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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易与解逸一并出了宅院。
两人一并走在街道上时,许多人都将目光投注在他们身上。
那眼神过分火热,一度让脸上重新有了笑容的顾易,再次回归以往的面瘫模样。
但他其实也知道那些人没有恶意。
不仅如此,由于确定邪王已死,街道上那些原本关门的店铺也全都重新开放。顾易但凡路过任何一家,甚至根本没有靠近铺子的大门,就会有店长小二之流前仆后继地冲向他,并将自家特产塞到他的手中。
“我这是糕点铺子,卖得最火热的便是那远近闻名的桂花糕,真人可得好好尝尝。银子?不不不,不要银子,灵石?灵石也是不要的,我们普通人哪能用得上那些东西,太过贵重了,当不起。”
“还有我还有我,我那铺子是布庄,旗下还有成衣铺,虽然比不上仙人衣着自带的法器功效,但单论外观也绝对是不输的。”那人拍着胸膛保证道,“必叫您穿上以后不负仙人之名!”
“我家开的只是一间食肆,倒没什么大名头,不过是仗着老顾客爱来,勉强算是有些口碑,大人要是不介意,也一定要来尝尝。瑞庐多水域,游鱼数百种,前些时候后厨庖人都已经准备离开这瑞庐了,多亏了您,他才留了下来,不必颠沛流离……”
那食肆老板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以后,才补充道:“这全鱼宴,您可是一定要来尝尝啊。”
顾易走在路上的时候,一度被人群包围到挪不动道。
解逸看得好笑,但也还是帮忙解围:“顾易还是会在这瑞庐待上两天的,不会突然消失,各位若想好好瞧瞧他,也还是有机会的,不用那样着急。”
“再者就是,咱们前些日子来的时候只顾着帮忙,可没机会见见瑞庐的人文风情。眼下时机合适,像我们这些在修者中也还算是年轻人的一派,也更想自己看看。”
他话说得妥当,格外热情的人群便也都能理解,甚至还连忙说道:“那可得好好逛逛。”
“两位仙人随便逛!这街上的人都知道我刘某人的名号,二位不论看上什么,都大可直接拿走,结账的事就由我来办!”
“好你个老刘,竟然还敢偷跑,真是过分。要我说,二位仙人可别只听这老刘的,他哪有几个银子,若看上什么,当然还是要报我老张的名号才对!”
趁着那两人玩笑般的争论时期,顾易与解逸悄悄溜走。
期间解逸也提议给两人套上障眼法,防止叫普通凡众发现,导致又陷入热情漩涡。顾易觉得有理,也就真使了这样的小术法。
不过并没有全然掩盖两人身形,只是做了大致遮掩,认真看还是能分出二者是谁的,如此也能满足一部分人的期待。
而假如随意掠过,那也就只会当做路人罢了。
之后逛起这街道来,也就显得顺畅了许多。
解逸看着人群的往来,不由感慨:“谁能想到三天前这里还一片荒凉,而眼下再次有了人烟
。”
“世事无常,但这话在此时说,又总觉得不大合适。”解逸有些苦恼,“一时之间竟也想不到有什么好的形容了。”
“那就不做形容了,不必以华丽藻词描绘人间烟火盛景,只需用心感受。”顾易从怀中取出用油纸包着的桂花糕,他右手托着那油纸包,递向解逸。
“尝尝看吧。白面馒头纵使有些许甜滋味道,但彼时吃着入口也只觉满是苦涩。如今这桂花糕吃起来也又是另一种味道,你也该尝尝。”
解逸顺手接过,一经入口他眼眶就红了,眼泪也差点落了下来。
顾易只扭头看向前方青石道路,并未看他,给解逸留足了面子。
后者过了一会儿L后才冷静下来,说话间也有着些许鼻音,“你这人倒是比我想的要更通人情。”
“我那时说过的,再也不想吃白面馒头的话,今日还真叫你给实现了。桂花糕味道确实不错,温软香甜。今后这瑞庐民众也再也不必就着冷水,将那干硬馒头往口中送了吧。”
“活着真好。”解逸感慨着,他眼角的余光看向站在身侧的顾易,由衷地生出了一种憧憬。
他对顾易的感情也着实复杂,最初被伏元嘉派往腾州留城时,只觉得身心皆受屈辱。
后来算计俞家,两人偏偏又能首次见面就达成完美配合默契,那时感官就已经变得复杂,又隐约生出嫉妒。
再到去往那秘境,解逸敢说,如果当时是他处在顾易的位置,那他就必然不可能放自己这般人加入队伍,他解逸可做不到那般豁达。
秘境内部更是如此,那一池灵泉最佳使用方式必然是浸泡其中修炼,可顾易却足足等了三年,甚至到最后也依然没有这般使用。
活泉饮用而非泡澡,尊重的是后来同样有幸饮灵泉的容乐与他,也是今后有可能进入那秘境中的任何一位修者。
顾易此人,既有无与伦比的超绝天赋,品性方面也极为优秀,还有着自身始终坚持的道德底线,但在关键时刻又杀伐果断,毫不留手。
怎么就能有人长成这种样子呢?
