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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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于执法队队长之前在奥维恩庄园与这匹白色的马竞速过,所以她根本不相信对方能够遵守夜市的限速法规。

更何况白马的主人还是这样一位不知法规为何物的外星蝴蝶。

伊瑞丝要是敢今天当着夜市人的面上马前往破尔街，不用说明天，今天下午就能收到局长发来让她注意形象的大篇幅短信。

哪怕下班后站在这里的不是执法队队长,而是夜市公民伊瑞丝。

所以公民还是拒绝了信使小姐的提议。

“我们可以搭乘电车。”守法公民说,“那绝对不会违规。”

坐在马背上的信使小姐遗憾地叹了口气，拍拍身下蓄势待发的马的脑袋，然后利落下马。

“好吧,用不着小白你了，回去吧。”

金发的信使小姐摸摸白马的鬃毛，然后指着远处，很无情地告知小白从哪儿来先回哪儿去。

白马王子：……

白色的骏马一步二回头，硬生生将这一小段距离走出了哀怨不舍的意味。临跑之前，伊瑞丝发现这匹马还瞪了自己一眼，似乎在说“说好的和我再比一场呢？”。

伊瑞丝：……

到底谁和你说好了啊？

果然是蝴蝶……信使小姐手下的马，就连性格也和伊瑞丝接触过的其他马匹不一样。

星端很快传来回应，大概五分钟就有一辆电车前来接她们去破尔街。

伊瑞丝将这件事和她说了后,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去找个地方换身衣服。

执法队的队服还是太过于明显了。

虽然周围的目光对伊瑞丝来说和没有一样,但如果太多人关注身边这位包裹得严实的信使小姐,很容易就能发现对方就是之前在夜曲酒店坐巨型机甲离开的嫌疑人。

逮捕嫌犯是执法队要做的事情,但现在的公民伊瑞丝只想安静地和信使小姐度过这半天。

毕竟……也不是所有人都会注意到夜市的一位普通公民伊瑞丝的。

“我去换件衣服,”信使小姐在路边无聊等待时,伊瑞丝说着指向附近的服装店，“队服不适合在非工作时间出行。”

信使小姐被包裹在毛茸茸的服饰里点头，像一只被爱意的羽毛裹住的幼雀。

伊瑞丝很快走进服装店，但也很快就出来了。

她换了一件灰色的套头卫衣，穿着条超显腿长的黑色长裤,脚下的黑色小高跟靴倒是没有换下来。她将披在身后的粉色长发高高束起，脸上还架了一副圆形黑边眼镜。

“无度数。”伊瑞丝看见信使小姐好奇的目光，解释道，“只是用来遮住眼睛的颜色。”

信使小姐：“为什么要遮住？很漂亮啊。”

“……”

伊瑞丝摇头：“因为大家看到这个颜色，会想到执法队队长。”

“可我现在不是在工作。”

信使小姐若有所思：“原来如此。就像我穿成这个样子，伊瑞

丝才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

“不是。”

说到这个，伊瑞丝就不得不解释了：“我判断他人身份不只是通过服饰和面容身材，更多的是气味。”

而奇怪的是，在摘下墨镜之前，她只能在毛茸茸的成年人身上嗅到大片的风雪气息，直到墨镜被取下，那抹金色印入眼帘，伊瑞丝才嗅到熟悉的带着点黑石的气味。

“气味……”信使小姐摘下她酷炫的纯黑墨镜，像小动物一样抽着鼻子嗅了嗅，“嗯。好像闻到了一点。”

伊瑞丝一怔：“什么？”

难道她也被——

“电车要到了的气味！”金发信使笃定开口！

伊瑞丝：……

不管是金蝴蝶还是信使，眼前的这位嫌疑人好像都过于活泼了些。

很少有谁会在伊瑞丝面前如此放松甚至做着些可以被称作胆大包天的行为。

为什么呢？

公民迷茫地看着她朝着远处驶来的电车欢快招手，随后被她拉住了手腕，一把塞进了电车后座。

“去破尔街！”

一样钻进了后座的信使欢快开口，却没得到前面司机的回应。

下一秒，身旁僵硬的公民张开了嘴：“夜市的电车是无人驾驶电车，星端输入目的地自动派单。电车全程监测限速，所以不存在开错道和超速的情况……可以放开我的袖口了吗？”

