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雨停了。
江乌月穿着陈鸣昇的衬衣,紧抱双臂,缩在角落。
陈鸣昇已经离开了十多分钟,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小,直到周身似乎被按了暂停键,变得万籁俱寂。
江乌月吐着灼热的气息,心跳得好快,巨大的不安和担忧笼罩住她。
陈鸣昇去了这么久的时间,难道是陷入了危险?
江乌月内心焦灼,挣扎思忖了片刻,倏的,手下摸到一片冰凉,往后一探,她猛然站起来。
两个人一起,总比他一个人强些,江乌月撒腿往外跑。
淌过雨水浅洼还没出院子,几l道刺眼的车灯从远处拐角处射来,击穿暮色,天空宛如白昼。
江乌月双腿还在发软,看到这阵仗,下意识后退,转身就跑。
“江乌月!”
身后,一道熟悉的女声,大声喊住她。
江乌月背脊一僵,怔然回头。
是胡潇潇!
手里的刀,跌落在脚尖。
-
“你们怎么来了?”
车子驶上高速,车外的景色飞快后退,逐渐远离临溪村。
韩程在驾驶位开车,胡潇潇坐在后座抱着江乌月,江乌月的双腿抖抖簌簌,像筛糠似的颤。
“我们接到你手机上的紧急求助短信,收到地址后报了警就往这儿赶。”
胡潇潇眼眶红红的,跟她一样惊魂未定,她抹了一把江乌月额头上的冷汗,用力搂住她,嘴里不断重复安慰着:“别怕,别怕,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陈鸣昇呢?”
江乌月回过神来,抓住胡潇潇的手急切道:“陈鸣昇呢?”
韩程这时抬眸,在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洞悉又饱含深意。
“警察已经过去了,没事哈,别担心,一会就有消息了。”
“你给陈鸣昇打电话,他人呢?”
“刚试过了,信号屏蔽联系不上,你别急,他等下会跟我们汇合,你心跳好快,我们先去医院。”
距离临溪村最近的二甲医院。
二楼抽血检验科。
江乌月靠在胡潇潇怀里,任由医生抽了好几l大管血。
警察也在,因为怀疑江乌月被人下药,情况特殊,需要急查验血。
“你们需要耐心等待,两个小时后出结果。”医生告知道。
胡潇潇听到要等这么久,下意识皱眉,转头看向韩程。
韩程只想了一秒,拿出手机拨了通电话。
很快,从楼上浩浩荡荡下来一群人,穿着白大褂,神色恭维客气,上来跟韩程寒暄。
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江乌月的血液检测结果出来了,确定被下了媚.药,血液里存在大量激素。
“陈鸣昇呢?”
江乌月脸色苍白如纸,眼睛轻阖,气息有些微弱得问:“陈鸣昇呢?
”
韩程抬眼,睨向她:“人没事,在往这边赶了。”
胡潇潇跟着点头,拍着江乌月的脊背,轻声安抚道:“他没事,你别担心了。”
抓着胡潇潇的手垂落,江乌月精神恍惚,随时都有可能要栽倒。
警察跟医院交涉完,走过来要求带江乌月回警局做笔录。
胡潇潇见江乌月体力不支,有些撑不住,便扭头望向在一旁抽烟的韩程:“她一直在抖,身上也没什么力气,你把她抱车上吧。”
韩程听到这话眉心微蹙,神色抵触,他紧抿薄唇,眼底冷酷。
“矫情,让她自己走。”
胡潇潇眼神凉飕飕射过去,语气很冲:“她这个样子怎么走?韩程你快点的,别磨叽。”
韩程揣着兜立在那里,没动。
胡潇潇一秒变脸,说了句男人靠不住,撸起袖子就要抱江乌月。
见到她这个架势,韩程眼皮一跳,几l个大步上前抓住她手腕,冷冷皱眉:“怀着孕呢,闹什么?”
胡潇潇一把推开他,板着脸,手臂穿过江乌月的腿弯,就要把人抱起来。
韩程脸色紧绷,走上前:“让开。”
胡潇潇脸色顿时缓和了不少,她听话地挪开位置。
他们的身后,急促有力的脚步声骤然靠近,不等韩程碰到江乌月,一道高大的身影笼罩过来,挤开韩程,将治疗床上缩成一团的江乌月托着背抱起来。
陈鸣昇身上黑色的夹克衬的他整个人挺拔颀长,侧影冷硬,带着夜色的寒气,冷冽肃杀。
“四哥!”
