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回归的旅人

一阵轮船的汽笛声响起。
在多恩市的码头旁，一艘远洋轮船正在缓缓靠岸，大概十几分钟后，甲板上的客人开始陆陆续续下船。这艘好运号往返于多恩市和号角岛，后者是非常著名的旅游胜地，有着非常宜人的气候，柔软的沙滩，舒适的日光浴等等。
人群中，一位蒙着面纱的高挑贵妇人正挽着一位年轻英俊的男子下船，她看起来大约三十来岁，实际年龄可能更大一点，但是因为保养得体，显得颇为风韵犹存。岸边的微风吹起了这位贵妇人的面纱，露出了一张美丽妩媚的脸庞，在眼角有着一枚浅浅的泪痣，她穿着一套优雅得体的白色休闲装，有点像是后世的休闲短裙，饱满的胸前佩戴着一串昂贵的红宝石项链，修长白皙的手掌戴着点缀蕾丝花边的丝质手套，她一路笑语盈盈，十分亲昵地挽着身旁英俊的年轻人。
“亲爱的。你实在是太风趣了。”这位妩媚的贵妇人抱着年轻男子的胳膊，似有似无间胸前的饱满微微蹭了蹭对方的身体。
那结实的胸膛让她芳心颤动，不经意间看到的腹肌轮廓让她微微心跳加速。
一旁英俊的年轻男子眺望着远处的多恩市，他的眼神似乎在回忆什么，但手掌却轻轻地托起了身旁美妇人的胳膊，虚扶着她缓缓走下楼梯。
很快，一个管家模样的老者快步走来，他凝视了一眼旁边跟美妇人举止亲昵的英俊年轻人，眉头蹙起，轻声道：“夫人。”
“马车已经到了。”
听到老者的话，这位美妇人表情顿时有些怅然若失，她好似十分不舍地松开了这位年轻男子的胳膊，整理了一下仪容，面无表情道：“知道了。”
当视线转向一旁的年轻人时，这位美妇人的双眸立刻好似润得可以溢出水来，她恋恋不舍道：“记得联系我。”
“你知道我的联系方式。”
年轻人微笑着给了这位风韵犹存的美妇人一个温暖而有力的拥抱，根本无视了旁边眉头皱成了川字的管家，他声音温润如风，仿佛包含一丝魔力道：“我会的。”
哒哒哒。
一辆马车缓缓地驶离了码头区，坐在马车内的美妇人一副怅然若失的表情，她没有想到一次平常的休闲度假居然会遇到这么刺激的艳遇。在离开多恩市散心的时候，她就曾在心里幻想过，这一次的旅行会不会遇到一些有趣的事情，最好碰到一个幽默风趣英俊帅气的年轻绅士，然后两个人开启一趟浪漫惊险的艳遇之旅。
最后她的梦想成真了。
她真的在号角岛遇到了一群醉酒的粗鲁水手，就仿佛是上天的安排般，一個英俊帅气的年轻人如天神下凡般现身，三下五除二击倒了那些醉酒的莽汉，当微微发软的娇躯靠在那个年轻人的胸膛上时，她就连心跳都急促到难以呼吸，忍不住夹紧了双腿。
作为一个出身于多恩市的贵妇人，对她来说遇到三五个醉酒的莽汉调戏就已经是非常刺激惊险的事情了。
“派蒙？”
美妇人忍不住打开马车的窗户，回头眺望码头区的方向，但是突然间她不由愣神了一下，因为她怎么样都无法回想起来那个英俊年轻人的长相，这一段跟他有关的旅途记忆也好似模糊不清，她只记得自己让他假扮自己的丈夫，这是曾经完全不敢想象的事情，让一个只认识不到一天的男人扮演自己的丈夫，两个人的行为举止还如此亲昵，一路从号角岛游览风土人情返回多恩市。
这实在是太疯狂了。
至于旅途期间的记忆细节，不管她怎么努力地去回忆，也无法完全记清楚，她只记得那个英俊的男人有着一双深邃宛如星空般的双眸。
对角巷。
萧恩的身影转身走进了一家烤鱼店，很快小个子的店主将一份柠檬烤鱼，一份鲜榨橙汁，一点蔬菜沙拉，还有一点其他的配料送到了他的面前。
“谢谢。”
萧恩掏出一张十第纳尔的钞票，准备享用自己的午餐。
味道很好。
比深渊城的半身人厨子做的碳烤蜥蜴尾巴更好吃，他再次返回多恩市有一种恍若隔世般的感觉，现实世界的平静生活对他来说宛如是一场遥不可及的梦，曾经在多恩市的记忆好似回响般不断地浮现。
“过去一年多了。”
萧恩端起橙汁喝了一口，他眺望着远处的码头区，目光幽邃，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这里，守夜人-萧恩已经牺牲了。