全然符合幻想中的完美想象。
而一旦将这般人视作幻想中才存在的人物时,解逸只需亲自看上一眼他,就能从那想象中脱离,重新回归现实。
正如此刻的顾易,那人正在慢条斯理地吃着另外一块桂花糕。
他此时已是元婴修者,五谷杂粮吃进身体并无益处,反而还很有可能成为负担,但他还是吃了。
“……无情道修者,一定会是你这种样子的吗?”
顾易听到这句话后,不为他突然冒出的想法有任何疑问,只做回答:“没有任何人一定要是任何样子。”
就像廉可人,毕竟这太上忘情心法溯源来看,还是由他传下来的呢。
但那人在与邪修的对抗中却几次心境崩溃,尤其是一想到死伤无数人……
那时他心中又有多少会让人崩溃的,“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压
力呢。
说那些压力根本不必要?
顾易甚至都不会有这类评判的想法。
他好像总是在尊重任何一个独立个体……
解逸也将这番话坦然讲出。
“为什么不尊重他们呢?”顾易以反问作答。
解逸看着他的那双眼睛,突然心底生出了一股勇气。
“如果你日后要进入内修仙界,那能带上我吗?”
“怎么会突然有这个想法?”
解逸有些羞于开口,但最后还是说出,“我只觉得,如果我不开口说出这番话,那今后我应该只会像梦柔那样,根本没有机会与你再见一面了。”
“瑞庐的事情已经结束,我没有理由继续赖在容家,你顾易又是个不被任何外物牵扯的自由人,我甚至连以友人的名义想要与你一同行动也都是做不到的。毕竟你我之间的关系,即便是截至现在,我也不认为有多么友好。”
“我想知道你的未来是什么样子,不是那种道听途说后得出的结论,而是由我的这双眼睛亲眼去见证。”
“我也想追逐你的步伐……你知道道标吗?也许在之前,我就已经不知不觉地把你放在那样一个位置上了……现在将这样一番心里话说出,也还真是有些羞耻。”
“但拿一些冠冕堂皇的话骗骗别人也就罢了,骗自己就没有必要了。我可以很直白地告诉你,我甚至没有那个勇气和胆量去以我的名义,说出追逐仙途这类的话。”
“但如果你在前面,我可能就能厚着脸皮说上一句,我在追逐你的步伐,在脚踏实地的走你走过的路。而假如你能得道升仙,那我这条追逐之路也就会随之成为登天之途。假如没有——你也已是元婴,寿命足有千年,我也亦能追逐千年不停!”
