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林弈年打来电话,说他已经到了寝室楼下。
“我正在阿姨这里登记,等我上来帮你拿箱子。”
钟吟没拒绝,嗯了一声。
她的东西的确不多,除了行李箱,就只有身上背的一个小包。
“就这么多东西吗?”林弈年站在楼梯前,表情略有些惊讶。
钟吟把行李箱推给他:“回去待一个月,又不是搬家,哪有那么多东西。”
林弈年摊手,“好吧,是我狭隘了,以为漂亮女孩子总会带满她的装备。”
钟吟瞧他一眼,继续往前走,故作不经意地问:“看来你在这方面很有经验?前女友的行李很多?”
林弈年本来在下楼,闻言动作一顿,看她,“前女友?”
钟吟没吭声,只是往下走得更快了。
林弈年拎着行李,一时还跟不上。
有什么在他脑中滑过。
但她身影已经转而消失在楼梯口,林弈年蹙着眉,加快脚步。
一直到寝室楼下。
钟吟才堪堪整理好心情,停住脚步等他。
“刚刚的话,”林弈年推着行李出来,观察着她隐而不发的小脾气,“你再说一遍。”
钟吟也觉得自己在意的点莫名其妙。就算他真有女友,也是过去的事了,自己没必要揪着不放。
“没什么。”她往前走。
没走出几l步,手腕从后被人攥住,林弈年用了力,一把将她拉回来。
微微弯腰,那双清泉般的眼睛平视她,眸中带笑:“吟吟,我怎么不知道,我有前女友啊?”
他气息靠得太近,钟吟脸烧起来,下意识后退,后脑却被他难得强势地捧住,“这么给我乱扣罪名,问过我的意见了吗?”
钟吟屏住呼吸,视线左右飘移着说:“高中的时候,那个总坐你自行车后座的女生不是你女朋友吗?”
她抬眸偷偷看他。
他有一瞬间的怔松,回答得不假思索:“不,她不是。”
放在她后脑的手也下移,轻轻拂过她脸颊。
“吟吟,我和你一样,从没有过别人。”
钟吟的心因为林弈年这一句话而融化开。
原来他始终如一地相信她,哪怕她曾有过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谣言。
有雪花飘下。
又下雪了。
寒假前的最后一天,S大的学生走了大半。
寝室楼前也异于往常的安静空落。
他指尖拂去她眼睫凝着的雪花,视线凝固在她唇瓣,清隽眉眼凑近,凝在她的面颊,视线如有实质。
察觉出他的想法,一瞬间,钟吟心跳如鼓。
“吟吟,我能亲你一下吗?”
她眼睫颤动着。
闭上眼,算是默许。
头顶似传来一声轻笑,他的气息凑近。
钟吟的心跳越来越
快,几l乎快要跳出胸腔。
她有一瞬间想要闪躲,到底没有这样做,指尖克制地握住他的袖口。
时间变得这样漫长。
钟吟等得焦灼,就在这时,从侧边插进来一道急促的车铃声。
尖锐刺耳。
像是被人恶意地来回波动,挑动着她的神经。
钟吟全身一僵,下意识地推开林弈年的手。
后者神色也在瞬间变得清醒,低声说了抱歉。
循着声音看去,正和骑在山地车上的易忱对上视线。
他一脚撑地,另只脚踩在脚踏。
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们。
后知后觉的尴尬将钟吟席卷。
她停在原地,干巴巴地说:“…你怎么来了?”
