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的防空洞里,零零散散的学生席地而坐,有的孤身一人,有的三两成群坐在一起聊天。
防空洞左边放着十来张床,上面躺的都是昨夜被炸弹袭击的伤员,床位不足,有的伤员直接打地铺睡在地上。
照顾他们的有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和一个戴着口罩的护士,带来的药被锁在一个小柜子里面,护士每次拿完药,都要把柜子锁好。
秦怡扶着陈夏走到护士身边,“护士,我女儿受了伤,你能不能给她包扎一下?”
秦怡把陈夏的胳膊抬起来给护士看,护士正熟练地拧开安瓿瓶,用针管吸出里面的液体,她抬头看了一眼陈夏的伤口:“不严重,擦点碘伏就好了。”
秦怡说:“要不要缝合一下?女孩子胳膊上留个大疤多难看。”
护士忙的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头也不抬,语气生硬道:“我们没这条件,要是想缝合你就等着吧,等天亮了自己去医院。”
秦怡被噎了一下,明显生气了,陈夏赶紧缓和气氛:“妈,我这都是皮外伤,不碍事的。”
她亲密地晃着秦怡的胳膊撒娇:“我想休息,我不想缝针,缝针太疼了。”
秦怡心疼又无奈,只能生气道:“就你最娇气,女孩子留下疤多难看,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
陈夏乖乖听训,心底却松了口气,自从腿受伤失去工作后,秦怡的脾气越来越暴躁,这样的局势下,实在没必要因为一点小事和护士吵起来。
胳膊上留疤不算什么,重要的是如何活下来。
拿到碘伏后,秦怡小心翼翼帮陈夏清理伤口,擦一下吹一口气,抬头看一眼陈夏的神情:“疼不疼?”
“不疼,妈,我一点都不疼。”
秦怡听后,抬头看了一眼陈夏,又很快低下头继续手里的活。
擦好药后,秦怡把碘伏还给护士,靠墙坐下,“先睡吧,明天我们再回家。”
陈夏靠在秦怡的肩膀上昏昏欲睡,眼皮子直打颤,马上要见周公时,听见秦怡轻轻叹了一声,
她以为秦怡要说话,然而,秦怡只是给她披了件外套,什么都没说。
现在是夏季,夜间气温有二十七℃,不盖被子也不冷,陈夏坐着睡了一晚上,第二天醒来后脖子生硬,一动就疼。
她一醒,秦怡也醒了,两人没什么东西要收拾的,拍拍屁股站起来就能走。
学校离秦月的家六公里,步行需要一个半小时,为了节省时间,秦怡是骑自行车来的学校,回去也是骑自行车回去。
陈夏喝了两瓶体力增强剂,力气是正常人的十倍,不过秦月的力气只是普通人的水平,她不敢在秦月最亲近的人面前表现出异常,只能假装虚弱,坐在了后座上,由秦怡骑着车子带她。
连续两夜的狂轰滥炸,学校、工厂、医院这些重点区域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有的甚至已经被夷为平地,变成了一片废墟。
路上遇到的人各个神色愁苦,在废墟前哭天喊地,徘徊不愿离开。
医院的一栋大楼塌了,被救出来的病人麻木地、呆呆地坐着,地上随意放着十来具尸体,连遮身的白布都没有,就这样大大咧咧地暴露在外面。
走到一半,秦怡力气用完了,陈夏自高奋勇要骑车子带她,担心她的伤口崩开,秦怡拒绝了,于是两人推着车子又走了一段路。
两人的家是自建的二层小楼,秦怡是个很有生活情趣的人,房子外面用的红砖,门外种了两棵蔷薇花,春天时,粉色的蔷薇盛开,铺成一面巨大的花墙,引来路人的啧啧称赞,成为了一处城市景点。
但是现在墙面光秃秃的,哪里还有蔷薇的影子。
见陈夏盯着空地看,秦怡解释道:“我把蔷薇铲了,太引人瞩目了。”
陈夏说:“妈,等我们胜利了,我给你种一院子的蔷薇。”
秦怡沉默片刻,笑了笑,“我相信我的女儿是最棒的。”
推着自行车进屋,陈夏把门锁上。
“妈,我们要不要多囤点东西?”
昨夜的炸弹是战争开始的号角,超市、便利店、商场挤满了抢购物资的人。
冲突频繁爆发,大家对战争的到来或多或少都有心理准备,平时也会备一些食物和水,只是等到战争真正到来时,再多的准备都无法缓解内心的恐慌。
这场战争没有一年时间是不会结束的,到后面物资只会越来越匮乏,最好的办法是逃离这座被战火包围的城市,如果逃不掉,物资就一定要准备充足。
秦怡是个坚定的独立者,认为独立阵营的人一定会取得最终的胜利,这也意味着她对战争的预估过于乐观,物资准备的并不充足。
果然,秦怡慈爱道:“我们家的米面粮油都存了很多,足够咱们俩生活一个月了,不需要再买这么多东西了。妈妈还给你买了一柜子的零食,想吃你就去拿。”
“妈,外面的局势这么不明朗,我们必须要做好充足的准备。”
“好了!”秦怡厉声打断了陈夏,扶着额头痛苦道:“我累了,月月,你难道也对我们的同胞失去了信心吗?”
“我没有,我只是觉得,觉得外面的情况不对,妈,我们保护好自己才能更好地对抗敌人啊。”
“月月。”秦怡一双美目直直看向陈夏。
陈夏和她对视时,忍不住感慨,美人迟暮,可是迟暮的美人依旧美的惊人,难怪当初能俘获敌对势力青年的芳心。
秦怡说:“你以前很听妈妈的话的,现在变得这么伶牙俐齿,是不是在学校里听信了风言风语,觉得我们要失败了?”
秦怡怀疑的目光落在陈夏身上,冷冷的,不带有丝毫感情,有一瞬间,陈夏觉得她好像已经看透了自己。
可下一秒,秦怡脸上又挂上了笑容,慈蔼道:“月月,你要对我们的军队有信心,妈妈知道你是昨天被困的太久,心里生了怨气,妈妈不怪你,你上床睡一觉,睡一觉就好了。”
顿了一下,她又道:“你知道卧室在哪吧?二楼东边,妈妈刚换的你最喜欢的公主床单。”
“妈,我说了我不喜欢公主床单,我都成年了,太幼稚了,让同学知道该取笑我了。”
陈夏不自觉撅起了嘴,这是秦月抱怨时常做的动作。
秦怡歉意道:“你看我,我又忘记了,妈现在就给你换了。”
“算了,还是我自己换吧,我又不是没长手。”
陈夏转身,“噔噔噔”跑上了楼,跑进秦月的卧室,反手把门关上,又上好锁,看着眼前的公主床单出神。
她现在百分之一百肯定,秦怡绝对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不过现在应该还在犹豫中,不确信自己到底是不是她的女儿。
刚穿来两天,就被戳穿了身份,陈夏不禁有些头疼,为了自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