他盯着自己的双手,眼神里多了些自己都未曾发现的豁达,“我以往根本看不见未来。”
“但把自己的人生压在别人身上并不算是什么好事。”顾易以陈述的口吻说出。
“所以这是委婉的拒绝吗?”解逸有些苦涩。
说心里话总是有一种坦诚相待的感觉,而坦诚对于解逸这类人来说,也许一辈子就只有这样一次。
仅仅一次还被辜负……
解逸其实很明白,这可不叫辜负,因为这只是他自顾自的主观想法而已,根本不能强加在顾易身上。
“不。”顾易摇了摇头。
“你同意了?”解逸心脏砰砰直跳。
“我可以担负你的命运,但你也需仍旧去履行那个截止现在都还未完成的契约。”
“‘若你遇上无法对抗之敌,难以避开之战,不便应对之事,就将我丢过去?’”
顾易点了点头。
解逸哭笑不得:“这算是什么契约,只是截止现在都没能用得上的东西而已。也可能一辈子都用不上。”
“那就让这个契约持续你的一生。”顾易淡淡的说道。
“但这份契约在你看来只是你
一生中的一件小事吧。”
“给我一个可以没有任何压力跟着你的理由……做人这么良善,真的好吗?”
“但某种程度上,你的‘父亲’是死在我的手中的。”顾易可还记得伏元嘉被挫骨扬灰的场面。
他如果真是良善的人,是圣母形象,大概只会嘴上叫着原谅什么的吧。
但显然他不是。
解逸被噎住了,“那就当我实在正义,帮理不帮亲。”
很多年以后,弥留之际,一辈子都未曾登上仙途的解逸回忆起这一天,仍然觉得,顾易或许在这时就已经预料到了他解逸的最后。
但他不后悔。
选择跟随顾易的脚步,是他解逸在一生中做过最正确也最自由的选择。
就像是史官,那类存在往往会舍命记录一段正史。而他解逸也只是选择以自己一生,去记录了他之信仰的一段过去。
.
半天过后,容乐来了,同时传达了梦柔拒绝到来的说法。
那姑娘可不觉得自己到来瑞庐是庆祝,而非给顾易添堵。
曾经就已经做好了再也不见的准备,梦柔这会儿L更不可能有什么不必要的想法。
容乐帮忙传话:“按照她的话来说就是,‘我们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我不会妄图加入顾易的世界,也再也不会产生掌控他的想法。
就当是曾经侥幸有所交汇的河流,然后又各自奔向不同的道路。
顾易的未来是不是星辰大海我不知道,但我的未来就算是一段注定被烈日照耀致使干涸的溪流,我也会继续往前走。
瑞庐之行我就不去了,只祝顾易未来坦荡顺遂。’”
“我明白了。”顾易点头,并回以祝福,“那我就祝她能一生清醒,不被迷惑,不被诱导,不被算计,做一个符合她自己意愿的清醒理智的女子。”
容乐点头:“有机会再见到她的话,我会传达的。”
“要逛逛瑞庐吗?”顾易问。
容乐点头,“我想去看看你和那邪王战斗的地方,无灵空间什么的,以往从未听说过。而且那块地方目前没有人烟,我也可以将麂鹿放出来让它跑一跑。”
契约兽这种存在还是很少见的,此地总归不是那西境的妖域。
麂鹿要是没他这个主人牵绳管着,私下里敢东跑西窜,就只会被人逮了。
“那走吧。”
……
容乐最后在无灵空间的范围内盯着一个大坑陷入沉思。
直径超过一公里的大坑,内里没有任何绿植,只有一片焦黑。
“此为邪王葬身之地。”顾易短暂介绍了一句。
他或许是脑子里在跑马,突然跳脱似的说着,“自那日战斗过后,我对流涂掣雷圣法又有了新的想法。”
“譬如我新想到了一招,我将其命名为雷霆万载,使出后将在超大范围内的每个角落都填满雷霆,持续时间也很长,算是一个主动将外部环境改
造成适合我作战主场的招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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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这人还在想着变强!甚至还给人一种无时无刻都在变强的即视感!
你是有什么虚空索敌的本能,亦或者说,不去升级就会有一种自己在变弱的诡异错觉?
