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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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望雪非常了解自己。

不仅是喜欢吃的东西和食量大小,在观察自己的情绪上，也是一把好手。

这是蔺渝隐约知道，但到今天为止,才完全确定了的事。

有些人终其一生，都在寻找和自己灵魂相通的伴侣,为此赴汤蹈火，但蔺渝反其道而行，最讨厌过于了解自己的人,但对廉望雪，他奇迹般的并不讨厌。

他就这么彻底地承载住了蔺渝所有的情绪，以他能够接受的方式。

蔺渝回视廉望雪。

他们之间已经超过了安全距离,长久的对视会稍显暧昧。

短暂,又或者冗长的沉默。

蔺渝嘴唇翕动，想说点什么，但话卡在嗓子眼，一句都说不出来。

他觉得自己这样的犹豫,应该非常伤廉望雪的心,但是无论如何，他都还是想要保留一些关于自己和系统的小小的秘密，在一切没有尘埃落定之前，他不确定该不该说出来。

“你很想知道吗？”半晌,他听见自己这样问。

廉望雪说：“你不想说，对吗？”

——“如果你很想知道,我可以说。”

——“如果你真的不想说，我可以不问。”

异口同声。

蔺渝诧异地看了看廉望雪，廉望雪嘴角上扬，对他露出了笑容。

他浅色的瞳孔与眼睫的颜色对比度过高,相比于许多人那种粉丝津津乐道的“看电线杆都深情”，他总遭诟病“看什么都冷漠”，此时这样的眼睛里，盛着一汪淡色的温泉，清浅剔透，蔺渝看见那两个小小的自己的身影就在水波中轻轻荡漾。

像是被温暖地，妥帖地包裹住。

听蔺渝这么说，廉望雪也是一愣。

“你愿意说？”

蔺渝：“......”

这个震惊的语气哪里不太对吧？

他勉强地挽尊：“我和你客气一下。”

廉望雪笑了起来，笑容里没有勉强的意味。

蔺渝垂了垂眼帘，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他知道自己刚才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没有“和你客气一下”的意思，如果廉望雪真的想知道，真的一直追问，他不敢保证自己绝对不会说。

“你说如果我不想说，你也不会问，也是和我客气一下？”他转移了话题。

廉望雪说：“那不是和你客气，我说那句话真的是认真的。”

“真的？”

“真的。”

蔺渝不说话了。

不管廉望雪是在这里给了他一个恰到好处的台阶，还是真的对自己选择不说表示理解和尊重，都无关紧要，但...

在廉望雪以为他不会继续说什么的时候，听见对方说：“你可以再自信一点的。”

“嗯？什么？”廉望雪诧异地看他。

蔺渝说：“我说，你可以再自信一点的。”

“...你是指

？”

那一瞬间好像心脏骤停般的情绪，准确无误地攥取了廉望雪整个人，他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表情也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逐渐变得轻柔起来。

就好像无论是呼吸声还是原本的表情，都会惊扰蔺渝说出下一句话的行为。

他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他的整张脸反而都在用力。

蔺渝盯着他屏气凝神的模样，不知为什么觉得有些可爱，又好气又好笑。

他抬起手指，准确无误地弹在了廉望雪的前额上。

“啪——”

这次的力度，比以往都要重一些。

廉望雪捂着额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目光依旧一眨不眨地落在蔺渝脸上。

蔺渝说：“你是优先级。”

他顿了顿，又补充说：“在所有人里，你都是优先级。”

*

公司，又出幺蛾子了。

为什么加了个“又”？

绞尽脑汁想从粉丝那里多赚点钱，也就是真正意义上“割韭菜”，于是无所不用其极。

比如现在，他们说要出一档BLUE组合专属的恋爱养成游戏。

养成游戏参考的甚至还是别国某些组合的模式——“假设BLUE组合的七个人都喜欢上了你，你会怎么选择呢？”。

一言蔽之，就是为了达成1VS1的结局，买了这个游戏的粉丝要在七个喜欢自己的男人之中选择其中一位，并且甩掉其他六位，因为清朗行动和某些只对于女性粉丝苛刻的“条规”，不允许广开后宫，哪怕想一下都不行。

