眼,缓缓点头。
“此外,”她轻巧地抖腕展扇,接住朱御史手中笔滴下的墨珠,轻勾的嘴角隐着成算,“还要请诸位帮忙查些旁的东西。”
朱御史到此刻也意识到了什么,转头撂开笔,同仇敌忾地问:“要查什么,大人只管吩咐。”
谢澜安竖扇遮着半张脸,倾身在朱御史耳边轻语几句。
那道顺着绢面流淌而下的墨迹,沿扇骨洇入扇底的水墨莲池,搅浑了一池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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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确定谢澜安入宫时行动如常,并未受伤?”
王丞相崇尚清虚而治,除了议事批红这类大事,几乎不在台城办公。此时他在家中,目光锐利地盯着长子王道真问。
“正是呢,听说陛下留她在西殿商谈许久,而且出来后,也没有她遇刺的消息传开……”王道真闹不清楚,压低声音,“阿父,会不会死士没找到机会下手?”
他说完又自己摇头,“——可若失手,也该传信回来……若说泄露形藏被谢澜安拿住了,以她有仇必报的性格早该闹开了,不应当这么消停……”
屋檐下筑巢的燕子一声声叫得人心烦,王翱挥动麈尾,拂散博山炉中飘出的云雾,“朱雀驿丞怎么说?”
他们现在只知谢澜安昨夜下榻在城外驿馆,至于具体发生了什么,如何都打探不出。
王道真:“已经派长史去查问了,还未回来。”
事情不大对劲。王翱给死士下的命令是在谢澜安回京之前动手,能一箭
射杀最好。死士是他精心栽培的,箭法轻功皆是顶尖,如今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王翱忽然凝眸:“不等了,给大司马去信。()”
“……??沚??[()]?『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王道真一时没跟上父亲的思路。
“谢澜安顺利完成了三吴的清田土断,其他州郡很快会顺风披靡,她这次回来,必定要更进一步。”王翱面沉似水,那是老狐狸在危险临近前产生的预感,“这个女娃子,把世家杀得差不多了,观其心迹,下一步只怕要抬举寒人。”
“可大司马便是寒人出身……”王道真心里没底,“褚啸崖坐山观王谢相斗,对他全然无害,他会愿意联手王家对付谢澜安?而且这人对谢澜安貌似有些心思。”
王翱沉笑:“你道一刀一枪从底层拼杀起家的人,是贪恋温柔乡的糊涂虫?那老狗是寒人出身不假,也的确和世家不对付,但是放任谢氏坐大,对他便无威胁吗?”
谢含灵若在朝步步高升,她叔父谢逸夏在荆州便有倚仗。一山不容二虎,北府与西府互相掣肘多年,他心里不会痛快的。王翱若许诺褚啸崖剪除谢氏后,助他统领荆、豫、扬三州诸军事,到时褚啸崖便只在一人之下了!
他会不动心吗?
“父亲三思。”王道真不自觉抵住了牙根,感觉后背有寒毛竖起,“谢澜安还未成气候,我们可以徐徐图之,但若轻易答应了京口那头狼,让他吞吃三州,那才是咱们王家、也是皇座上那位少主的大威胁呀。”
王丞相却道你错了,他呼吸深沉:“她未成气候?她快成大气候了!”
以王翱的眼光,能一眼看出褚啸崖的野心,说到顶就是图谋九鼎,把一人之下换成个万人之上。退一万步讲,哪怕皇帝轮流做,谁也离不了他在朝中经营半世的根基,根子在,王家就倒不了。
可是谢澜安不一样,她不看重现成的基业,也不想维护自己的出身,这个年轻女郎取法太急,出人意表,她才更像伏在暗夜伺机而动的刺客,准备掘掉所有人的根!
观水观澜,王翱却越发看不透谢澜安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这女子有几分邪气。
驱虎吞狼,顾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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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要办的事安排明白后,谢澜安留在御史台,处理离京后积压下来的公文,直至金乌西垂。
昨天夜里她便没睡几时,今朝早早起程坐了一个多时辰的马车,接着又入宫处理大半日公务。可谢澜安精力充沛过人,下值走出西掖门时,仍旧神采奕奕。
肖浪还候在掖门外,谢澜安见了没让他继续跟着,令他回骁骑营待命。
肖浪领命去后,谢澜安将染墨的扇子抛给玄白。她盯着脚下崭新的莲花砖,吩咐:“去郡主府送个名帖,问安城郡主明日空不空闲,我给她带了礼物,请她过府一叙。”
适才在阁中有意无意地问起,她得知新年之后,皇帝采纳臣工的谏言纳了四名朝臣之女,封两妃两嫔,成蓉蓉这个绾妃是四妃之首,只是后位依旧空悬。
在宫中很多话不好明讲,但朱御史的言下之意,是陛下在等哪位妃嫔诞下皇子,便册立谁为皇后。
谢澜安仍然对成蓉蓉是如何进的宫有些在意。陈卿容和她走得近,问她再合适不过。
“还有。”
玄白小心地把主子给的折扇掖进袖中,已经要抬步去办了,闻言赶忙立住。
阁道左右无人,天际如血的红霞倒沉在谢澜安眼底。“楚清鸢,”她字音轻吐,“是时候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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