信使小姐低头，看见了自己压住对方袖口的手。她自然地移开：“夜市的交通大都是悬浮类的吗？我还以为你们更喜欢那种老款的汽油车。”

她说的是奥维恩庄园外停靠的仿古董油动力车。

“上流阶层会偏爱这类。”伊瑞丝收回自己的袖口后就一直直视前方，“但对于夜市的大部分市民来说，时间与金钱等同，大家会更喜欢速度快价格便宜的悬浮电车。”

“哦～低投入高回报，”信使小姐说，“我喜欢这个。”

除了偏爱华美昭示财力的一类贵族，几乎无人拒绝星际时代下的高科技交通产物。

破尔街在夜市的东北方向，电车在压着最高速度行驶的情况下也仍然开了十分钟才到。

隔着透明的车窗，伊瑞丝能够看清悬浮车下忙忙碌碌的夜市人，还有远处靠着港口的海舰。人们赤着脚站在这略显湿润的土地上，坦然地面对自己的生活。

悬浮车在发出一声提示后，缓缓下落至地面，很快就打开了车门。

伊瑞丝嗅到了浓烈且熟悉的海腥味。

她跟着毛茸茸的信使小姐从车上下来，站在棕黑色的土地上，伊瑞丝的粉色双眸看向远处的港口。

“有时候我觉得第十二星际不像是处于星际时代，它看上去更像一千多年前的某个星球。”信使小姐站在她身旁，感慨似的开口，“但有时候我又能看见星际高科技的产物与人们此刻的生活在碰撞。”

伊瑞丝侧头看向她。

信使小姐仍然被包裹在柔软的长袄中，看上

去依旧和夜市的环境格格不入。

不管是不是在伊瑞丝的眼中，必须承认，信使小姐一如既往的耀眼——破尔街的许多人都朝这边望了过来。

“破尔街海边可以看到很漂亮的日落。”伊瑞丝告诉她往这边走，“但在平时，执法队的巡逻计划不会待到那个时间段。”

她顿了一下后，回应了信使小姐先前的感慨。

“科技的发展是必然的，这毋庸置疑。不管是星际移民还是资源开发，都是在按照前人定下的步调在前行。”

公民粉色的眼眸被遮挡在被日光照耀的眼镜下，她看向周围人们的目光温和又平静，伊瑞丝淡淡开口道，“可是有一点也同样毋庸置疑。科技在不断发展的同时，也一定有人会被科技时代所淘汰。”

“听上去很有趣。伊瑞丝是悲观主义者吗？”

“不……我只是在讲述我曾看见的事实。”

两人一来一去的对话，让这段旅程带上了些许哲学探讨的意味。

当伊瑞丝换下执法队的工作服后，的确减少了不少向她投来的目光。

但另一个消息却是，她身边的信使小姐一如既往地在绽放光芒。

不少还在工作的破尔街人们将视线投在了她的身上，而一些在街上的孩子们比大人更加的直白，在偷偷打量过信使小姐后，小孩子们悄悄地一点点靠近，状似无意地伸出了小手，轻轻摸了下那漂亮的灰白色大袄。

伊瑞丝忽然停下脚步，于是信使小姐也跟着停下了脚步。

她的目光放在了信使小姐的身后，于是后者也乖巧地回头，与那边小声和同伴探讨毛茸茸手感的孩子们对上了视线。

伊瑞丝看见了那件灰白色绒毛袄背后右下角粘上了一处灰黑，她皱了下眉。

原本还有些兴奋的孩子们对上她的视线后，“啪”一下，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没了那股兴奋劲。很快，孩子们也发现了毛绒衣服上格格不入的灰黑。

“奈拉，你怎么把灰按上去了！”

小伙伴们小声地谴责她，奈拉原本还在激动和同伴分享那毛茸茸令人流连的手感时，被这几声谴责砸得一懵。

她转过头，果然在那件漂亮衣服上看见了自己的“杰作”。

奈拉慌了神，无措地与两位女士对上视线。

“抱、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她结结巴巴地开口，随后双手背在身后，手指扭结在一块，“我、我可以赔……”

可那样一件新奇的，手感柔软的漂亮衣服，赔偿得花费多少晶币啊！

奈拉急得快哭出来了。

“嗯？”