他更换了自己的身份容貌，依靠‘阅读思想’的能力，发现了一个渴望寻求浪漫旅途和刺激艳遇的贵妇人，对方的身份地位可以给萧恩解决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他便安排了一场好戏，成功上位在旅途中扮演了那位美妇人的丈夫。
举手之劳，不用客气。
心灵途径的超凡者在现实国度几乎可以为所欲为，一个简单的心灵暗示，加上访问一次‘魔鬼’领域而恒定的【巧言术】，萧恩轻松地依靠说服解决了旅途上的所有麻烦。
至于风趣幽默，那仅仅是因为巧言术更容易说服他人罢了，如果内心不自觉认同萧恩的观点，自然会觉得他幽默风趣。
“黛西应该已经返回德勒地区了。”
萧恩转头望向了码头区巡逻的警察，那是一位便衣，晋升的超凡者，看样子像是游侠途径。
“警察里面也出现超凡者了吗？”
“埃蒙带来的改变？”
上一次的灾难结束后，多恩市的超凡者数量明显变多了不少，有可能是高层被迫做出让步，不改变也不行，埃蒙这个疯子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来。在经过码头区的时候，萧恩就感觉到数位超凡者的气息，他吃个饭居然也碰到了一个巡逻的便衣，同样也是晋升不久的超凡者。
“全部都是超凡等级五以下，晋升的时间不会超过一年。”
萧恩吃过午餐，漫步于码头区的道路旁。
曾经大火焚烧的区域已经重建，沃夫轮船的工厂再度建起，好似一切都从未改变过。
码头区的微风让萧恩感受到了许久没有的轻松惬意，他沿着新建的城区散步，不经意间拐入了其中一栋职工宿舍，很快他走上了三楼的位置，轻轻地敲响了其中一扇门。
“谁？”一道警惕地女声响起。
萧恩听到这温柔的女声，脸上明显放松了许多，假装无意道：“请问这里是怀特先生的住处吗？”
女人通过猫眼瞥了他一眼，似乎感觉他不是坏人，缓缓地打开了门。
这是一位温婉美丽的女人，面容略微有一丝憔悴，有着淡淡的黑眼圈，她十分礼貌且警惕道：“先生，你可能弄错地址了。”
萧恩故作惊讶道：“不对吗？不好意思。”
“我可能真的弄错了。”
在访问了一次魔鬼领域的力量后，他的表演能力也在突飞猛进，魔鬼都是巧舌如簧的家伙。
“妈妈？”
就在这时，一个小姑娘的声音响起，她从房间内走出，揉了揉眼睛，用清脆的童音道：“来客人了吗？”
萧恩的瞳孔在一瞬间微微收缩，他看到了小姑娘身上的淡淡灵光。
觉醒的超凡者！
虽然还没有完全觉醒，但是超凡本质已经在她的体内，汉克-布伦德的女儿，通过血脉遗传而晋升的超凡者。
似乎是觉察到了女人的目光越发警惕，萧恩抱歉躬身道：“对不起。”
“我认错了。我现在就离开。”
女人很快关门。
萧恩则表情凝重地缓缓走下楼梯，好消息是汉克-布伦德的妻女生活得还不错，坏消息是他的女儿遗传了汉克的超凡本质。
——逐光者永远不会背弃光。
萧恩不能坐视不理，他答应过汉克会关照他的妻女，而且他还欠汉克一次罗马皇宫。
“血脉遗传的超凡者。”
“汉克应该希望他的女儿作为一个普通人生活吧？”
他有点头疼地揉了揉额头，喃喃道：“有什么办法能把超凡者变回普通人吗？如果不行，那我至少要保证她能安全完成觉醒晋升！”
这种血脉觉醒的超凡者，有点类似于术士，就好像是超能力失控一样，会搞出来不小的麻烦。
就在萧恩下楼时，他看到了一个行色匆匆的中年男子，萧恩跟他有过一面之缘，汉克妻子重新改嫁的那个丈夫，似乎是一位中层的职员，对方警惕地看了一眼萧恩，很快走上楼打开门，询问起了是否有人敲门。
没过多久。
楼上传来了争吵的声音，啪，萧恩听到了一道清脆的耳光声，瞬间他的双眸微微眯起，身上迸发出一抹惊人的杀意！
楼上的女人挨了一巴掌。
