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了,山猫。”鹿见春名微笑着说,“你这只小猫还跟以前一样不听话。”
是根本不将他放在眼中的语气。山猫的脸顿时便黑了,他冷笑起来,用枪口指向鹿见春名的胸口。
“告死鸟,你那张嘴还真是贱。”山猫咬牙切齿,“每次说话,都能让别人觉得不快。”
“这可能是我的天赋——”
鹿见春名的话没来得及说完,声音便卡在了喉咙里。
山猫开枪了。子弹从漆黑的枪口中呼啸而出,贯穿了他的手臂。
山猫冷冷地说:“闭嘴。”
血沿着鹿见春名被枪口贯穿的痕迹滴落下来,混进雨中,被稀释成浅粉的颜色。痛觉迟钝让他对疼痛的感觉并不那么敏感,即使是枪伤,也只能感觉到像是被什么蒙蔽了一层的、钝麻的痛感。
这一枪击中反而让山猫感到了些许的诧异——七年前,告死鸟能赢过他,那么没道理现在反而退步到这种程度,任由他击中吧?
但这疑虑一闪而逝,山猫没有太过在意。
他知道,七年前的时候,背叛了组织的告死鸟被当做废物利用,交给了另一个组织进行处理……也许是在那之后被彻底摧残、因此而实力大大后退也说不定?
握枪的那只手被击中确实让鹿见春名不太适应,但他并不在乎,区区小伤,重置刷新一下就又好了。
山猫看着鹿见春名突然展露的微笑,感觉到了些许不妙——事实证明,猫咪对危险的预警是正确的。
鹿见春名冷不丁地扬手挥过来,有什么东西被他扔了过来。山猫下意识地侧身躲开,仔细去看时才发现那是个电子手表。
手表上的倒计时从显示着1,微小的显示灯快速地闪烁着红光。山猫立刻就意识到了,这玩意儿……多半是个炸弹。
山猫倏然看向鹿见春名。
他不可置信地拔高了声音:“你疯了?!这么近的距离,你也会——”
他没来得及将这句话说完,电子手表便在雨中爆炸了。
山猫在那一瞬间下意识地向另一边扑倒,爆炸产生的火光和热浪将他掀翻在地。
爆炸产生的热度和雨幕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浓白的烟雾。山猫趴在地上,狼狈地起身,被呛地狠狠咳嗽起来。
山猫吃力地睁开眼睛,纤细而单薄的人形在白雾中显现。
鹿见春名踩着雨水走近,电子表爆炸而飞溅的碎片在他的身体上产生了一些细微的伤口,渗出了几滴血珠。
他提着枪,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跪伏在地上的山猫。那双日光满溢的金色瞳孔中倒映出他的脸来,眼底流淌着璀璨的光河。
“山猫先生,我只是想问一些问题而已。”鹿见春名温柔地轻声细语,“可是你太不听话了。不听话的猫咪会让我很困扰的。”
他伸手卡着山猫的脖子。
瞬间涌上来的窒息感让山猫难以呼吸,因为缺氧而带来的昏沉瞬间侵袭上来,他脖颈上青筋凸起。
雨水打湿了鹿见春名浓密的睫羽和鬓发,浸湿了雨水的鬓发黏在他的脸上,那张昳丽至极的脸在雨中更像是某种被称为雨女的妖怪。
“疼吗?”鹿见春名单手撑着脸颊,微笑着垂眸注视他,“山猫先生,就算是我也会感到痛的,你刚刚那样可不是什么礼貌的行为。”
“现在,回答我的问题。”鹿见春名的声音骤然冷淡下去,“七年前发生了什么?我做了什么?又是属于哪个组织的?”
山猫急剧地喘息了几声,突然怪异地笑了起来。
“怪不得、你要支开那几个人……原来你根本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山猫嘲笑道,“看来你的脑子被实验给彻底搞坏了啊。”
鹿见春名这次有点诧异:“连你也知道实验?”
他本来以为他是实验体这件事是没有多少人知道的机密,但现在看来,这件事好像人尽皆知的样子?
“为了发挥背叛者的余热、压榨出最后的剩余价值,卖个好价钱、送去做人体实验的实验体,难道不是更加符合背叛者的悲惨下场吗?”山猫低低地笑了起来。
鹿见春名面无表情地转动枪口。
“你、别得意地太早——”山猫的表情因为疼痛而显得有些扭曲,他的声音从喉咙的深处被挤出来。
他忍着疼痛握紧枪,倏然扣下扳机。
子弹贯穿了鹿见春名的小腹,但他脸上微笑的表情却完全没有因为这一枪而产生任何变化,好像根本感觉不到疼痛一样。
鹿见春名的神情没有产生任何波动,他低头看了一眼从小腹中汩汩流出的鲜红的血液。
疼痛并没有对他的行动产生太大的限制,但失血造成的虚弱和冰冷很快就侵袭了他的身体,握枪的手变得有些无力。
按照这样的程度计算,他想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大概还需要好几分钟才行,但意识和行动力都会因为腹部失血而逐渐衰弱,并不是适合打架的身体状态。
鹿见春名垂下睫羽:“你真的很不听话。总想反抗我,可我只是想友好地问一些问题而已。”
“你施加给我的痛苦,”山猫恶狠狠地说,“我一定——十倍、百倍、千倍地奉还给你!”
“这下难办了啊。”鹿见春名叹了口气,“我可不想被你折磨,所以……”
他又笑起来,将枪口抵在了太阳穴上。
山猫顿时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你要干什么?”
“——砰。”
鹿见春名只轻轻吐出来了一个单音节。
随着尾音落下,鹿见春名的手指也按下了扳机。子弹抵着他的太阳穴贯穿,大片的血液直接喷溅而出,在墙面上洒出一片深红的血点。
山猫瞳孔紧缩,在那一瞬间根本来不及阻止鹿见春名。
“等……”
他余下的音节被咽了回去。
山猫捂着肩头的枪口,沉默地注视着鹿见春名倒下在雨水之中,失去所有生命特征的身体。
数秒后他笑着轻声地自言自语起来:“为了不被我抓住折磨而选择自杀吗……没想到告死鸟竟然是那么没有胆量的人……”
他不用再去查看鹿见春名的尸体了——像那样用枪口抵着脑袋开枪,是根本不可能活下来的。
他转身,将枪收回,插入到黑衣外套的口袋里。
山猫抽出一根烟,在雨幕中无法点燃烟,他只好咬在齿间,“告死鸟,七年了,赢的人终究是我。”
转身的那一瞬间,他并没有看到——也看不到有黑色的粒子在空气之中逸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修复着他的身体。
下一秒,鹿见春名睁开了金色的眼睛,雨水滴在他的鼻尖,沿着弧度滚阔下来,没进白衬衫松散的衣领之中。
山猫咬着烟的动作戛然而止,他缓慢地回头,迟缓地看向鹿见春名。
那个本应该死去的人悄无声息地站了起来,少年银白色的长发被夹杂着雨的冷风掀起,那双金色的眼睛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