顾易道:“我将进入内修仙界,一为追逐仙途,二为了解那方地界信息,以寻求机会打压邪修,誓要将其打压到再也不敢抬头。”
“说我固执也好,评我想法怪异也罢。若世上没有邪修,即便伏元嘉是个人渣,他也不会有渠道害我顾家,只能做一个不敢做坏事,只敢去想的人渣。”
“我也不清楚最后是否能度过雷劫成就仙途,但至少我想在我这一生中,永不后悔。”
“愿此生不负自己,愿我在抵达终点之前,罪恶长长久久为我俯首,礼乐崩坏亦为我低头。”
“在我之下,众生平等。”
顾易在这曾经的战场上,一字一句的说出了这番话。
另外两人怔愣了许久。
但最后他们也都表达了支持顾易的想法。
再往后,这逛街之行结束,自然就要去找容岚。
一是为了将那邪修处死,再一个是为了将顾冠渊与容绮尸身下葬之事。
以及——折断猎魂刀。
这些都好解决。
瑞庐中心城区在邪王死亡后的第五天,就搭建起了一个圆台,那台子周围有整个瑞庐民众送来的柴火。
那炼制傀儡的邪修的最终处理手段就是对其处以火刑。
此火刑并不是使用修者手段加持过的烈焰,而是真真正正由人为制造的烈火。
阵法将邪修困于其中,身躯与灵魂均不得摆脱。
直到同为苦主的顾易,将第一个火把扔进已经搭建成篝火堆的柴火之上。
无数个火把也都被扔了上去。
烈焰熊熊燃烧,内里的邪修满脸扭曲,叫嚣着顾易不得好死。
但在顾易出声反驳之前,无数民众就已经用一个又一个柴火往邪修脸上砸去。
“顾易怎会不得好死?我往后不仅会为他求神拜佛,求各路仙众保佑平安,还会为其立长生碑,日日燃香上供,只求他一生顺畅坦途!”
木头帮子被下方一人使劲砸在了那邪修的脸上,早已被废了修为的邪修疼得龇牙咧嘴。
此时有许多人一边流泪,一边满脸憎恨地对其砸上大量烂菜叶臭鸡蛋。
“满嘴喷粪!”
“让你这样的人死在无尽烈火中,还真是便宜了你!”
“顾易大人未来会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今天必须死在这火刑中!”
“你之身躯要被燃烧殆尽,你之灵魂也要被泯灭不留!”
“这就是邪修的下场!不得好死!”
“你不是爱供奉那邪王吗?
()今日我们就送你去和他团聚!好叫那黄泉路上,你俩都不孤独!”
“顾易大人如此良善,你这做尽恶事者没有赞美之言就罢了,还敢口出狂言?!”
“去死!”
“去死吧!!”
火焰燃起来了。
升腾的高温让邪修感到恐惧,那些原本连他一根毫毛都不会侵犯到的凡火,在此刻已经点燃了他的身躯。
惨叫痛苦之声响彻在瑞庐民众的耳边,他们的脸上却只有畅快。
“活该!”
“畜生东西就该不得好死!”
“同为人类,竟敢做出如此恶事,呸!”
浓烟熏瞎了邪修的眼睛,火焰燃烧了他的身体,痛苦让他大喊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做那些事了,放过我吧,求求你们了……”
“顾易!顾易你肯定能听得见吧!放过我吧!顾易大人,顾易真人,仙人,这根本不是我的错,都是那邪王逼着我让我炼制傀儡的。”
“别杀我,求求你们了……”
他看起来太可怜了。
但谁人又能真的怜悯他呢?
但他又怜悯过谁呢?
“那些人被你炼制成傀儡的时候,你放过他们了吗?”顾易凝视着那双在火焰中对他充满了憎恨和恶毒的双眸。
他不曾畏惧,更不曾后退。
“万人中没有一个求饶的吗?”
“那时你在想什么呢?是觉得他们太过吵闹吗?还是觉得,这批人的实力不怎么样,就算被炼制成尸傀儡也根本不强?”