信使小姐低头，很快就找到了衣服上的那点灰黑。

伊瑞丝道：“这条街上有一家干洗店，可以去那里试试。”

“好主意。”信使小姐潇洒地放开衣服上的那点灰渍，“正好距离日落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这位公民还想去哪里逛逛？”

这是个好问题。

伊瑞

丝只以两种身份来到过破尔街。

而身为执法队队长的伊瑞丝只在破尔街巡视过，但对于“什么地方好逛”这件事……抱歉，她完全不清楚。

“你们好……”

有一道弱弱的声音从下方传来，沉思的伊瑞丝低头，与一个紫色娃娃头的小孩对上了视线。

“很抱歉刚刚是我弄脏了你的衣服，”小孩低着头，“请、请问我要怎么赔偿？”

信使小姐：“赔偿？”

伊瑞丝没有插嘴，她的目光放在小孩的头顶上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我和我的朋友需要一位来自破尔街的向导，”信使小姐略显欢快的声音将沉思中的公民唤醒，伊瑞丝后知后觉才意识到对方说了些什么。

朋友？

她吗？

“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乖巧地抬起头，那双亮紫色的眼瞳看向这位毛茸茸的信使小姐：“女士，我叫奈拉。”

“你好奈拉。”毛茸茸的信使小姐蹲下身，摘下墨镜后笑眯眯地看着小姑娘，“我叫伽不佘。请问我可以雇佣……”

“未满十周岁算童工。”一旁的伊瑞丝公民下意识地开口。

于是信使小姐紧急转口：“——邀请你成为我们这趟旅行的向导吗？”

奈拉茫然地看着眼前这张漂亮的脸蛋，还有那和所有人都不一样的鎏金眼眸。

她愣愣地点头：“可、可以。”

“很好，那这样，”站起身后再度戴上墨镜的信使小姐侧头冲着遵纪守法的公民狡黠一笑，“就不是雇佣童工了。”

因为她根本没打算付钱。

伊瑞丝：……

下班后的执法队队长还在试图冒头，然后又被公民死死按了下去。

奈拉知道眼前的漂亮女士没有提出让她赔偿大概率是看她年纪很小，所以小姑娘很感动地向她们推荐了一个地方。

“德莉莎阿姨的干洗店是最棒的！而且还有优惠！”奈拉说着，指向靠近港口的远处，“你们可以去那边。”

“晚饭可以等到破尔街的小吃摊支起来，有很多小吃！我最喜欢的是香葱土豆泥拌饭，软绵绵滑溜溜的好吃到可以把舌头都吞进去！”

“吃饭之前可以去鱼湾港口，工人下工的时候就可以趁机上船看看，我们曾经站在最高的那一艘的甲板上看到过大海被太阳染红的全过程！”

奈拉说得越来越高兴，看得出来她很喜欢自己生活的地方。

“德莉莎……”

伊瑞丝念着这个名字，忽然道：“那家干洗店原来搬到港口边了吗。”

原本还在笑眯眯听着小孩子推荐的旅游点，听到这句话后信使小姐转过头道：“那我们先去干洗店吧。店主是你认识的朋友？”

伊瑞丝顿了下，一边向前走一边和她解释：“……是单方面认识。”

“在我第一次来到第十二星际时，谋生存的地方就是夜市的破尔街。”她说，“那个时候

我什么都没有。没有钱，也没有星端，只有一双有点力气的手。”

“我在破尔街的港口扛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货物，换来了前往夜市中心区的路费。离开这里之前，我去干洗店拿我洗干净了的旧衣服。”

伊瑞丝垂眸：“那家店的店长是德莉莎，在我的印象里，她是一位臂膀有力且和善的女士。那天在知道我要前往中心区后，她还鼓励了我一句。”

“可惜后来来到破尔街的时候，我没在原地方看到德莉莎的店。我还以为她搬离了破尔街。”

信使小姐点头：“那今天正好去拜访一下老朋友吧。”

伊瑞丝一怔：“不是老朋友……”

信使小姐就当没听见这句话，抓住粉发公民的手腕后，她欢快地往前走去，身后还跟着一群小孩。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前往远处港口边的德莉莎干洗店。

