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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还有什么事要忙啊。”
那一刻陶琢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原来他都清楚,陶琢想,只要陶正和想知道,他什么都能知道,他不知道,就只说明他不在意。
陶琢随口嗯了一声,抿抿嘴,一时间忽然很想念严喻。
陶正和点了菜,开始和陶琢搭话,无非就是问些无聊的问题,陶琢也对付着回答。
菜上得很快,头盘先来,然后是汤,然后是副菜奶酪龙虾,生发的海鲜。
陶琢病没好全,不敢吃,但也懒得告诉陶正和他上午还在发烧。
说实话,陶琢现在脸色煞白,嘴唇干燥,稍微有心的人都能看出来是大病初愈。
除了陶正和,毕竟他心思完全没在陶琢身上。
陶正和扯东扯西,一会儿说陶元在双语幼儿园里表现很不错,得到外教老师肯定,一边说小琢你从小学习就好,你弟随你。
最后主菜上来,切了两下牛排,把餐具一放,不停举杯喝酒,似乎在给自己打气,陶琢便看出他终于准备开口了,也跟着放下刀叉。
会是什么呢?陶琢想,上次这样的阵仗,是陶正和委婉地说希望陶琢可以去住宿,再上一次,是陶正和说他后妈生了个男孩;再上次,再再上次,再再再上次……爸爸谈恋爱了,你要有新妈妈了,你新妈妈怀孕了……
然而这一回,陶正和说:“陶琢,我要出国了。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陶琢瞬间愣住了,不敢置信地抬头。
陶正和在对上陶琢视线的瞬间扭过头去,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
但没有用,逃避也不能改变事实,陶琢反复咀嚼那短短的十来个字,试图理解它代表着什么。
这一刻,陶琢完全明白了,完全明白陶正和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南城,为什么会吞吞吐吐,为什么欲言又止,为什么明明那天严喻做了很过激的举动,偏心如陶正和事后也没有长篇大论来指责陶琢半分。
因为陶正和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陶正和心虚。
“都是为你弟弟考虑,还有家里的生意。”陶正和见陶琢不说话,开始解释。
“和外商的合作,以及你刘阿姨那边也很希望……对,对陶元也好……”陶正和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钻入陶琢一片空白的脑子里。
“没有别的意思,爸爸就是想……”
“其实出国对我们家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正好你也大了……”
陶琢看着陶正和的嘴一张一合,却感觉自己完全无法理解他在说什么。
窗外又响起沉闷的雷声,酝酿了一下午的大雨终于落下。淌过落地窗的水流如瀑,扭曲了窗外所有建筑与灯火。
陶正和说了很久,最后一顿:“我把南城的旧房子卖了,小琢,你知道的……自从我和你妈妈……那房子就没人住了,放着也是放着。”
“对不起小琢,”陶正和终于抬起头,看着陶琢,“其实上次回南城,就是为了去大使馆办最后的手续。那天我就想和你说……但不知道怎么开口。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
陶正和千解释万辩白,却也知道这是一个需要他亲自来说“对不起”的决定。
可他在做之前根本没有问过陶琢愿不愿意,能不能接受。
陶琢不言不语,只是垂眼看着陶正和胸前的领带。
所以那天才会西装革履……其实是从大使馆出来的吧。
骗子。
陶琢忽然想,说什么来看我,其实根本不是,只是想顺便把我丢掉,陶正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服务员在这时端来沙拉,里面有新鲜的虾,陶正和见陶琢坐着不动,叉了一块放到陶琢盘子里让他吃。
“这个虾很新鲜的,”陶正和殷勤道,“你尝尝,还有……”
陶琢陡然打断:“我不能吃虾。我发烧了。”
陶正和一愣,讷讷地坐回去:“对不起,我不知道……要不要给你叫碗——”
“面”字还没说出口,陶琢忽然说:“你知道什么?”
他抬起头,怔怔地注视着陶正和:
“你想知道什么?”
“你能知道什么?”
“你哪怕有一次在意过我的感受吗陶正和,我对你来说到底是什么啊?!”
陶琢情绪终于失控,近乎歇斯底里地对陶正和大吼:“你到底把我当儿子,还是和一个你讨厌的女人生下的失败品?你决定要出国定居要远走高飞,要开始你新的人生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被你丢在这里的我的感受?你有没有想过来问一下我的意见?!我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
刺耳的尖声使整个西餐厅的人同时扭头,大堂经理立刻走过来,对陶正和比了个眼神。陶正和涨红了脸,接过经理递来的手帕想递给陶琢,却被陶琢抬手拍开。
陶琢就那么站在原地,试图使自己平静,但他发现面对陶正和他无法平静。
十六年来胸腔里翻腾的委屈和怒火快把他烧成灰了,身体忍不住颤抖。
陶正和说:“小琢,你别这样……”
陶琢才慢慢坐下来,呆呆地看着陶正和问:“那我呢?”
“……我会和你妈妈商量,”陶正和避开陶琢的视线,低声道,“直到你18岁上大学前,她都会对你负责。”
“或者你也可以跟着我,”陶正和提议道,“出国读书……”
“刘阿姨会愿意吗?”陶琢打断道。
陶正和不吭声。
“那我就像往常一样给你打钱……”陶正和立刻改口道,“也就是说除了我人在国外,其实没有什么不同……”
“不用了,”陶琢蓦然打断,“你说得对。陶正和,对我来说,有你没你真的没什么不同。也许没有你,我的人生会更好。”
陶正和一顿,看着他:“小琢……”
“你移民吧,我不会出国。也不想再见到你。”
陶琢说完便站起来,不再看陶正和,迎着所有用餐者投来的尖锐如刀的目光中,一个人走向电梯间。
陶琢强撑着等电梯门关紧,知道陶正和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了,一瞬间才失去所有力气,像被千刀万剐,软靠在墙边差点滑到地上。
陶琢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突如其来的真相将他整个人击碎了。
“没有人要你了。”
这个念头萦绕在陶琢脑海,他浑浑噩噩走到一楼大堂,听见震耳欲聋的雨声。
瓢泼大雨,电闪雷鸣,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
服务生注意到他失魂落魄,上前问:“您好,要给您打辆车吗?这里有雨伞,您可以拿着。”
陶琢摇头,拒绝了车,也拒绝了伞,不顾对方阻拦,一个人茫然地走进雨中。
要去哪呢?还能去哪呢?这座城市里有什么地方会收容他呢?
陶琢不想回学校,不想面对现实,干脆顺着车流漫无目的向前走,放空大脑不想思考任何问题。
大雨瞬间就将他浇透,陶琢浑身湿漉漉,像条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