“你之死,乃众望所归。”
“何必在此时叫嚣你的可怜,不过是切身感受到痛苦之后,想要为自己求得一线生机而已。你根本不是真的惭愧,也根本不是真正后悔曾做过那些恶事,你只是想要为了想要活下去的欲望而选择低头而已。”
“如果失败的是我,如果我不曾战胜邪王,瑞州还能存在吗?万人傀儡大军的数量只会再度增加,会有更多家庭破碎,更多本该有未来的人死亡。”
“我不会放过你,瑞州的所有人也都不会放过你,你就在这满怀憎恨和绝望的心态中化为灰烬吧!”
顾易亲手向那熊熊燃烧的火堆中扔了一根柴。
这场大火持续了很久很久。
灰烬飘在空中,顾易抬手接下一粒,他看着那堆已经燃尽的尘埃,对身旁陪伴着他的两人说道:“我们去找姨母吧。”
“时隔数月,我也合该让父亲母亲入土为安。”
那两具尸体在先前的战斗中受损极大,并不完整。但尽管如此,由于是傀儡之身,本身太过特殊,仍然不得以傀儡模样下葬,不然谁也不确定,不腐不灭的尸傀儡未来会不会仍被某些歹人控制。
是以被炼制成尸傀儡的逝者,最终都采用了火葬,包括顾冠渊与容绮。
那两个并排放着的骨灰盒,此时正摆在顾易的房间。
顾易独自一人推开房
门的时候,在那两个骨灰盒前站了许久。
最终他也只是说:“父亲,母亲,我们回家了。”
不是容岚特意为妹妹和妹夫建的衣冠冢,而是曾经顾易生活了十几年的那个顾家。
那曾经被大火燃尽的废墟上,始终未曾建立新的建筑。
但顾易回来了,纵使这个家只有他一个人,他也还是让顾府再一次立了起来。
之后顾易在新的顾府中住了半年多,并正式度过了十七岁的生日,才决定与廉可人一同进入内修仙界。
与容岚告别时,姨母依依不舍。
容乐那家伙则是说:“我会想你的,麂鹿也是。”
顾易被他这话弄得哭笑不得,只说:“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我乃自由人,自由在我身,这天下之大,又有何处去不得,又有何处不能归。”
容乐这才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容岚那边则是给顾易塞了很多资源,包括他第一次突破筑基时,被两位护法留存下来的,生于他身上的“灵石”。
顾易直到此时才发现自己竟然还有这份天赋。
手搓灵石……好像也不是什么很难的事,只需在玉石中将灵力分子导入,自然而然地就能形成那所谓灵石。
也不算是多么了不起的能耐。
他自己不将这事儿L当回事儿L,其他人也只将这份特质当成锦上添花,不做多言。
这分别之言原本还想继续下去,直到廉可人一边叹气一边拿出“仙舟”。
“再聊下去天都要黑了,正如顾易所说,他此行又不是不回来了,你们只需当做他要外出历练即可。”
容岚听罢后便大手一挥,“允了。”
顾易随后踏上仙舟,解逸悄无声息地跟上。为避免太招人眼,好叫容乐偷摸让麂鹿踹上两蹄子,他登上仙舟的动作可谓小心又谨慎。
虽说仙舟起飞时,还是被容乐瞪了一眼。
