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的水滴滴嗒嗒往下落,手背的创可贴被冲掉了一个,又有血渗出来。
楼远死死盯着镜子里自己那张脸,眉毛眼睫都湿漉漉的,白日里张扬的眉眼沉敛下来,明亮的光打在侧脸上,顺着鼻梁融出一条蜿蜒的明暗交界线,切割出锋利的轮廓,另一半隐没在阴影中。
溅在镜面上的水珠滑落,拖拽出一条扭曲的水痕,楼远低头用纸巾慢慢擦干手指,敛起眼中的怒气。
“伤口需要处理一下吗?”
楼远从镜子里看向付之予,很轻地摇摇头:“不用。”
“走吧。”付之予站在他的身后,“我叫过车了,回店里收拾一下。”
随川的春天常刮沙尘暴,枯树叶子和沙土被卷起来,稀里哗啦吹得整条街东倒西歪。
夜里十一点半,酒吧门前,楼远和付之予一蹲一站等车,静静看着一条路过的狗被风推着从面前狂奔而过。
楼远拢了拢牛仔外套,眯起眼睛望向远处,从口袋里翻出半盒皱巴巴的烟:“那群催债的什么时候走的?”
“很快,”付之予低头看他,“我们离开之后,他们在店里砸了几个柜子,又打了电话,之后就走了。”
什么离开之后,应该叫狼狈出逃、抱头鼠窜之后,还是有钱人说话太委婉。
楼远从烟盒里弹出一支,低头咬住,牙齿碾来碾去,含糊应道:“……电话估计是给我哥打的,狗东西,欠了一屁股债就跑去外省了,黑白无常都找不到他。”
付之予没有答话,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打火机,手指轻按下去,“啪”一声窜出火花,他垂眼看着,把火递到楼远面前。
楼远微微偏开头,模糊道:“我不抽,刚顺走的覃然的烟,烦了就咬咬。”
火花跃动着熄灭,付之予指尖轻巧一转,把打火机收回手心里,动作游刃有余,看起来很熟练。
路灯把他的影子拖得很长,付之予身形高挑,穿一身灰色的毛呢风衣,衣领在风里翻飞,黑色低领毛衣露着一截白皙修长的脖子,他神情坦然又平静地看过来,路灯下,眼里的光亮很稳,风也吹不出一丝涟漪。
楼远收回视线。
付之予的身上是浅淡一层凛冽的木质香,没有烟草气息,楼远其实想问问他为什么会随身揣着打火机,一句话在唇边转了转,最终也没说出口。
他和付之予原本也不算相熟,只是今天一场意外牵起来了一段短暂交情。
不是能融到一个社交圈子里的两个人,他们似乎都心照不宣,点到即止,刚刚好。
【作者有话要说】
晚八点隔日更,后续根据榜单多更一个日常流甜饼,感觉这两天酸酸辣辣口看多了,摸点纯甜的东西治愈一下,跳跳糖小情侣,主打调剂生活的轻松健康纯爱,定位是睡前甜饼排雷:前期有部分原生家庭的鸡飞狗跳,中期下线谢谢大家来看故事,故事小小的也很可爱(长佩为什么不能在作话输入emoji)感谢阅读,祝生活愉快
第2章残局
楼远和付之予,如同大部分大学校园里的同学关系一样,课上见过,听说过名字,脸对不上,对上了也没说过话,在教室里是点头之交,出了教室遇到装没看见。
也许付之予是真没看见,反正楼远大多数时候不会主动打招呼。
他们是随川大学计院同级生,楼远很早前便听室友提起过付之予,疑似富二代,为人低调,上课喜欢坐前排最旁边的角落。
付之予似乎永远是礼貌客气的,无时无刻不带着公事公办的气质,待人接物总是疏离淡漠,瞧起来不太好相处。
他们两个原本没什么交情,有几面之缘,或多或少说上过几句话,仅此而已。
这是一种看似浅薄却格外坚韧的关系,没人主动的时候可以直到毕业都是有着微信好友的陌生人,一旦有人主动,这段友谊能够立刻化为最铁的存在。
把付之予牵扯到自己的私事里实属意外,楼远对于如何收场感到头疼。
事发地在桥西路,大学城里最热闹的一条街,东连随川大学,西接这一片最豪华的商场,往北是师范和理工大学,往南是进随川市内环的唯一地铁口。
楼远在这条繁华的小商业街上有一家数码店,汇腾科技,业务范围涵盖科技领域和非科技领域,包括数码维修、电脑升级、打印装订、论文排版、创新广告,提供随川大学、师范、理工、外国语期末复习资料、个人素质表格……
可惜今日惨遭黑手,被砸的只剩下碎玻璃、碎零件、碎纸,还有付之予的碎电脑。
上门闹事的是一群债主,他哥在外面裸贷,裸照一发,人死活找不到,催债的只能每天追到楼远和他爹妈面前。
今天实在不巧,付之予前脚抱着自己等待维修的电脑进来,后脚就闯入一群凶神恶煞、手握家伙的壮汉。
二打五,胜率百分之零点一。
楼远再厉害也不过是个没毕业的大学生,对上下手狠毒的债主,首选方案是能跑先跑。
二跑五追,胜率百分之九十九。
但付之予毕竟是初入战场的新人,在这个没怎么没见过世面的富二代面前,突如其来的黑势力还是让他反应慢了一瞬,出现了百分之一的失误——一闷棍要落在付之予身上,楼远推开人替他挡了。
对方人多势众,付之予没给他们第二棍的机会,举起手里价值不菲的笔记本当头一砸,笔记本脱手飞了出去,他力道大,把人砸得头脑一懵,立刻见了血。
那台电脑里有付之予的雅思复习资料,据说下礼拜考试,事后付之予和他一起在街上游荡时,整个人身上都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死意。
创业基金今晚的聚会早在三天前就递来了邀请,遇上砸店的事情,楼远本打算直接放鸽子,却听说楼安前两天借了创业基金一笔钱,他怒意上头,准备找创业基金探探口风。
可惜了创业基金是个傻逼,压根不知道楼安身在何处,还矫揉造作地装了一把大的。
店明天还要继续营业,他今天得回店里一趟把残局收拾干净。
出租车上了快速路后一路畅通无阻,路灯一盏接一盏,从楼远的侧脸上一抹而过。
他撑着脑袋看了会儿天,口袋里的手机在第五次震动后终于消停下来。
他现在的心情像摔在地上的烂番茄,半碎不碎的番茄皮还撑着一个圆圆的模样,腐烂的汁水却早已经溅满房间,他知道那是楼安的电话,他不想听到楼安的声音。
大学城是南河区夜里的一块反光板,居民区陆陆续续暗了灯,只有这里仍旧热闹。
桥西路上的店铺大部分还未打烊,压马路的学生从街头溜到街尾,出租车慢悠悠地驶向十字路口。
店面不算太过狼藉,隔壁的文具店老板娘在他们走后帮忙把卷帘门扯了下来,此时看着还勉强算没有影响市容。
楼远弯腰拉起卷帘门,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