毕竟整个组合的女性粉丝数肯定是遥遥领先与男性的。

蔺渝在录制了《七宗罪》电影的主题曲之后，从录音棚出来，就被经纪人带着赶往了这个游戏的视频拍摄地点之一——公司，这里蔺渝被给出的剧情是，玩游戏的主角是新加入公司的小员工，在办公室门口相遇，前者刚刚开完会议出来。

所谓转角遇到爱。

这剧本听起来像是用脚写的，但是蔺渝看了看别人的剧本，又觉得好像设计挺合理，比如颜立川是从练习室练舞出来，伍舒阳是从公司餐厅...看起来的确是他们会活动的主要区域。

但是台词就过于羞耻了一点。

“小心！——怎么从没见过你呀！”

“没事吧？受伤了吗？”

“是新来公司的员工吗？”

“小心一点哦，别像个小孩子一样。”

蔺渝：“......”

蔺渝绝望地抬起头看向经纪人的方向：“我能不能不说这么离谱的台词？粉丝不会觉得我脑子有病吗？不会大骂我油腻吗？你们考虑过大家的感受吗？”

经纪人：“...考虑过，其实原本的台词里有‘姐姐’，后来考虑到年纪小，男性的粉丝，才把这个部分删减掉了。”

蔺渝：“但是...”

经纪人：“而且，你要清楚，虽然一部分论坛和

微博的粉丝和路人会批判大骂，但是很多平台就喜欢这种羞耻又土味的对话，我们得考虑到他们的喜好。”

蔺渝张口欲言，又颓然闭嘴。

不得不说，很有道理，又土又甜又上头，公司大概在追求这东西。

他台词不多，自己要做的动作和表情也不难，所以拍摄得飞快，没花多少时间就把这个场景全部完成，然后擦着冷汗，摸着胳膊上冒出的一排排鸡皮疙瘩，一边冲着拍摄的工作人员们鞠躬道谢，一边转身作势离开——

然后发现在走廊的一头，人群后方站着个异常醒目的人，比所有人都高出至少一头。

廉望雪。

阴魂不散廉望雪，指的是对方总会在自己进行一些羞耻拍摄的时候出现，比如说之前《七宗罪》的光上身戏份，比如现在对“粉丝”说土味搭讪词的恋爱游戏场景。

他走过去：“你什么时候来的？”

廉望雪：“嗯...刚开始拍摄我就来了。”

他的脸颊微微泛红，不知道是不是蔺渝的错觉。

蔺渝强迫自己移开探究的目光：“......”

蔺渝：“你忙你的去吧。”

他转身就走。

廉望雪这个不靠男友人设吃饭的，不需要面对他需要面对的局面，真是让人嫉妒。

刚走了几l步，手机响了一声，蔺渝摸出来看了一眼，发现是那个自己时不时就会遗忘一两次的，自己、苑淙和彭睿函的三人小群。

苑淙：“呼叫蔺渝呼叫蔺渝！今晚可约饭否？收到请回答！”

当初做饭节目录制的时候苑淙拉了一个，现在居然还奇迹般的没有解散，苑淙找自己的时候，除了特别隐私的事情，都会在这个群里说。

——如果自己是彭睿函，估计已经不胜其扰了。

萧慎的亲戚，应该对苑淙的聒噪同样感到烦人吧？

“是谁呀？”廉望雪问他。

“苑淙。”

BLUE组合第九人，这称呼不知是好是坏。

从蔺渝单人而言，是苑淙蹭了他的名气，但从BLUE组合这个组合名的知名度来说，是他们蹭苑淙，后者毕竟也是上升期的流量小生。

然后他就意识到廉望雪不易察觉地往前迈了一步，悄悄地从他背后观望他和苑淙的聊天，似乎比一些团粉还要在意苑淙的存在。

蔺渝装作没发现廉望雪的小花招，兀自在群里回消息：

“距离晚饭还有不到两个小时，你提前的太少，我不喜欢这种临时的邀约。”