在她姣美的面容上有着一道清晰的手掌印，房间门口的小女孩护住了母亲，用宛如小老虎般的眼神死死地盯着这个中年男人，面对这个身高不足一米四的小姑娘，男人的眼神中透着一丝恐惧，他忍不住后退了半步，飞快地打开房门离开了这个家。
——支配人类。
——阅读思想。
萧恩的身影在一瞬间闪出，他幽邃的双眸中迸发出一缕灵光，直接侵入了对方的大脑，支配了他的意志，同时阅读他的思想记忆。
一切的纷争起源于小女孩的觉醒。
想要保护女儿的母亲，心怀恐惧的父亲，在无尽的争吵中，整个家逐渐分崩离析。
汉娜-布伦德。
那个小姑娘的名字，作为汉克唯一的后代，她继承了超凡者的天赋。
但眼前的这个男人害怕她，恐惧她，他畏惧超凡者，哪怕对方是自己的继女，一个还未成年的小姑娘。
有汉克的前车之鉴，他的妻子绝不想再让女儿成为守夜人，甚至是接近超凡者的世界，这也跟汉克的遗愿不谋而合，但恐惧摧毁了她的第二任丈夫，在经历过多恩市上一次的动荡后，他的精神好像出了一点问题，看待超凡者就好像是面对一个怪物。
他活在了恐惧的阴影下，旧日子嗣永久改变了他的心智。
这个男人的意志防线已经被击溃了。
萧恩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解除了支配对方的法术，抹去了自己存在的痕迹，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去。
上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们的感情还很好，这一次却已经到了动手的地步。
但这是别人的家事，萧恩也不好贸然插手。
他要找个时间单独见一见那个小姑娘，她的觉醒已经进入了最后阶段，应该很快就会获得超凡者的力量。
新城区，大摆钟。
萧恩的身影从电车上走下，在经过大剧院时，一个男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先生，要香烟吗？”
他转过头来，看到了一个瘸腿的大男孩，右腿的下半截被截肢了，用一个木质的假腿替代，大男孩看到萧恩回头，露出一丝笑脸，再次道：“先生，要香烟吗？我这里还有口香糖。”
萧恩凝视着眼前的大男孩，拿起一包香烟，一个最新款的打火机，一块用纸包着的口香糖，然后掏出了一张一百第纳尔的大钞递给了对方。
大男孩的表情有些紧张，他翻了翻自己的口袋，抱歉道：“对不起，先生。”
“我找不开。”
当他再次抬头时，突然间愣在了原地，因为刚刚那位先生的身影早已经离去，他一瘸一拐地在马路上搜寻了片刻，对方却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
大摆钟，公园区，无名纪念碑。
萧恩的身影好似在搜寻着什么，当他看到了不远处一个衣衫朴素的卖花小女孩后，他不由松了一口气。
他远远地招了招手，那个小女孩很快看到，一脸欢快地小跑了过来。
“下午好。先生。”
这个卖花的小女孩鞠了一躬，非常礼貌道：“要买花吗？”
萧恩挑了一束白色的菊花。
他望着小女孩开心离去的背影，缓缓走到了无名石碑前，将这束花放在了地上。
“我回来了。”
萧恩深深地鞠了一躬，转身朝着墓园区走去。
天空不知道何时下起了小雨。
肖恩之墓。
他看着前方屹立的一座座黑色墓碑，他自己的，汉克的，琴的，其他牺牲守夜人的，沉默了许久许久。
再一次回到这里，他不仅仅是萧恩，他还是埃蒙。
萧恩打开酒瓶，倒在了汉克的墓碑前，他坐了下去，拍了拍墓碑，轻声道：“我有些事情要跟你谈谈。”
“关于你的妻女。”
“你的女儿觉醒了超凡者的血脉，还有你的妻子，似乎现在也过得不是很好。”
——死者交谈！
在黄昏的细雨绵绵下，萧恩的掌心浮现一枚奇特的骸骨奇物，很快墓穴里面便传来一丝轻微的动静。
萧恩唤醒了汉克死去后还未完全消散的灵性，让他能够暂时跟自己交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