胡潇潇出声喊人,陈鸣昇目不斜视,没理她。
阖眼昏昏欲睡的江乌月听到这个名字,整个人惊了一下,睁开眼。
“陈鸣昇?”迷惘的声音。
“嗯,是我。”
陈鸣昇将她搂在怀里,长腿迈步,抱着她下楼走出医院。
邵斌立在车旁候着,看到人,上前替他们拉开车门。
江乌月被他抱进温暖的车里,他夹克淋过雨,带着潮气,布料硬邦邦的,摩擦着她柔软的脸庞,这样的接触,竟意外让她感到舒服、安心。
她无意识往他怀里蹭了蹭,只一下,意识逐渐回笼,想到什么,神经一跳,猛地直起腰,不等她开口问,脑袋被一只大掌按住肩膀。
陈鸣昇抢先一步开口,声音擦过她的耳畔,很轻很轻,带着诱哄:“好了,你别动。”
“你没事吧?”江乌月跟脖颈上的大掌作对,脑袋却始终没抬起来。
陈鸣昇按着她:“没事了,什么事也没有,你安心睡一会儿,等下还要做笔录,有的熬。”
江乌月听闻,没再动了。
她的脸颊紧贴着他的胸膛,闭上眼,嘴里嚅嚅:“哦,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说完眼睫微垂,眼皮渐沉。
江乌月没看到的是,陈鸣昇车子前后,浩浩荡荡跟着一排车,车队穿破黑
夜,守着这辆低调沉稳的车子,在半小时后到达警局。
韩程的车子紧随其后,胡潇潇拎着一张毛毯从车上下来,过来敲车窗。
陈鸣昇松开搂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江乌月的脸颊,叫醒她。
邵斌替胡潇潇拉开门,几l位民警走过来,分别要带他们来人做笔录。
江乌月裹着毛毯,被民警带进大楼,陈鸣昇跟警察交谈几l句,也跟着进去。
录口供需要两人分开在不同的房间。
江乌月在进门时下意识回头去找陈鸣昇的影子。
那人几l乎是同一时间,若有所觉般回头。
沉静深邃的目光穿过人群,对上她的眼睛。
四目相对,互相凝视。
陈鸣昇眼睑微动,笑了,对着她做了一个推手的手势,薄唇微动,说了几l个字。
江乌月一怔,没有读懂。
等回过神,她已经坐在了询问室的椅子上。
一位女警走进来,看了江乌月一眼,随后俯身对同事耳语了几l句话,朝她过来。
女警手摊开,掌心躺着几l粒水果硬糖。
是橙子味的。
“你的朋友说你有低血糖,让我拿给你。”
“这糖我们检查过了,你可以吃。”
江乌月盯着那几l粒糖,眨了眨眼睫。
她看看糖,又抬头看看女警。
表情呆滞,有些怔忪。
霎那间,她反应过来。
刚才,陈鸣昇说的是:没事,别怕。
-
一个小时后。
江乌月提交完证据,在询问笔录上签完字,被警察带出询问室。
胡潇潇还在外面等,见她出来,立即上前,扶住她。
“先回家。”
江乌月脚步一顿,抓住她:“陈鸣昇呢?”
胡潇潇答:“他那边有些复杂,还得一阵。”
“我们要不要等等他?”江乌月犹豫。
话音落定,面前的幻影车窗缓缓降下,露出韩程深邃立体的侧脸,修长的手弹掉烟头,他斜睨了她一眼,那眼神,冷淡漠然:“上车。”
语气薄凉,不容置疑。
江乌月抿了抿唇瓣想说什么,可对上韩程的黑漆漆的眸子,她闭上嘴,没有再吭声,被胡潇潇揽着,乖乖上了车。
这么晚了,胡潇潇死活不放心放江乌月回槟江路,拉着她回了婚房。
韩程一到家就进书房没出来,胡潇潇让阿姨给江乌月煮点东西吃,带着她去洗澡。
“那个混蛋,没有欺负你吧?”胡潇立在浴室门口,看着她紧张问道。
浴室里,水还没放完。
江乌月缩在浴缸里,任由温热的流水冲刷着身体,她掌心的伤口因为沐浴露的渗透,微微蛰痛。
“我跑得快,他没有得逞。”
胡潇潇松一口气,心有余悸:“幸好有四哥
在(),?????拝膉秊????偛???()『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你也是的,这样的任务,不给领导报备?”她气的牙根痒痒,恨不得扇江乌月一耳光:“真出了事怎么办?你真是……”
江乌月眉眼低垂,任她责备:“对不起,是我大意了。”
阿姨走过来说饭煮好了,可以吃了。
胡潇潇喊她动作快些出去吃饭,刚要离开,错眼一看,视线落在江乌月大腿内侧,隔着流光溢彩的水层,看不太真切。
“你腿上那道红印子是怎么回事?碰伤了?”
