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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和复习资料是每周六下午三点左右送来,于是一点钟陈娴就会提前离开,去不远处的咖啡厅坐着办公,等到四点,再慢慢走回家。
但有一次,大概是那少年没卡好时间,五点钟冒着大雨匆匆忙忙赶来时,正好和提着菜准备上楼的陈娴在大堂迎面撞上,两人脚步同时一顿。
陶琢人湿透了,卷子却滴水未沾。陈娴没说什么,垂眼接过,淡淡道:“以后不要来了。好好学习,我会去学校取。”
“没事的阿姨,”陶琢说,“我就当……运动了。”
“对不起。”他忽然说,没头没尾的一句。
陈娴说:“没必要和我说对不起,你没错。你愿意跑就跑吧,我不拦你。”
陈娴说完就走,转身进电梯,电梯缓缓上升。
陶琢站着没动,看那电梯停在二十四楼。然而,很快电梯又下来,降回一楼,门拉开,陈娴欲盖弥彰地盯着鞋面不看陶琢。
“给你的,”陈娴硬邦邦地说,“他说你知道该怎么做。”
陶琢扫了一眼,是严喻整理好的数学笔记,练习册上像以前一样勾好了题,连计时多久时间内做完都给陶琢明明白白写在左上角,非常专制非常独/裁。
陶琢忍不住笑,又迅速收敛,低头接过,轻声说谢谢。
陈娴头也不抬地走了。
陶琢翻开那本练习册,在扉页一角发现了严喻拙劣的简笔画。
一颗爱心从天而降,砸到一只金毛小狗头上。
三人就这样心照不宣,保持着诡异而微妙的联系。陈娴依旧不许他们见面,把严喻看管得很紧,上下学亲自接送,但也不排斥陶琢给严喻送资料,严喻给陶琢递笔记。
九月,高一高二也开学了,一中校园里人满为患,新生仿佛大军过境,占领饭堂,单宇抢不到饭,又不想吃盘子,只能天天和陶琢一起点外卖。
十月,唧唧呱呱的声音小了,想必是高一学子们在第一次月考中被狠狠打击,彻底消停,高二高三的就幸灾乐祸,在逐渐转凉的秋风中享受校园里难得的清净。
十月二十七日晚,陈娴下楼倒垃圾,转过路口,脚步陡然停下。
路灯下,一个少年孤孤寂寂坐在长椅上,见她出现便立刻紧张地站起来。
陈娴扫了一眼,转身离开,陶琢犹豫片刻,还是追上来,跟在她身后说:“阿姨,让我上去吧,我就说一句话……我不想错过他十八岁的生日。”
陈娴终于站住,转过身,视线落在陶琢手里提着的蛋糕上。
“哪买的?”陈娴淡淡问。
“我自己做的。”陶琢说。
陈娴不言不语,转头走远,留下陶琢一个人抿着嘴站在黑暗里。
片刻后从垃圾站走回来,和陶琢擦肩而过,却冷冷道:“跟上。”
陶琢一怔,随即快步跟在陈娴身后,忐忑不安地上了二十四楼。
陈娴明明有钥匙,但还是摁了门铃。于是严喻来开门,瞬间怔在原地。
楼道很暗,感应灯没亮,可他们还是在雾蒙蒙的黑暗中看清彼此双眼。
陶琢笑起来,和严喻说了时隔四个多月的第一句话:“生日快乐,喻哥。”
“十八岁了,天天开心。”
陈娴站在旁边嘴皮一动,显然是想提醒陶琢不是说好了就一句话?但沉默片刻,还是没开口。
严喻的声音很轻:“别哭,陶琢。”
陶琢真不想哭的,但他一看到严喻的脸,一听到严喻的声音,委屈就不争气地决堤,眼眶瞬间红了,强忍着才没掉下眼泪来。
他把蛋糕塞到严喻手里,然后手忙脚乱地摸口袋:“等等,我……”
手掌握着什么,伸到严喻面前。
陶琢说:“手。”
严喻看了陈娴一眼,陈娴扭开头去,于是严喻伸手,陶琢张开,一颗被雕刻成萤火虫形状的夜光石落入严喻掌心。
陶琢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望着严喻的眼睛,那一刻他们都懂了彼此的意思。
这只萤火虫会代替陶琢,每晚陪伴在严喻身边。
陶琢转身跑远了,严喻拎着蛋糕进去,陈娴把门关上,一言不发地走进自己卧室。
严喻没有开灯,一个人坐在客厅,在黑暗里静静地看着那个蛋糕,然后切了一角小心品尝。
味道很好,不涩也不腥,像陶琢那样的做饭白痴,不知道在厨房里忙了多久。
那一刻严喻感觉有滚烫的东西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手中的萤火虫上。他没有去擦,萤火虫若有感应一般倏然亮了一刻。
晚上严喻躺在床上,将萤火虫放在枕边,夜光石在黑暗中发出淡淡绿光。严喻忍不住弯起嘴角,轻轻揉了揉石头,好像这样就是在摸陶琢的脸。
他从枕头底下摸出平时用的旧手机,没有卡,不能打电话也不能上网,只能看提前存进去的照片,和一个被他翻来覆去盘了不知道多少遍的视频。
视频里,那个少年抱着电吉他站在舞台左侧,穿着风格很朋克很摇滚的衬衫与牛仔裤,戴一只choker,眼角的亮钻熠熠生辉,视频拍摄不久前还被他吻过。
灯光闪烁,不断掠过他的身体,严喻忍不住弯起嘴角,伸手轻轻点一点他的脸。
副歌高潮段落前,那人蓦然抬眼,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和严喻对上视线,对他灿烂一笑,然后扫弦,充满力量的音乐将气氛推到顶点。
同样的,拍视频的人也把镜头推近,紧紧锁定在这少年身上,看着他在舞台上光芒四射,然后再也挪不开眼。
“这首歌是弹给你的,”陶琢的声音跨越时空而来,“你喜欢吗?”
喜欢啊,陶琢,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
严喻闭上眼睛,聆听手机里陶琢的声音。
门忽然被敲响,陈娴问:“严喻,你吃药了吗?”
陈娴后来知道严喻一直在看心理医生,在和自己吃一样的药,看着药瓶沉默了很久。严喻有时想也许这是她态度转变的很大一个原因。
严喻说:“吃了。”
翻了个身,重新戴上耳机,点开手机里另一段音频,听着那录音入睡。
某个干净又模糊的声响蓦然响起,咚咚,咚咚。
闷声震动着双耳,让严喻想起每一个陶琢睡在他身边的夜晚。
那天晚上,严喻趁陶琢熟睡,悄悄偷走了一段陶琢的心跳。
那人胸膛之下的炽烈缓缓跳动,最终成为漫漫长夜中严喻唯一的救赎。
时间一天又一天翻页,十一月,叶子黄了,秋风萧瑟,学生们纷纷穿上外套。
陶琢下铺的那张床依旧空着,但没有人乱堆杂物,都相信严喻还会回来。
十二月,天气越来越冷,大家开始在外套里面加各种绒衣与背心,围围巾戴手套,胡斌天天吹胡子瞪眼抓广播体操纪律,想知道到底是谁在后面浑水摸鱼,因为怕冷连胳膊都懒得抬一下。
零模马上就要来了,这代表高考号角的正式吹响,排名极具参考价值,所有高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