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你是来找葛子宏还是宋迈的?他们两个现在还在青协开会呢,我带你去办公室?”
“不了,我不是来找他们的。”
霍月寻平静而礼貌地婉拒完,侧眸时刚好望见从卫生间里出来的纪灼,睫羽霎时抬了起来,语气也带上了几分轻快和笑意:
“——怎么手都没擦就出来了?”
纪灼感觉自己的手腕蓦地被人攥住了。
他一脸茫然地抬起头,便见男人细致而认真地抽了张手帕纸出来,从他湿淋淋的指尖开始往上擦。
薄薄的一层纸巾聊胜于无,两人的手几乎交织在一块,一个滚烫一个冰凉。
动作亲密无比。
杨渊的眼珠子快要掉了下去,整个人的周身散发着一股肉眼可见的怒火,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纪灼。
“……谢谢。”
擦干水,纪灼忙不迭地抽回了手,也没回头去看杨渊的神色,只想尽快解决眼前尴尬的局面:“霍月寻,你先去外面等我吧,我收拾一下东西,我们等下出去吃饭。”
霍月寻抬眸扫了眼杨渊,不动声色地抬了手,拨弄了一番桌上的东西。
他很快就站直了身子说了句好,乖乖地走出了寝室。
狭窄的空间内一时只剩下了纪灼和杨渊两人。
过了好几秒,杨渊才脸色铁青地开口:“纪灼,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你在这儿等着我呢是吧?”
纪灼正低着头收拾着自己的画架和刚刚用到的画具,由于画还没有完全完成、干透,所以他的动作相当小心,即使听到杨渊阴阳怪气的话,都没分出心神来抬头。
这副模样落到杨渊眼里,就成了更深一层的嘲讽。杨渊狠狠地将自己的包摔到桌子上,压低声音骂道:
“你他妈的什么时候认识的霍月寻?你这种贱人配吗?!是你跟他告的状吧,我不就是把垃圾桶往你这里踢了踢吗?你至于吗?!”
杨渊的桌子与纪灼的紧挨在一块,他这么一摔,差点把纪灼的画笔也都甩下去。纪灼整理自己桌面的动作一顿,平静地抬头望向了杨渊。
“我跟霍月寻是普通的朋友,从来就没跟他告过什么状,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
“你再装一个试试?”
杨渊根本不相信纪灼的说辞,几乎被气笑出了声,“你出去问问我们学校有谁跟霍月寻的关系好到能把他带回宿舍的?霍月寻连手都不愿意跟我握,却愿意一点点给你擦手,你告诉我你们只是普通朋友?!”
他说着说着整个人都恼了起来,直接伸手猛拽住纪灼的衣领:
“你什么东西都要跟我抢是吧?奖学金要抢,专业第一要抢,现在连我喜欢的人都抢,纪灼,你他妈的要不要脸啊?”
“……”
纪灼的脖颈一痛,下一刻便对上了一双通红的双目。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勉强压下心底的怒意,一点点地掰开杨渊的手:“我已经说过了,你爱信不信。”
泥人都有三分火气,纪灼这么久以来一直都被杨渊莫名其妙地针对,说一点怨气都没有是不可能的;但他知道杨渊家里有钱有权,而且同处一个学校一个宿舍,真要是闹掰了吃亏的只能是他,所以一直都忍耐着。
可今天他实在不想再惯着杨渊了,轻而易举地将人搡开,也懒得再收拾桌上的东西,径直出了门找霍月寻。
“砰”地一声,宿舍门被重重甩上。
杨渊的胸膛还在剧烈地上下起伏着,恶狠狠地盯着纪灼消失的方向看了好一会,不可置信般骂道:“我操!这个傻逼、傻逼——”
他发了疯似的踹了一脚地上的垃圾桶,用过的餐巾纸和食物的残渣碎屑天女散花般溅了出来,某种分不清质地的黏腻汁液蜿蜿蜒蜒地流淌了一地。
就这样了,他还是没满足;心中的怒气疯了似的涌了上来,迫使他猛地一抬头,就盯上了那副被纪灼仔仔细细放好的画。
……盯着画布上已经完成了一大半,俊逸含笑的男人看了半晌。
杨渊突然露出了一个怨毒的笑容。
-
天色彻彻底底地暗下来后,路灯便亮了。漫步在宿舍通往食堂的小径上,纪灼听到一声轻叹,抽空看了眼身旁的人。暖色的光为霍月寻镀上了一层格外柔和的滤镜,显得他脸上的愧疚和后悔格外真诚。
“对不起,都怪我,”他垂着头自责道,“是我说话不好听,让你跟你舍友吵架了……”
纪灼微微蹙着的眉头下意识地松了松。
回想起主动替自己说话的霍月寻、无理取闹的杨渊,开口的安慰几乎不需动脑,直接走心。
“不怪你,本身我跟这个舍友的关系就不怎么样,”纪灼补充道,“你没做错什么,也别想着要去承担你爸那边的责罚。”
闻言,霍月寻眨了眨眼,像是真真切切地被安慰到了。
“小纪画家,你怎么这么好呀,”他说,“为表感谢,我能不能请你吃个晚饭?”
纪灼摸了摸鼻尖,他其实也没做什么。
“不用,而且就算要请也是我请你。谢谢你当我的模特。”
霍月寻弯着眼睛笑了:“那不行,你可是我认定了、可以分享秘密的好朋友,必须得是我请你……唔?”
“——糟糕。”
霍月寻的手摸向口袋,却发现那里空空如也;脚步也忍不住停在原地,有些可怜地望向纪灼。
“我手机好像落在你宿舍了。”
现代社会出行,少了什么都不能少了手机。
纪灼没多犹豫就回了头:“我去拿。”
两人原路返回。
为了避免让霍月寻更自责,在回去的路上,纪灼没拒绝他要请自己吃饭的提议。毕竟京云大学的食堂内有政策补贴和优惠,菜色多样又不昂贵,即使请客也没有太大的负担。
刷完校园卡,坐上电梯,一路到了六楼的宿舍。霍月寻在外面等着,纪灼则从口袋掏出钥匙开门,鼻尖突然闻到了一阵有些难以形容的恶臭味道。
他的动作稍微顿了顿,心里浮现了些许不妙的预感。
往里走了两步,看到自己凳子底下的满地狼藉时,那份预感成了真。
纪灼蹲下身,迅速地拨开一堆垃圾,连自己的手溅上了些许变质牛奶都没注意到;终于看到画布时,他做了两秒的心理建设,才慢吞吞地将自己花了一个下午的心血翻了过来。
“……杨渊。”
短短的十来分钟不到。
原先惊艳且精致的油画变了个样子,中间破了个大洞,还沾满了碎屑和不知名的液体。
纪灼抬起头,语气变了调:
“你把我的画弄成了这样?”
“哟,回来还挺早啊,”一道嘲讽的声音从上铺传来,杨渊轻笑了一声,“你说什么画?我不知道啊。”
“……”
纪灼眼眶通红,手背爆出青筋,走到杨渊的床铺旁边,一字一句地重复道,
“你不知道?”
“杨渊,我已经够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