苑淙：“原来你也是绝望的J人！”

蔺渝：“你才绝望。”

苑淙：“大哭.gif。”

这人居然用自己在剧中嚎啕大哭的画面做表情包，不得不说哭得挺丑的。

苑淙：“不是，我收到通知，我要去参加《LoveorMoney》收官期的录制，当飞行嘉宾，那一期超级关键，我得确定我能分析

出点东西，别又被人骂啊！”

《LoveorMoney》第二季比第一季还要火爆，或许是因为演播室嘉宾阵容更星光熠熠，也或许是因为本身的嘉宾们就比第一季还要drama，并且出色，也因此，吸引了一大票原本不看这类综艺的人的视线。

看的人多了，各式各样的评论和说辞都冒了出来。

他们公平地辱骂每个女嘉宾，平均一期diss一个男嘉宾，这种“重男轻女”在恋综屡见不鲜，并且也非常认真地给演播室的所有人挑毛病——大部分人难免都因为某句发言而在各个论坛被疯狂审判。

林子潼其实也被骂了不少次，因为他嗑的男一陆之岸女二缓缓的cp是“邪教”，拆了两对人气更高的男女cp，所以不少cp粉时不时就要骂他，但林子潼的粉丝够多，控评够快够迅速，才让他没有在各种营销号和官号下被人骂“多嘴的媒公”。

相较之下，蔺渝不出意外的，是被骂的最少的一位。

而且骂他的大多是林子潼的粉丝——谁叫他的粉丝为他冲锋陷阵，在各大营销号下控评转发点赞的时候，和林子潼分庭抗礼，甚至略胜一筹呢？

至于苑淙，分析不出门道不说，也是林子潼那类“乱嗑cp”一派的。

相比于林子潼，他是谁都要嗑两嘴的杂食性动物，这种人自己会过得特别舒服，营养均衡让人身体健康，但对于cp洁癖们而言就不太友好了。

幸亏迄今为止，他只当了两期飞行嘉宾。

蔺渝：“所以你来邀请我吃饭，是想要和我一起讨论一下这个节目的最后一集，每个嘉宾们会怎么做出选择，又有谁会顺利牵手？”

苑淙：“是这样的。”

蔺渝：“你不是和林子潼...前辈加了微信吗，你约他就是了。”

你们还能一起嗑嗑cp。

苑淙：“相比于他，我还是更相信你！”

蔺渝飞快地将这段对话截屏保存，万一未来苑淙惹恼了他，他就把截屏发出去，引导林子潼的粉丝骂他——当然，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发生的可能性都并不太大。

他犹豫了一下。

今晚他的确没有其他安排，因为组合里有四个人今晚都有其他行程，所以也没有练习，对于他而言姑且算是个休息的夜晚。

蔺渝：“那...”

“我能一起去吗？”他还没来得及打字结束，耳边就听见廉望雪用比以往更快的速度飞快地问。

蔺渝：“...啊？”

廉望雪说：“我今晚也没事做，能带我一起去吗？”

“但是你——”

“按照你之前告诉我的说法，除了万众，其他嘉宾都没变，说不定我能给出一些建议和意见呢。”廉望雪继续据理力争，不打感情牌，专门提供切实可行的理由，力证自己是个“很有作用的人”。

蔺渝动摇了：“倒也不是不行...”

于是晚上约好了餐厅包厢的苑淙，就

在电梯间见到了蔺渝，以及和他像是形影不离般的廉望雪。

“他还真跟你来啊？”

蔺渝：“我不是在微信里和你说了吗？你说没问题大胆放心来，你请客？”

苑淙嘟囔说：“我以为他最近挺忙的呢...”