能乘坐约摸十人的小型灵器被廉可人控在手中,如流星般划过天际,一路直达那仙山之上。
所谓内修仙界,便是不同于凡世的山巅,其灵力浓度远超凡世。
廉可人带人来之前就已经和自家山门说好,顾易来,不是加入,就仅仅是来做客。
是以就算他山门中有许多人想要见一见这个天赋超绝的年轻人,他们也还是克制了自己没有出场。
已经愧对廉可人了,倒也没必要去给被廉可人放在心上的后辈添堵。
至于顾易想要了解的那些邪修的消息,随后更是通过廉可人的手,被整理成册交了上来。
首先就是那死于他手中的邪王与前任邪王的故事。
前者是被后者养在手中的,类似炉鼎一类的存在。不过他们这些邪修倒不是采用那种双修之法用于汲取他人力量,而是单纯按着脑壳就能强抢。
已死的邪王此前被前任养着,期间按照吩咐四处吸取他人力量,整个身体就像是被当成了净
化装置一般,不过百年就已经取得了超越廉真人的力量。
待那前任邪王发现自己手中的这把韭菜被养好了,自然就打算割了。
哪知道他想割对方,对方也想割他。
最后结果显而易见,活下来的是死在顾易手里的那一个。
这部分信息属于过去发生的事,真正的关键是后半部分。
前任邪王手底下管着两个势力,一者专用于剥削同为邪修的其他人。
毕竟那汲取别人修为的邪法过于霸道,在顶上的邪王看来,任何同为邪修者都可以成为他手中的韭菜。
另一者则始终和内修仙界的正道修者斗法,时不时就会小范围开战。邪修赢了,正道就会落魄。而正道落魄了,邪修又会又拿凡众生命发泄,堪称恶贯满盈,罄竹难书。
至于那新任邪王,最初不过炉鼎的他实力可比不上另外两方管理者,在下黑手取得胜利后,他就第一时间逃往凡世。
知道有这么一个善于炼制傀儡的邪修,就顺带将对方一并带在身边。
也不是没曾想过将前任邪王制成尸傀儡,但最后还是猎魂刀的价值更胜一筹。
再就是顾易所经历的一切。
如今邪修那边局面更是诡异。
无主是其一,二为几乎所有邪修都想成为那至高者,去剥削践踏其他邪修。
而在这种局面中,不知是哪个能人搅乱浑水,不仅没有让邪修陷入无尽内斗漩涡,反而在新任邪王祸害凡世的时候,对正道修者举旗开战了。
凡世的战争残酷,内修仙界也不怎么样。
双方死伤极大,如今在新任邪王死亡的消息传遍天下后,虽然短暂遏制了战事的蔓延,但之前死的人太多了,两方已经结下死仇,战争也不可能停止了,只待又一个时期便会再次发酵起来。
顾易了解到这般信息后,就心里有了数。
他还找廉可人要了一份邪修中实力高强者的名单。
廉可人知道他想做什么,但还是问了一句:“你真的做好了被所有邪修敌视憎恨,甚至还有可能被其他正道修者怀疑的准备吗?”
顾易还未回话,解逸就先做质疑,“等等,前者我能理解,可正道其他修者有什么好怀疑顾易的?”
“谁人不知那邪王走的乃是杀戮之道。顾易若杀邪修之心不死,举措不停,就必然会有人怀疑,他手中长剑有朝一日会落在自己头上。”
廉可人有些沉重道:“我总归是无法说出,一定不会有那般人的这种话的。”
廉可人自己曾经不也是被放弃过的一员吗?