被她握住手腕的伊瑞丝僵硬得像被木桩撞懵了的兔子，除了还在本能地向前移动，脑子里是一片空白。

很快，孩子们率先冲到了不远处的德莉莎干洗店门前。奈拉欢呼一声，推门而进，却恰好看见了一位半头白发的女士与一个短发皮夹克的男人说着什么。

见有人进入，德莉莎擦掉脸上的水渍，微笑着看了过来。

“欢迎来到德莉莎干洗店。”

半头斑驳银丝的女士身体靠在柜台上前倾，看见奈拉后有些惊讶：“奈拉？今天这个点就来港口玩啦？”

那个皮夹克收下了东西，转身就往门口走。男人的目光略过这群咋咋呼呼的孩子，然后放到了孩子们身后的那个粉头发戴眼镜的女人身上。

他步子一顿。

这个人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但还没等他想起什么，皮夹克的目光就放在了粉头发眼镜女的身后。

——这个天气这个气温，这个人为什么一副寒冬的打扮啊！？

皮夹克瞳孔地震，脚都差点迈不下去。

“德莉莎阿姨！”

奈拉凑过去，小声地将刚刚的事情告诉了干洗店的店长。

“就是这样。”奈拉拉住她的手，可怜兮兮道，“德莉莎阿姨，拜托你帮帮我吧。干洗的钱……”

小姑娘一咬牙：“我这个月还有下个月来给店里帮工！不要钱！”

德莉莎好笑地摸摸小姑娘毛茸茸的脑袋：“这倒是不用。让我来看看吧。”

她抬起头，看见那个还在店里不动作的皮夹克后，德莉莎咳嗽一声。

很快，像是开启了什么开关一样，皮夹克“嗖”地一下就从门口溜了出去。

伊瑞丝的目光从那个人的身上划过。

那个皮夹克的身上有奇怪的味道。

……但气味不是很大，而且现在不是上班时间。

伊瑞丝收回目光，平静地与柜台后的女士对上视线。

“您好？”

或许是她盯着的时间太长，德莉莎脸上的笑容逐渐转为困惑，“请问有什

么需要帮忙的吗？这里是德莉莎干洗店。”

“是我，”从粉发公民身后冒出一顶火红尾带黑的毛绒帽子，戴着帽子的是位年轻漂亮的墨镜姑娘，德莉莎听见她笑嘻嘻地开口，“我有件衣服需要干洗。”

德莉莎点头，熟稔道：“您带过来了吗？把衣服交给我就好。”

很快，她就看见那位年轻姑娘走了出来，露出了毛茸茸的整体。

德莉莎陷入了和皮夹克一样的沉默。

——这到底是从哪个外星球来的反季节星人啊！？

毛茸茸的姑娘动作利落地脱掉了毛茸茸的衣服，将大袄交给了德莉莎。

女士看着手上很柔软但也的确很热乎的大袄，之后看向这位年轻姑娘的目光也带着点惊异。

信使小姐里面穿了件白色的T恤，这装扮看着才更像这个季节该有的。

德莉莎忍不住瞥向她脖子上的毛绒围巾和头顶那厚实的火红色帽子。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她终于还是开口了，“这些也交给我打理一遍吧，这些不花钱。”

信使小姐倒不在意钱的问题，很爽快地点头，将围巾和帽子一同摘下放在了柜台。

这样，一个金色微卷长发的年轻姑娘就出现了。

德莉莎看着她漂亮的金色长发，还有那看着就很迷人的金色眼眸，忍不住感慨：“真漂亮啊，就像那个孩子一样。”

“嗯？”

“啊，没什么，只是想到了我以前的一位顾客。”德莉莎不好意思地道，“一个很有冲劲的黑头发女孩。不过她现在去了市中心区，大概已经在那里定居了。”

信使小姐：“这样啊。”

伊瑞丝知道对方说的大概率就是她，这让她感到有些受宠若惊。毕竟那个时候，因为一些原因，伊瑞丝换上了美瞳染了黑发，直到去市中心区才恢复成现在的样子。

没想到德莉莎还会记得那个黑头发的伊瑞丝。

在信使小姐鼓舞的眼神下，她张开嘴打算说些什么，但门外有道声音先一步拦住了伊瑞丝的话。

“——德莉莎！今天到点，该交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