他前阵子还在视频网站上刷到了廉望雪一个好几l百万的fancon视频，一首表达了重生意味的《复活节兔子》被他唱得那叫一个令人沉醉，直接带动这首歌的音源飞升，继《一起放学》之后再度拿下各大榜单首位，被不少乐评人称为“现象级的歌曲”。

而写出了“现象级的歌曲”的这位现象级的未成年唱作人，就亦步亦趋跟在蔺渝身后，不知道的以为他才是蔺渝的经纪人呢。

苑淙在心里忍不住腹诽两句，顺带泄愤般嗑了一嘴。

嗯，甜甜的。

“这家店很难约的，看出我很有诚意了吧？”

他一边说，一边冲蔺渝二人比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们跟着自己前往定好的包厢。

此时正是饭点，虽然包厢所在的位置相对清静，大堂的人除了要去地下车库提车的，其余的人来往并不经过这附近，但架不住有些意外会发生——譬如正在这里吃饭的一行高中生。

他们是附近某所国际学校的高三学生，今天来这里吃饭，主要是组这个局的女生Nora莫名crush了这家餐厅收银台钱的服务生小哥，所以死拉硬拽着朋友们一起来围观，顺带让自己一周来了四次的行为显得不那么“醉翁之意不在酒”——

别问为什么大家都是英文名，他们国际学校比较洋气，大家都用英文名称呼彼此。

结果自己的crush原本在柜台站的好好的，好像被吩咐了一句什么，就离开了。

“他要去哪里？”

“现在还没上菜，要不我们跟着去看看？”朋友Ada提议。

不得不说，这是个让人心动的建议。

两个女生于是手拉着手跟着crush的身影往通往包厢的那条路上跑，那个方向还有电梯间，此时经过的人并不算太多，只有寥寥几l个服务生而已，她们在拐角处终于追上了对方，连忙加快了脚步——

然后迎面差点没和一个人撞在一起。

对方反应敏锐，后退一步，随即飞快地抬起胳膊，虚虚托住了Nora的手肘，如果她往后仰倒，就能及时拉住她——这是个异常绅士的举动。

Nora站直了身体，头也不抬说了句“谢谢”，就要继续追下去，却没拉动身边的朋友。

“走啊。”她催促说。

朋友还是没动，像是突然被石化了。

Nora抬头看了一眼，本来是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却倏然对上了一双充满了困惑，但礼貌微笑着的眼睛。

见她看过来，那双眼轻轻眨了眨，随即它们的主人的笑容收敛了一些，眼神变为关切。

“没事吧？受伤了吗？”

——

这台词似乎哪里有些耳熟。

“没，没事...我没事我没事，特别好，身体舒畅。”回过神来的女生语气急促，直至语无伦次。

“这里地滑，注意安全。”

对方这样说着，冲她们点了点头，兀自往前走去。两人注视着他绕过一根立柱，走进了那头的小包厢里。

长久的沉默。

“...还追吗？你crush刚才往那头走了。”Ada在这种古怪的安静里，率先出声询问。

“不追了不追了。”

crush是什么，能吃吗？

“刚才那个，是蔺渝？”Nora不确定地问。

“嗯，是蔺渝。”Ada回忆起刚才简直像是少女漫一样的“转角遇到爱”，忍不住捂住了自己脆弱的小心脏。

Nora：“他好帅！啊啊啊啊啊他好帅！”

像是突然回过神来，差点没骤然被帅停的心脏重新运作，她发出了算是竭力忍耐了一点的惊呼，忍不住蹦了起来，朋友的手被她捏得生痛。

Ada：“看到了看到了，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否则她也不会看一眼就被震慑原地，心脏狂跳。

Nora喃喃地说：“你提醒我一下...是不是前阵子看《LoveorMoney》的时候，我还在网上骂过蔺渝卖惨来着？”

“嗯，是你是你就是你。”

Nora说：“但我只是随口骂两句，不作数的，反正他也不会知道的，对吧？”

Ada没好气地说：“上学爱上老师，军训爱上教官，看病爱上医生，旅游爱上导游，吃饭爱上侍应生，现在爱上蔺渝有什么稀奇的？他可比那些都值得爱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