他不介意是他的想法,但廉可人不想让顾易也面对这种事。
“可何为正邪?”顾易反倒反问了一句,“若是纯然正道修者,他们只会赞颂我的行为。而若是心有鬼怪,内心阴翳者,那无论明面上有着怎样正派的名头,他们也不过是顶着人身的邪魔。”
“我不会质疑自己的道路。”
“
在我之下,众生平等。”
“我也早已做好了担负那些有形或无形之物的一切准备。”
顾易看向廉可人,那双眼瞳中的光一如既往,明亮而又清澈。
过后他便拿着那张名单,带着解逸下山去了。
第一个邪修死去的时候,许多人甚至不知道那是顾易所为。
但直到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第一百个的时候,一切就又都不同了。
顾易用了十年将廉可人所提供的那份名单上的邪修杀绝。
期间没有误会任何一个。
那份名单上的所有人,顾易也全都专门去证实过,只有确认是曾杀害过无辜之人的极恶者,他才会动手。
经过确定后,那类邪修自然也会死于他的剑下。
那柄未曾经过炉火炼制的剑胚,最终也随着顾易的使用而变成了一把真正的剑。
剑身上是雷电蔓延的纹路,使其开刃的不是磨刀石的打磨,而是一个又一个邪修的生命。
每一个死在他剑下的邪修都恨他,以言语鄙薄,以行动表达憎恶。
但最后也只会成为剑下亡魂。
顾易突破化神雷劫的时候,在雷电过后,灵雨降下之时,始终跟随在他身边的记录者,也即追逐者的解逸,却并未见顾易第一时间从盘腿坐下的模样变为重新站起。
他静静等待,直到等到那人重新睁开双眼。
问他为何在雷霆过后,仍然用一个月的稳固境界,那人只是说:“我在那雷劫过后,遇见了心魔。”
解逸顿时露出了担忧的眼神,顾易却笑了:“那心魔问我,可曾害怕过死在我剑下的邪修于夜深人静中化作冤魂来向我寻仇。”
“我只笑道,若真有冤魂寻仇,被困于猎魂刀中的无尽阴魂可就不会随着那把刀一并消亡,它们只会早就跳出刀身去灭尽天下邪修。”
“他问我难道想一生都走在屠杀邪修的路上吗?我回答他有何不可。”
“他说我杀太多人,注定无法度过升仙雷劫,总有一日会陨落,我说,连我自己都不确定的未来,哪用得着他来猜想。”
“他说我实在无情,天道本就无情,又岂能容许第二个真正的无情者存在,总有一日我会不容于世。我回他,你怎知以前渡劫升仙成功者不是‘不容于世’?”
“实力足够,境界稳固,足以渡劫飞升者,此界只需目送其去往那仙界,又何必挽留。”
“我杀邪修从不是为了谁,只是为了我自己。”
“所谓心魔,与其说是心魔,在我看来也不过是另一种雷劫,实在不足为虑。”
“任有百般疑问,千般针对,万般恶意,我也自当正面应对。”
“我要我之名号存于这个世界,那邪修就永远都不敢露头,人心罪恶也就永远都不得出现。”
“斩尽罪恶,不为世间万般停留,是为无情。那既如此,我便无情到底。”
顾易看着解逸,嘴角带着纯如稚子的
笑容。
时间过去了多久呢?
十年(),繶瑞?[()]?『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解逸也成为元婴,却心知自己或许永远都无法突破化神。
而顾易也如他所说,成为这凌驾于人世之上的至阳至纯雷霆。在他之下,众生平等。
“我不原谅罪恶,我不允许阴暗,我不接受辩解,我为无情道修者,从一而终,贯彻一生。”
五百年过去了,凡世依然有顾易的长生碑,不只是瑞州中人,范围甚至扩大到了整个中洲。
一代又一代没有修仙天赋的人,纵使生命短暂,但也始终不曾忘记他。
这五百年间,邪修被打压到几乎死尽,甚至只是听到顾易的名字,就会腿软颤抖到想要逃跑。
在凡世传说中,顾易也曾有过传播甚广的,也最为让人振聋发聩的一番话。
“修者修道修仙,求大道万千,踏凌霄九天。大道各有不同,仙路人人不一,可邪修,那种卑劣虫豸也能叫修者吗?”
就连那渡劫之雷劫降临头顶,耗时九九八十一天劈完,顾易于仙光、神音、灵雨、祥云中踏风而行,被迎接去往上界时,他也曾以传遍此世之声道:
“我之无情似雷霆,只要这修仙之途不曾断绝,只要煌煌雷光不曾消亡,此界就绝无邪修可见大道!此世就绝无邪魔可见日光!”
解逸在自身寿元耗尽时,在那本他写了一辈子的传记上提笔——
“有人问我可曾后悔过,将本应该用于修炼更进一步的时间浪费在这一本传记上,可直到此时我才胆敢说出,能见证顾易的大道仙途,才是我这一生中最具价值之事,从无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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