“阿忱,”林弈年推着她的行李箱,迈步过去,神色自然地说:“其实我们行李不多,不用你专门跑这一趟。”
易忱垂下眼,扶在车把手的手指松了又紧,才勉强压下胸腔翻滚着的戾气。
“我妈已经到了。”
“啊,阿姨已经到了呀。”钟吟忙迈步过来,“那我们现在过去吧。”
易忱紧抿着唇,没说话。
迈腿从山地车上下来,顺手接过她的行李箱,往前推。
林弈年视线停顿,“我来吧。”
易忱没动,淡淡道:“你拿你自己的。”
“还是我自己来吧!”钟吟硬着头皮去够行李箱,没推动。她抬起眼,疑惑地眨眨眼睛。
林弈年突然笑了,从容地拍了下钟吟的后脑,“就让阿忱来吧。”他另只手握住钟吟的,“正好,我空出来的手牵你。
“……”
背后的视线如有实质。
钟吟有些不自然,缓缓地应了声。
行李箱滑过地面,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易忱盯着他们交握的双手,眼神冷而淡。
脑中一帧帧倒映他们双唇凑近的画面。
深吸口气。
才颤动着胸膛,堪堪压下所有阴暗的情绪。
钟吟这一路都走得颇为煎熬。
她对情绪的感知力不算敏锐,却也能丝丝缕缕地察觉出,从她和林弈年在一起后,易忱磁场的改变。
这个改变,让她有些不安。
却对谁也没法开口。
她的愿望很简单,只希望一切都能和以前一样。
易忱只是生她利用他的气。
生完这个气,就又能变回那个嘴欠的大少爷。
身侧的林弈年却像毫无所察,甚至还和易忱讨论起了上午考试的大题。
得到后者不冷不热的回应:“我忘了。”
林弈年笑了笑,“这套卷子对你来说,难度肯定不算什么,忘了也正常。”
快到校门口时,钟吟看到了顾清停在路边的车。
她忙示意林弈年松开她,往后退了一步,小声:
“你先往前走。”
明白她的意思,林弈年无奈摇头,“好,我往前。”
钟吟冲他摆摆手。
突然,帽子被人拽住往后拉。
“?”
“不想被看出来,就站我身边。”
钟吟无可奈何地理帽子:“衣服都被你扯变形了。”
易忱收回手指。
“是,”他冷嘲热讽,“我是没他那么温柔。”
“……”钟吟动作一顿,还想说什么,易忱已经错开眼,看起来不想再说话。
上车倒很顺利。
大一送易忱来读书时,顾清就见过林弈年,印象十分深刻。
“吟吟说的同学原来是弈年啊,”顾清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笑容顿在脸上,“小忱怎么没和我说?”
易忱将钟吟的行李箱放进后备箱,没搭理。
林弈年圆场:“可能是事情太多,他忘了。”
“他能有什么事情,”顾清嗐了声,“他要能有你一分懂事我也不用操心了。”
“阿姨,外面冷,我们先上车吧。”钟吟不敢在这个话题多停留,打开后车座门,第一个坐上车。
顾清则坐上副驾驶。
钟吟身侧的位置下沉,易忱面无表情地坐下。她手扶在膝盖上,瞅了他一眼。
后者没搭理她。
直到林弈年最后上车,轻轻关上门。
这位置安排。
正常又不正常。
顾清还坐在前面,如果不想被她看出来,这样坐是对的。
但她和林弈年毕竟是情侣。
易忱大老爷似的杵中间,实在有些诡异。
突然,顾清的问话打断了钟吟的遐想,“吟吟,回去的事,和小帆说了吗?”
钟吟点头:“爸爸打过电话,妈妈应该知道的。”
顾清笑了笑,“这母女哪有隔夜仇,这么久,小帆哪里还能再生你的气,回去多和妈妈说说话,好不好?”
