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罗,有客人上门了。”跳完舞的女人直起腰,将金币项链塞回胸口,蹲下来撑着台面,慢慢蹭到地上,随后穿上一双陈旧的黑皮鞋。
叫保罗的男人懒洋洋地撑起身体,熟练地拿出一个玻璃杯,“晚上好,美丽的女士,欢迎来到鲜花小镇,需要点杯酒吗?还是想找一个舒适的住所?”
赫拉走过桌椅凌乱的客区,来到吧台前——余光中,她发现那个拿着马鞭的男人依旧一动不动,就连胸口似乎都没有起伏。
像个死人。
这让赫拉立刻警惕起来。
不过酒馆已经打烊,只有靠近吧台的地方还点着烛灯,光影昏暗,也许是她看错了。
她不动声色侧身靠着吧台,这样她能同时看到三个人。
“找个临时住所住一晚,顺便打听一个人。”赫拉很懂事地翻出一张纸钞,搁在台面。
保罗下意识要去拿钱,结果另一只手比他快一步。
刚刚跳舞的女人直接抓起纸钞,然后顺着胸口的沟壑塞进去。
这下保罗立刻阴沉着脸,他还做不到在外人面前伸手去掏,“喂,玛格达,这是客人给我的小费!”
玛格达咯咯笑起来,“这位女士的要求我也能办到。”
她看向赫拉,眼睛亮亮的,“小镇上没有旅店,空房子倒是有不少,不过大多都几十年没有住人了。如果你不介意我是个舞女,我家还有间客房。平时装些衣服,虽然从来没住过人,但一直有打扫,很干净。”
赫拉这些年在外闯荡,几乎什么环境都待过,完全不介意玛格达的职业。
反正在奥克兰联邦,有很多女人明里暗里从事这样的工作。
如果不是世界上也有女巫师、女骑士等等人,这个时代的女人恐怕会活得更辛苦。
“可以。我的要求不高,能供人休息就行。”
第一个要求完成,比索是不用还回去了。
玛格达笑得灿烂,歪着脑袋,“你想打听什么人?”
“明斯·康斯坦丁,据说是一位巫师。”
“明斯·康斯坦丁”这个名字一出口,酒馆里的气氛突然就发生了明显改变。
被抢了生意,满脸不高兴的保罗突然褪去了脸上轻浮的笑容,面上多了几分警惕,“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而另一旁,像死人一样胸口没有起伏的老者缓缓抬起头。
他脸上有些水珠。
赫拉不明白他在深秋的夜晚怎么会流这么多汗。
看到众人表情变化,赫拉更加确定,明斯不是个普通的巫师。
正常人听到巫师不会是这种反应。
她好整以暇地从风衣口袋里拿出明斯的名片,“在委托任务前,打听一下他的风评。”
她手指一撮,名片下面又出现一张纸钞,面值100。
“你们谁,愿意为我提供一点儿可靠消息?”
……
几分钟后,赫拉跟着玛格达一起离开酒馆,准备去玛格达家过夜。
推开酒吧大门,她仍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坐在里面的老人。
酒保保罗和舞女玛格达都回答了赫拉的问题,只有那个两鬓斑白,表现最奇怪的老人一言不发,只是直勾勾地盯着赫拉,让人不安。
但他一直没有其他举动,赫拉也没有主动挑事去试探人。
“你不用在意约翰。”注意到赫拉的目光,走在前面的玛格达笑吟吟地回头,“他被水淹过,身体虚得很,像个死人似的。”
赫拉表面上微笑,心里思考着刚刚两人对明斯的评价。
从他们口中,明斯是一个不太靠谱的巫师。据说连见习巫师资格证都是花钱买来的。
而他八卦小报上一直打了三个月的广告,才接下第一个客人,差点儿就破产了。
如果真如两人所说,那明斯就和蹩脚的骗子差不多。
但赫拉亲眼看着明斯施展巫术,而且……
她并不相信明斯可以仅凭所谓的意志力,就能抵抗献祭类黑魔法。
赫拉自认为意志力不错,但也在被黑影扑倒的瞬间晕厥。期间她几次挣扎,都以失败告终,无论如何都无法清醒过来。
可是明斯不但醒过来了,还把他们两人都带出地下室。
赫拉甚至怀疑,黑袍人施法失败也和明斯有关。
但她没有证据,只是凭直觉行事。
而且她也不知道明斯到底做到了什么程度,又是怎么做到的。
两人谈话间,玛格达将赫拉领到她的房子。
房子很陈旧,里面的装修更是朴素,只有必要的家具。
这个拥有金币项链的舞女,过得倒是意外的清贫。
赫拉刚在客房安置下,玛格达就敲开了她的房门。
她披了一件厚呢外套,脸上重新化了妆,“我今晚要去见一位客人,就不在这里住了。如果你要离开,直接关门就行。对了,盥洗室和厨房都可以用。”
对方竟然要在家中有陌生客人的情况下外出?
赫拉一愣,“你就不怕我偷拿你的东西吗?”
玛格达单手掩唇,咯咯一笑,“这位小姐,你身上这件风衣就能买下我房子里所有的东西了。如果你愿意把它给我,我就把房子送给你!”
赫拉本来还想晚上和玛格达再聊聊明斯的事情,可对方竟然要离开。
她追到门口,直接说:“我把风衣送给你,你今晚留下来。”
玛格达扬了扬眉毛,倒退着离开,还对着赫拉飞吻,“我也很想做你的生意,美丽的冒险者小姐,不过我一早就答应那位客人,为了我的名声,可不能失信。如果你不着急走的话,明晚我可以陪你哦!”
她眨了一下眼睛,“做什么都行。”
赫拉第一被人开这种玩笑,脸色一冷,停下脚步,看着玛格达连跑带跳地离开。
像田野里的麻雀。
等拐到小镇的主路,离开赫拉的视线,玛格达才放慢脚步。
在主路尽头的酒吧门口,一辆敞篷马车已经停在那里。
驾车的人,正是在深秋依旧满脸汗水的老车夫约翰。
玛格达跳上马车,“约翰大叔,我们出发!”
车夫动作僵硬地甩了一下缰绳,在马匹动起来后,才缓慢说道:“你必须,去见那位,客人吗?”
玛格达单手托腮,另一只手毫不避讳地从领口伸进去,摸索着里面的金币吊坠。
“必须去!”
“因为他说,他也有一枚这样的金币。”
车夫低下头,马儿乖顺地小跑着。
“金币,是,诅咒。”
“我知道。”玛格达捏着自己的金币,面无表情,“我已经离不开我的金币了,但如果我能为他找到另一枚金币,也许他愿意解开我的诅咒。”
车夫不再言语,他低下头,身上的潮气逐渐和夜晚的雾气融为一体。
马车驶向双鹰市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