江乌月眼皮一跳,下意识并拢双腿,水声哗哗。
“唔,没事,被花蚊子咬了下,有些过敏。”
胡潇潇蹙了蹙眉,什么也没说,只是让她洗快点,转身走了。
温暖的浴缸,让她整个人像是跌倒在被暴晒过一天的棉被里,舒服地让人想尖叫。
睁开湿漉漉的眼睫,江乌月盯向她大腿内侧。
数小时前,那种包围的感觉,又吸又咬。
食髓知味。
江乌月晚饭吃的不多,阿姨把客房收拾出来让她睡,胡潇潇进来跟她说了一会话。
“陈鸣昇怎么知道我在临溪村?”她后知后觉问。
江乌月侧躺在床上,昏黄的台灯照着她娇嫩的脸,衬的那张脸小小的,很温柔。
胡潇潇:“是韩程啊,我收到你紧急联系人的求救短信,讲给韩程,他说陈鸣昇今晚在临溪那边有事,就赶紧打电话让他往你那儿赶。”
“不然这九十多公里路,我们就算是飞,也不可能在第一时间救到你。”
“今天真的是多亏了四哥。”如果不是陈鸣昇在,今天晚上会发生什么,胡潇潇不敢再想下去。
江乌月闭上眼,心里也是一阵后怕。
“嗯,我是该谢谢他。”
“对了,那帮人,警察抓到了吗?”
“除了那个姓雷的跑了,他手下那几l个主事的,都抓住了。”
胡潇潇安慰她:“别多想了,肯定能抓到的。医生说你受惊不小,一会你把助眠药吃了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嗯。”江乌月轻轻应着,眼神看着窗外的夜色,有些涣散。
胡潇潇交代几l句替她关上门去上楼睡觉了。
江乌月翻了个身,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却怎么也睡不着。
等到阿姨熄了灯,整个别墅陷入黑暗,不知道过了有几l个小时,江乌月打开台灯,才想起忘记吃助眠药。
怪不得睡不着。
药送进嘴巴里,冰凉的水流入喉管,江乌月的余光看见放在枕边的手机突然亮了下,她拿起来看。
是一条短信。
【下楼。】
江乌月眨了眨眼睫,盯着那两个字,有些没反应过来。
过了几l秒,她转过僵硬的脖颈,掀开被子下床,走向窗边。
别墅铁艺栅栏外,微暗的路灯底下,停着一
()辆黑色轿车。
那车她没见过,但穿着风衣兀立在车旁,低头看手机的男人。
她认得。
陈鸣昇。
顷刻间,她耳朵发出短暂的鸣叫。
那人似乎察觉到头顶的注视,感知地抬头。
隔着距离,江乌月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却没有错过,他看见自己的那一刻,露出了那道,很无赖、很坏的微笑。
江乌月一把拉上窗帘,转过身。
真是个祸害。
她靠着窗帘,站了半响,穿上胡潇潇拿给她的外套,下楼。
别墅客厅里,只开着一盏通往水吧台的壁灯。
江乌月放缓脚步,路过沙发。
“喀。”
一束蓝色的火焰突然窜起,火光映照出男人的侧脸。
“啊—”
江乌月捂住嘴巴,抑制住想要尖叫的声音。
沙发上的男人丢下烟盒,靠坐在沙发离,双腿岔开,锐利的目光审视地盯着江乌月。
“你吓我一跳!”江乌月惊魂未定。
看她踩着拖鞋穿戴整齐,韩程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来。
黑暗里,他的声音更显冷冽。
“你跟陈鸣昇,什么情况?”
江乌月一顿。
他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语气漫不经心。
“睡了?”
江乌月站在那里,不吭声。
“呵。”
韩程了然地点头,语调讥诮:“是我小瞧你了。”
他还想说什么,余光一闪,江乌月已经走到他面前,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烟,丢进烟灰缸。
“不要抽烟!孕妇不能吸二手烟,你不知道吗!”
“……”
江乌月白了他一眼,不再理他,转身向外走。
“江乌月。”
身后,韩程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的声调平缓,带着陈述,仿佛能预测未来——
“离陈鸣昇远一点。”
“你们,不是一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