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就会侵袭整个胸腔,在窒息边缘的他只能等待他的向导为他破开那扇窗,送进雨后带着水汽的空气。
他异常的沉默让安德烈微微侧目:“你怎么了?”
唐少骁用掌心使劲搓了搓脸,深吸一口气道:“没什么,就是长途航行有点疲劳。”
安德烈随口道:“无聊?那我给你上点儿节目?”
唐少骁愣了半拍才想起来调侃他:“比如《请你不要离开我》?”
“是忘记!”安德烈纠正道,“你能不能忘了这件事,不要再提了。”
唐少骁笑了笑:“可是……巴比尔德说这是本世纪联邦最好的情歌。”
安德烈看起来有点得意:“哦,不得不说将军还是很有品味的。”
“不如为我表演一下?也让我感受一下联邦音乐艺术的熏陶?”
安德烈显然难以招架这样的捧场,清了清嗓子说道:“好吧,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随便唱唱,不过你要记得去听原版,最好再欣赏一下那部电影,虽然它是几十年前的老……”
唐少骁推了推他:“会的会的,你快开始吧!”
安德烈挺胸收腹,轻柔地摇晃着他健壮的身躯开口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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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树白兰开放
请为我遮盖恋人的窗扉
让我离去的天空静悄悄
思念的人儿花香中沉醉
在我漫长的黑夜之中
能否相遇在同一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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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浪席卷我们的脚印沉入了海底
鲸歌啊可否为我流传岸边的呼喊
暮年时你或许能听闻天边的回音
祈求你回忆起年少时枕过的臂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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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中的银莲花环绕着你
千湖的波光环绕着你
戈里星云环绕着你
而我却在最遥远的一颗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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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该害怕永夜与永昼
我该恐惧孤独直至生命终点
但恐惧是生命的特权
请原谅亲爱的恳请你原谅
我将把你遗忘
我不再是我不再是生命
是被剥离的千万颗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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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中的银莲花环绕着你
千湖的波光环绕着你
戈里星云环绕着你
而我却成为最遥远的一颗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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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遗忘雨滴坠落的方向
我会相信森林被微风吹跑
好在到了冰川沸腾的时候
无处可逃的白昼里
终于看到你墨绿的眼睛
而你却不会等到我眼中的那一闪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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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中的银莲花环绕着你
千湖的波光环绕着你
戈里星云环绕着你
请让我成为你睡梦里的一颗尘埃
-
安德烈的歌声终于停下,唐少骁这才发现,这首曲子在这位近卫军上校的口中也异常的温柔哀婉,简直不像是用联邦语吟唱的。
他将这个发现说了出来,安德烈看他的眼神似乎带了一点赞许,就像碰见了一位懂行的听众。
“是的,《请你不要忘记我》,这首曲子最特别的地方就在于,它的歌词避开了七个音节。”
唐少骁连忙配合着追问:“是哪七个音节?”
安德烈喉结耸动,嘴唇张合,飞快地吐出了几个发音,有的像咯痰,有的像嘶吼,有的像牛哞,有的像远方的爆破……
短短三四秒,唐少骁觉得自己好像被从头骂到了脚。
“这就是你们外国人觉得联邦语听起来不友善的地方。”
“所以,这首歌听起来才异乎寻常的柔情?”
安德烈眯起眼睛点点头:“是的……就好像是,害怕惊扰了恋人的梦境一样……”
“可是它听起来太难过了,就像是永别。”
“没错,就是永别。”
唐少骁回忆着歌词,打开终端里的星图试着画了一根延长线。
“千湖的波光环绕着你,戈里星云环绕着你,那么再往远处延伸,歌词里的‘我’应该是在……米格尔星系第二旋臂?”
“第三旋臂,”安德烈纠正道,“那是发生在播种时代初期的故事了。那时候星际跃迁技术刚刚起步,播种者从踏上旅途的那一刻起,就等于与整个人类世界的剥离。在漫长的航行之后他们降落在目标星球,永远地成为那里的一块石碑。”
唐少骁想起几年前和晏清闲聊时也提及过这段历史。他问为什么领袖不让播种者们携带足够的人类文明信息上路,作为思乡和孤独时的排遣。
晏清这样向他解释,既然永远无法再回到人类的世界,那么关于它的所有记忆都是一柄剔骨刀,自我认知为人类的每一秒都等同于清醒着接受凌迟,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再记得,也不要再像人类一样活着。
他久违地陷入了进入军校以前,在普通学校的人类史课堂上的迷惘。
人类走出地球走向星际到底是为了什么?几乎无限的资源和空间依然没有带来和平,牺牲的一切值得吗?未来我们要走去哪里?现在的付出又会得到什么?
唐少骁甩甩头,思绪重又落回到了眼前,他忖度了几遍,试探着问安德烈:“你觉得这场战争会给联邦带来什么?”
安德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你不该问我,要问也该去问你的男人。”
唐少骁怔了一下,一股很难形容的情绪横亘在心头,说不上是舒服还是难受。
直到安德烈降下了飞行器的外罩。
“好了,聊天就到此为止吧,我们到跃迁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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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弄不了空行的格式
第82章
唐少骁原以为自己在边境服役过一段时间,也算是经历过战争。但当他从跃迁状态苏醒,透过舷窗望向前线军港时,才发现两者完全不能混为一谈。
他们乘坐军港的短途工具,同路的士兵们并没有向他们投来多余的目光,仿佛对外界的事物都兴致缺缺。士兵们交谈着,但似乎并不真正在意交谈的内容,只是想让自己的思维不要空闲下来。
摆渡舱将他与安德烈放下后便飞速离去。
安德烈环视四周,为他指了一个方向:“将军他们应该是在那里巡视。”
唐少骁顺着他的指引看去。巨大的U形码头另一端,几名军官穿着防风外套,竖起的衣领几乎遮去了下半张脸,有几个人还戴了军礼帽,宽大的帽檐又遮住了眉眼,一眼望过去几乎看不见脸。
但他仍然一眼就认出了晏清。他也不知道自己靠的是对方偶尔露出的一小截鼻梁,还是裹在长外套之中的身形,抑或是并不依靠外形,只是某种玄之又玄的感觉,让他笃定其中某个身影就是他的向导。
奇怪的是作为前线军事系统中拥有最高话语权的官员,他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