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楼远咬着后槽牙,视线快速扫过周围的椅子、吊瓶架、墙壁,打算选取一个合适的扶手。
付之予适时递上一只胳膊。
楼远盯着他手腕上的小铜钱,内心挣扎了一秒,伸手搭了上去。
就这一次,楼远在心底告诫自己,保持距离,保持距离,等不疼了一定保持距离。
“小狗一样。”他忽然听到付之予说。
楼远立刻顾不上保持距离:“你骂我!”
“没有骂你。”付之予右手提着一袋药,左手拉着楼远,“回去吧,今晚睡一觉。”
楼远走出一百多米才感觉肌肉吸收了那烟花一样炸开的注射药,一抬头见到付之予已经在打车了。
余光里能看到路灯的亮光落在付之予的鼻尖上,楼远犹豫了几秒,才说:“我回学校吧。”
付之予打车的手一顿,并没有转头看他,只是很久后才听到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这一声回答很轻,却像一滴水掉入心海,荡起一圈圈涟漪,经久不散。
楼远没敢再看他。
上车后付之予塞给他一瓶矿泉水,楼远举着水没反应过来,付之予便抓着他的手,把水瓶贴在额头上。
“散散热。”
楼远这下彻底不敢看他。
从余光里看付之予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在楼远过往22年人生里,他还从没有过不敢瞧人的体验,向来是想看谁就看谁。
他在喝过酒25小时后才开始输液打针,此时已至深夜,宿舍楼早过了门禁时间。
他们尴尬地站在门外,楼远拍拍宿管阿姨的窗户,拍了五分钟才把阿姨拍醒。
楼远可怜兮兮地向阿姨展示自己手背上的纱布,遭到阿姨无情的拒绝:“晚归和导员报备啊,生病了我这边就不记你了,但是还是要报备哦。”
付之予扫了眼表,掏出手机:“太晚了,我打吧。”
“不用,我打。”楼远拦住他,顺手拨出了一个备注为“秦老师”的电话。
嘟嘟响两声后对方才接起,不等对面说话,楼远先叫了一声,乖乖巧巧地说:“秦老师!我是楼远,我生病输液刚回学校,付之予同学送我回来的,宿管阿姨让我给你报备一下。”
三个人齐刷刷盯着手机,三秒后秦老师才挤出一句话:“好的,回来了就好,早点休息吧。”
付之予:“………”
他就该猜到的,这明明是覃然的声音。
宿管阿姨放他们一马,两个人的寝室不在同一层,在楼梯间便分别,付之予什么也没说,只是把装着药的袋子递给他。
他看起来兴致恹恹,从医院出来后便很少主动开口讲话。
楼远感觉他有些不开心,也许是因为自己主动要求回学校来住宿舍。
但他不知道要如何挽回付之予的心情,只好从自己匮乏的情感经验里选取一些参考案例,笨拙地对他说:“明天早上我们一起去吃早饭,我要吃了东西才能吃药。”
付之予看他的目光沉甸甸的,却又轻得好像风一吹就能吹远,他只说:“好。”
楼远在进退维谷间艰难地寻找平衡,他不知道让付之予感到舒适的相处分寸是什么样的,付之予总是让人看不透。
就像他也不会知道,付之予此时在想——他拒绝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无所谓,他俩长嘴
第26章诚实
覃然:什么情况啊?你不是被付之予接回家了吗,怎么给干生病了?
楼远拖着自己38度的病体爬进寝室,怒骂三条。
-你说话注意点??一个动词就算用惯了也要在用之前看看语境。
-你以后文明点,咱的店本来就他妈没啥人来了!
-你怎么不回我,睡这么早?
覃然终于忍无可忍,大骂回三条。
秦老师:我随口一说,你怎么还干破防了!
秦老师:你别一天到晚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
秦老师:别转移话题,咋回事,进医院了?
楼远瞪着这几行字,决定把手机丢到一旁先睡再说。
脑子昏昏沉沉,打的针终于起效,他能感受到身体温度在渐渐趋稳,身上也发出汗来。
辗转反侧一个小时,楼远终于一把抓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
不错,合适的时间。
楼远:什么此地无银三百两,我那是心虚。
覃然死死地沉默了,凌晨两点的对话框居然还跃动了两次正在输入中,却连个屁也没放出来。
楼远等了他整整半个小时,见他实在憋不出话,这才一翻身睡下了。
他这一觉睡得格外沉,生病带来的疲倦在睡梦里发酵起来,早晨的闹钟压根没有吵醒他。
手边的手机嗡嗡震个不停,这是他约好和付之予一起去吃早餐的时间。
锁屏上还蹦着覃然凌晨四点发的信息:-你什么意思,我好像没有理解。
-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你?你?
-你喜欢谁都行,你怎么喜欢他?他看起来这辈子不会爱上人类。
-我一直怀疑他是外星人,你看徐晨光,也像个外星人。
-[链接:xx国又发现蜥蜴人?看看科学家怎么说]-你踏马的不会睡了吧我草,我夜不能寐,你睡得很美?
-没心没肺,狗东西,老大,大哥,我求求你了,你是不是故意的?
楼远一条也没有看到,还沉沉地睡着,半张脸埋在枕头里,把枕头搂得热乎乎。
一只冷冰冰的手忽然探上床沿,替他拨开额头上的碎发,用手背试了试温度。
楼远在梦中闻到了一股似有若无的香气,勾着他的魂在空中飘来飘去,猛地一脚踩空,他用力睁开双眼。
落在额头的手没来得及收回去,付之予看着他,又用手指戳戳他:“醒了?”
楼远反应了好几秒,才转动眼珠看向四周:“早……上好。”
室友都不在寝室里,付之予站在他床前,举起手中的打包盒:“早上好,十一点了,吃口东西再继续睡。”
“哦……”楼远睡得头发晕,翻个面盯着天花板,才忽然想起来,“我是不是约了你吃早饭?”
“嗯。”付之予笑了一下,“我早上来看了,闹钟没叫醒你,就让你继续睡了。”
楼远吞咽一下,嗓子里干得像磨砂玻璃,他摸到丢在一旁的水杯,拧开灌了一口:“对不起。”
“没关系。”付之予说,“喝点粥,吃药了。”
楼远揉着眼睛,才发现屋里开着灯,他转头去看窗外,树影摇曳,雨珠如丝细密而落,天空阴沉,是个雨天。
他坐在床上,要低下头才能看到付之予,这才发现他的衣摆落了几点深色的雨痕,刚从雨里回来,难怪手指很凉。
“还烧不烧?”付之予问。
“不知道。”楼远划拉几下自己的脑门,从床上爬下来,“应该不烧了。”
付之予带回来的是煮的很烂的面条和粥,还在冒着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