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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跑到有这种感觉的时候是在测女子八百米。
但那时有掐着时间的紧张与焦虑,完全不像现在这样跑得像是一匹野马,她散开的发凌乱着,有风的形状。
徐姮很念旧,她记得很久之前也和汤昳时这样捏着手奔跑过。
可能是在上幼儿园,也可能是在读学前班,徐姮记不太清了,顶多六七岁。
那时的汤昳时还没有她高,甚至还不到小区门禁大门的一半高,既瘦又矮。
儿时的徐姮总觉得零花钱不够用,即使朱佩琳会勒令她和哥哥好好吃饭,要么吃她做的,要么吃学校的食堂,反正不许乱吃外面的东西,徐姮并不需要用零花钱去负担自己的一日三餐。
可她看到别人喝可乐就想买,看到别人吃路边摊也想要,徐姮常常黑掉徐渚的一部分零花钱,还不准他和爸妈说。
也不能算黑吧,总之哥哥是自愿给她的,她要是买什么吃的喝的会分给他,他也吃得挺开心,要是不和他一起吃他还不乐意。
这是一桩你情我愿的买卖。
……又想起哥哥了。
话说回来,小时候的那段时间小区在修新的健身器材,有一些钢筋堆在沙地上,长的有,短的也有。
朱佩琳从那时就开始对徐姮灌输什么要是不好好学习就去捡垃圾之类的话,她现在依然记得。
徐姮当时的想法很简单,她看这些东西堆在这里这么久都没人动,下雨之后已经生锈了,她想搬去废品站当垃圾卖掉,然后买冰棍吃。
然而她是小女孩,根本搬不动。
后来她找来了同伙。
徐渚负责望风,看有没有大人经过;最矮的汤昳时是出苦力的那一个;徐姮自己在指挥,并规划了如何均分赃款。
他们的罪行很快就败露了,徐姮记得他们才刚刚赚到六块钱,刚好每个人两块。
望风的徐渚是最先被大人逮住的,而她和汤昳时背信弃义,丢下他跑了。
那天的自己大概也是像今天这样跑的,拉着汤昳时。
她穿着裙子,是夏天,是暑假,很晒很热,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汤昳时跑得很慢,因为他还拖着一根铁棍,那是罪证和赃物,他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在偷东西一样,一路跑那东西就在石砖上一路划,叫他扔也不扔,吵得要死。
结果自然是大快人心。
他们三个都被混合双打了。
朱佩琳和汤昳时的妈妈一起去赔过钱,远远比他们得到的六块钱要多得多。
至于主谋……
哥哥对妈妈说是他的想法,汤昳时和他妈交代说是他提议的,徐姮也摸着自己的良心去和朱佩琳讲是她想吃冰棍才撺掇的。
虽然是你掩护我,我掩护你,但提起一次就被揍一次,他们当然再也不敢了。
她和徐渚趴着睡了好多天,洗澡只敢擦,不敢冲水,屁股是肿的,上面有血痂。
徐姮今天穿的是裙子,但还好她今天穿的是帆布鞋而不是凉鞋,跑一会儿也没什么,山里远比动物园要凉快。
这时的她与汤昳时不跑了,走得很慢,说好走到那个凉亭了再坐下来歇一歇,现在他们在讨论耳边听到的鸟叫声到底是什么鸟,还是小时候那样谁都不能说服谁,但他们并不会再吵架了。
走到凉亭的徐姮已经算是硬撑着在走路,她并没有悠闲到想要看来看去的心,很快她就甩掉了汤昳时的手,碰着能坐的地方就掸好裙子坐了下去,然后闭着眼睛灌水喝,深深呼吸几次才调整好了呼吸频率,鼻腔里充盈着像是某种像是植物与泥土在阳光下暴晒之后的气味,大概就是树林中该有的清新味道。
到现在徐姮才有空把自己的手机掏出来看一眼。
她记得在刚才的路上,手机震动过一次,是消息而不是电话。
前后两则短信都来自于徐渚。
一条是在她出门后不久,他问:
“今天到底什么时候回家?”
一条是刚刚她在林荫道上的时候,他又问:
“你现在在哪?”
方方正正的字是冷漠的,看不出来他的语气。
可哥哥为什么要问她在哪?
说了去动物园还问什么问?
不过徐姮想起自己今早对徐渚承诺过会尽早回家,她一只手拿着矿泉水瓶,另一只手慢吞吞地打字回复说:
“我在回家的路上了。”
她已经离开动物园了,这样不算是骗他吧?
这个瞬间的徐姮想的只有哥哥的事,以至于汤昳时开口和她说话的时候,她几乎都忘记了这里还有另一个人。
他只问:
“和我在一起很无聊吗?”
语气很平和,不是反讽也不是质问,他仿佛只是单纯地很疑惑。
“没有啊。”
徐姮连忙按灭了手机放回自己的包里。
抬起头来看向他时,徐姮才发现他并没有像她这样迫不及待地坐下来,他只是站着,离她有着半步的距离。
虽然好像并没有什么,可她还是觉得此时的气氛于她而言有点熟悉,又有点诡异。
她的目光对上了他的。
他的眼底有她。
徐姮不会坚持这样暧昧的对峙,她选择再次低头。
她现在只能看着汤昳时的球鞋,看着他走过半步,到了她的身前。
“小月。”
他忽然变了称呼,但徐姮不能问他为什么。
“你是怎么想的?”
徐姮回得很快,没有经过脑子,也确实毫无意义:
“嗯……什么意思?”
她痛恨自己的懦弱与虚伪。
徐姮看着汤昳时从她的正前方侧步到她的身旁,似乎这样他们就更近了。
“小月,我已经说过了,你不可能不明白。”
徐姮发誓,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汤昳时几乎能用低沉来形容的声音。
也许只是因为他叫她“小月”的时候很温柔,温柔到有些似曾相识。
可这样的温柔之后……
在她的记忆里,是她所不能理解的和哥哥的疯狂与堕落。
徐姮藏在发底的耳朵开始以她能感知到的速度在变热。
她几乎是出自遁逃的本能,迅速起身,然后找着不需要思考就能脱口而出的借口:
“我们走吧,等……呀!”
徐姮口中凌乱的话语变成了短促细微的惊叫。
汤昳时也许受够了她一次又一次的逃避,毕竟他是直来直去的人,喜欢就会说出来,也是一次又一次。
徐姮现在的姿势很奇怪,刚刚站起来时故意想要背过去躲汤昳时,所以此时的她腿还靠在冰凉的石墩上,身体没能完全站起来。
可她也坐不下去。
汤昳时抓住了徐姮的手臂,她相信他的本意是把她拉近,不过她侧身的状态让她几乎完全靠到了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