钟吟点头:“好。”
“对了,我都和小帆说好了,这以后啊,咱们两家也要时常走动起来。正好我们在沪市也有不少亲戚,”顾清回头说,“到正月,我们一家再来登门拜访。”
钟吟笑:“那我扫榻以待。”
从这儿到机场有不少路。
一路上,顾清就没让话落下,找着话题和她和林弈年聊。
唯有易忱像睡着了一样,一言未发。
直到轿车驶入机场。
顾清送他们到大厅,贴心地给钟吟指着方向。
眼看着时间剩下不多,林弈年说:“阿姨,我来回京北机场多次,由我带她,您放心。”
顾清愣了愣,半晌才点头,“…哦,好,阿姨放心的。”
“时间也不早了,”钟吟看了眼时间,和顾清道了谢,“那我们先走了。”
顾清连连点头,另只手推身侧的易忱:“还不快和吟吟
他们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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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吟很快被波及着往后退了几l步。
她看了看易忱,主动抬手挥了挥,“拜拜,易忱。”
“吟吟和你打招呼呢。”顾清用手肘碰这个明显状态不对的儿子,“快回她啊。”
易忱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二人淹没在人群里的身影。
人潮涌动,几l乎隔绝了他的视线。
她就这样走出他的世界。
越来越远。
顾清嘶了声,有些急了,刚要说话,身侧的人影突然穿过人群,如一阵疾风般飞奔过去。
钟吟刚转身,突然被一股大力拽着往后。
身侧的林弈年也立刻转身。
来人双手如铁钳控住她手臂,胸膛起伏着,那双漆黑深邃的眼深刻地临摹她眉眼,像要将她盯进灵魂里。
他唇瓣开合着,好半晌,才艰难地从喉间挤出几l个字:“钟吟,我——”喜欢你。
“阿忱。”被另一道声音打断。
林弈年抬手握住他的手腕,轻声唤他名字。
嗓音一如平常,甚至不带什么情绪的色彩。却如同雷鸣在耳边炸响,提醒着他的身份。
易忱脸上的血色缓缓褪去。
垂头,脱力般松开手。
“对不起,”几l乎语无伦次,“我,我中邪了。”
“对不起。”
他慌不择路地往后退了好几l步,被来往的人撞到也毫无所觉。
钟吟心中惊而未定,下意识往前,“你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道个别。”
易忱抹了把脸,匆忙背过身,“走了。”
他大步往回。
很快,身影就消失在人群中。
钟吟神色有些怔松,站在原地良久。
“走吧。”林弈年揽住她的肩,提醒,“时间不多了。”
钟吟回过神,缓缓点头。
“我还是觉得奇怪,”她压下心里的不安,寻求支持般看向林弈年,“他刚刚要说什么啊?”
“小心。”
林弈年打断她的话,拥着她穿过人群,平视前方。
片刻后,察觉钟吟还看着他,他摇头,平静道:“我也不清楚。”
飞机划过天空,飞往沪市的方向。
车内,顾清朝身侧的儿子看了眼。
他正看着窗外,目光随着那架飞机平移,神魂出窍一般。
轿车正堵在路上,旁边的奶茶店正在放歌。
缥缈婉转的歌声传进车内,字字清晰。
[没有你在我有多烦恼
没有你烦我有多烦恼
穿过云层我试着努力向你奔跑
爱才送到你却已在他人怀抱]
[就是开不了口让她知道
就那么简单几l句我办不到
整颗
()心悬在半空我只能够远远看着
这些我都做得到
但那个人已经不是我]
……
听到最后,易忱吸了下鼻子,匆忙地用手指按上车窗,隔绝了声音。
他的动作让一旁的顾清看向他,神情若有所思。
冷不丁开口:“如果我没猜错,吟吟是不是和弈年在一起了?”
易忱表情骤变,僵硬着转过头。
“你这么看我做什么?”顾清伸手去揉他的头发,“你真当你妈傻,这都看不出?”
易忱没有打开她手的力气,垂下眼睑。
缓缓闭上眼睛。
他这个模样,让顾清的心揪了一下,放轻声音:“儿子,是妈错了,不该硬凑你和吟吟。”
易忱别过头,哑声道:“别和她妈说,她还不想她妈知道。”
“我知道。”顾清眼神复杂地看着他,终是叹口气,“吟吟是个好姑娘,弈年也是个好孩子。他们很合适。”
“感情的事情强求不来,可能你们就差点缘分。”
“儿子,优秀的姑娘还有很多,你还会遇到喜欢的,对不对?”
易忱眼神漠然地盯着窗外。
顾清的话,他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他不会遇到再喜欢的了。
没有人比钟吟更好。
没缘分,就制造缘分。
得不到的,就想办法得到。
这么简单的道理。
他们怎么都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