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了几匹上好的缎子,等着姑姑来时用的。太太先回屋里去,我等会儿让人领了缎子去给您过目,等定下来了便能让针线房的人去给姑姑他们做几身夏衫。”
王夫人和王熙凤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走远。
这边邢夫人领着贾滟和两个玉儿一同出了垂花门,门前已经有一辆翠幄青轴车候着。
婆子们见邢夫人携着贾滟等人出来,忙出去让小厮们将车拖过来,等邢夫人和贾滟等人上去后,放下车帘,才让小厮们过去抬车。
邢夫人和贾赦住在一处小巧别致的房屋,是从荣华府的花园里隔断过来的。
贾代善去世后,贾赦虽然继承了爵位,但贾母还在世,所以贾赦和贾政还没有正式分家,只是分开了住。
等到哪天贾母不在了,荣国府大概就会面临分家的局面,现在还没到那一步。
邢夫人带着贾滟等人进了正室,屋里候着不少盛装打扮的姬妾丫鬟。
继承了爵位的贾赦如今是一等威武将军,虽是虚职,但也是两品的官员。
这时候的男人想要纳妾,都有国家法律规定,并不是想纳几房就有几房。
平民百姓不能纳妾,七品官可以纳一房姬妾,捐了五品同知的贾琏可以纳两房,三品的林如海可以纳四房,至于一品官员和亲王可以纳八房姬妾。
贾赦自从继承爵位之后,除了吃喝玩乐之外,没别的什么建树,就是热衷于娶小老婆。
如今屋里纳了好几房姬妾,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
邢夫人对那些年轻的姬妾倒也没什么介怀的,她是填房太太,家世上不能帮衬丈夫些什么,反而还要依靠夫家救济娘家,因此对贾赦几乎百依百顺。
她招呼着贾滟和两个玉儿坐下,让屋里的姬妾丫鬟退下去后,就让人去外书房请贾赦。
林黛玉和林绛玉跟着贾滟,目光好奇地打量着屋里外的布置。
邢夫人见两个玉儿对贾滟十分信赖的模样,笑着说道:“先时你在家,老太太还担心你年轻,不能跟孩子们融洽相处。如今看来,都是老太太多虑了。我也跟老太太说,哪有正房太太不希望孩子好的,我也是双十年华的时候,嫁给了大老爷,自然能理解你的处境。”
贾滟微微笑了笑,没说话。
在这一点上,贾滟的经历确实和邢夫人挺像。
贾赦的原配去世得早,那时贾琏大概跟林绛玉差不多的岁数,贾滟回想原身妹子关于贾赦原配的记忆,只记得那位夫人去世后丧事办得隆重,再多的记忆也没有了。
与贾滟相比,邢夫人的出身并不算差,只是年少时因为父母早丧,又要抚育弟妹,婚事无人作主,所以在快二十的时候嫁给了贾赦当填房太太。
家中弟弟和妹妹都要姐姐帮衬,因此她在贾赦面前十分柔顺,凡事以丈夫为主。
贾赦的两个孩子,一个贾琏是嫡出,原配所生,一个迎春是庶出,姨娘所生。两人都在邢夫人的教养下长大,但不论是母子还是母女,感情并不算亲近。
两人成亲多年,邢夫人一直没有自己的孩子,贾赦左一个姨娘又一个姨娘地弄到屋里来,她也不在意。有时贾赦看上哪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她还帮着贾赦将人弄到屋里,以讨贾赦的欢心。
贾滟对邢夫人其实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这个世界的女性,各有各的不幸,各有各的悲哀。
包括贾滟本人,也是如此。
邢夫人见贾滟不说话,便笑着说道:“你又与我不同,你是老太太认的女儿,背靠东西两府,我瞧你与两个孩子的感情也好得很,想必林姑爷待你也是极好。”
贾滟听了,杏眼瞅向邢夫人,正要说话,刚去外书房喊贾赦的人来回话。
“太太,老爷说身上不大好,暂且不见了。只是有几句话让小的转达给太太。”
贾滟带着两个玉儿站起来。
只见下人站直了腰杆,学着贾赦平日说话的腔调,“老爷说妹妹带着两个外甥一路辛苦了,只是连日身上不大好,见了两个外甥难免会想到胞妹,徒增伤心。妹妹自小也是本家人,今日到家里来,且安心与外甥、外甥女在家中住下。来日方长,等身体见好,再与妹妹和两位外甥相见。”
贾滟领着两个玉儿,听回话的人将贾赦的话一一转述后,笑着说道:“还请大哥哥保重身体。”
邢夫人让传话的人下去,有些无奈地与贾滟说道:“老爷前阵子不知怎么的,犯了眩晕之症,总不见好。”
贾滟跟邢夫人闲话几句,领着两个玉儿向邢夫人道别。
邢夫人知道贾滟最后是要和两个孩子陪贾母用饭的,于是没有留人。
贾滟和两个玉儿又上了先前的青轴车,没了外人,林绛玉趴在贾滟的腿上,皱着眉头说道:“这里跟我们家不一样。”
贾滟伸手摸着林绛玉的脑袋,笑问:“那你喜欢这里吗?”
林绛玉沉默了片刻,“没有不喜欢。”
没有不喜欢,却也没说喜欢。
贾滟微微沉吟了下,看向林黛玉,“玉儿呢?”
林黛玉歪头望着贾滟:“外祖母家规矩很多,从前母亲在家里也还是这样么?”
贾敏还没出嫁的时候,荣国府的排场比如今还要大多了。
贾滟笑着说:“你母亲没出嫁时,这里的规矩怕是更多。”
林黛玉沉默不语。
林绛玉却问:“大舅舅为什么不见太太和我们?”
“回话的人不是说了么?大舅舅近日身上不大好,怕见了你和姐姐,又想起你们的母亲,心里难过。”
贾滟温声跟林绛玉解释,“你的大舅舅身体不太好,时常要找太医用药的。”
说起来,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贾赦确实动不动就说身上不大好,得在家里养病。
也是,天天声色犬马,身体早该被掏空了,不生病才奇怪呢。
在林绛玉心里,贾滟理应是很受重视的人。
至少在扬州的时候,贾滟都是被人捧着的,林绛玉从来只见旁人想见贾滟,还被贾滟推辞,没见过贾滟想见谁,却没见着的。
如今贾赦称病,没有见贾滟。
林绛玉举一反三,皱着眉头,一脸正色地跟贾滟说:“大舅舅病得连太太都不能相见,怕不是病得快死了。”
贾滟:“……”
林黛玉:“……”
幸好,林绛玉平时只在太太和姐姐跟前无所忌讳,其他时候都不太爱说话。
贾滟汗颜,连忙搂着林绛玉,“绛儿,话可不能胡说。”
林黛玉也是寒着俏脸,教训弟弟道:“祸从口出,这里又不是扬州,你说错话别人不止取笑你,还会责怪太太。”
林绛玉吐了吐舌头,“我又没有和别人胡说。”
要是跟别人胡说,那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