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性失忆症之外,鹿见春名的各项身体指标都异常健康。
他将这叠报告放进了文件袋之中,随后响起的就是浴室门被打开的声音。
诸伏景光偏头看了一眼,鹿见春名从浴室里走了出来,身体上还挟着一些水汽。
没等诸伏景光开口询问,鹿见春名就告诉了他后天在代代木公园要执行的暗杀任务。
“任务目标是平田孝太郎……别看我,我也不知道这谁,只听波本说这家伙是个议员,最近好像在竞选,据说有望继任交通大臣?”鹿见春名耸了耸肩,“但是好像这个党派和组织很不对付,所以决定杀掉他了,琴酒和黑麦负责狙击,我和波本灵活行动,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情况就负责补刀。”
“平田孝太郎……”诸伏景光沉吟,“我明白了。”
两年前,组织也用差不多的手段对付了鸟羽干事长,而平田孝太郎就是鸟羽干事长曾经的秘书。在鸟羽干事长倒台之后,平田孝太郎就找了新的靠山,打算继续仕途……作为秘书,他知道不少和组织有关的事情,如果平田孝太郎利用这些隐秘打击组织,将会造成一定的麻烦。
既然如此,还是直接让这个会造成麻烦的家伙从根源上消失的好。
诸伏景光斟酌了一下要不要插手,最终放弃了。
既然参与任务的有降谷零,那么决定公安做不做出行动的人就是降谷零了,他既然已经隐藏在暗处,就没有必要再横插一脚。
他在心里默默地将自己的调查目标重新排列了一下。
组织内的事情有降谷零在跟进,他可以不用过多关注。既然发现了鹿见春名身上的异常,那么作为一个幽灵,他躲藏在黑暗之中悄无声息地调查那些隐秘的研究才是更好地。
降谷零靠近不了研究所,不代表他不行。
……
和诸伏景光的见面时间并不算很长,他们不适合长时间待在一起,于是在简略地交换了彼此掌握着的情报之后,两人很快就从安全屋离开了。
鹿见春名也没别的事情干,在路过便利店时,看见了透明橱窗玻璃上张贴着的一番赏海报,于是路过便利店的脚步一拐,又走了进去。
但鹿见春名没想到的是,这便利店里还有他的熟人。
他刚踏入便利店的大门,便和正在结账的赤井秀一与宫野明美面面相觑。
率先打招呼的人是赤井秀一。
他不动声色地对鹿见春名露出自然的微笑:“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你,鹿见。”
“确实很巧。”鹿见春名扫了一眼赤井秀一拿着的购物篮中的商品,那基本是些调味料和速热便当,还有几盒纳豆,都是很正常的日用品,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
但他好奇的是赤井秀一身边那位看起来和他关系亲密的女性——黑发,面容秀美,眉眼之中透露出温柔的意味来。
而从这五官之中,鹿见春名看出了一点熟悉的轮廓。
“这是我的女朋友。”赤井秀一注意到了鹿见春名的视线,简略地开口,却没有说出宫野明美的名字。
鹿见春名对赤井秀一的事情知道的并不多,也没有要多探究这个卧底的底细的兴趣。抽一番赏的兴趣消褪,他点了点头便退出了便利店。
对鹿见春名感兴趣的人反而是宫野明美。
她注视着鹿见春名的离去的背影,声音压低:“那是……鹿见?”
宫野明美只说了这个姓氏,但她很清楚鹿见春名在组织内的代号——妹妹宫野志保也对她提起过这个特殊的人。
“原来就是他啊,”她轻轻地说,“好少见的发色,他果然是个特别的人。”
赤井秀一心中微微一动。
他默了默,才意味深长地开口:“——确实是个特别的人。”
*
东京市内关于各种爆炸物的警情就没少过,身为爆处班的王牌,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每天除了出外勤就是出外勤,连吃饭都是在警车上解决的。
现在是春末,气温已经逐渐升高,大热天穿几十公斤重的防爆服无疑是一件很折磨人的事情,拆完被意图报复社会的社畜安装在写字楼内的炸弹之后,萩原研二整个人疲惫地像是被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你怎么了?”松田阵平很疑惑,“黑眼圈好重……我记得昨天也没有加班到很晚,你熬通宵了?”
萩原研二摘下了防爆的面罩,黑发被汗水打湿了,额发黏在他的额头上,深处的汗水沿着鬓角滚落,虽然眼下挂着十分明显的青黑之色,但那双如同紫罗兰一般的眼睛却很亮,像是星光揉碎后被凝固在他的眼睛里。
“跟熬夜也没什么区别。”萩原研二长长叹了口气,“……大概就睡了后半夜吧。”
“……你干嘛去了?”松田阵平有些错愕,“难道又半夜偷偷地躲起来发邮件?”
“我才没有半夜偷偷发!”萩原研二对松田阵平的擅自揣测相当不满,“而且……现在也用不着发邮件了。”
他的语气低了下来,声音很轻,弥散在燥热的空气之中。
松田阵平愣了一下,一时间没有明白萩原研二说这些话的意思。
在所有人基本都对鹿见春名还活着这个可能性持悲观态度的时候,只有萩原研二坚信鹿见春名一定还活着,就连身为幼驯染的松田阵平都不知道他哪里来的信息——海难就和空难一样,是生还率无线趋近于0的危机事故。
在没有及时救援、也没有任何求生装备的情况下,人类要怎么才能在无边无际的海中生存下来?
可萩原研二就像完全不明白现实的残酷一样,固执地不愿意相信这一点。
松田阵平劝说不了,只能选择放任自流。
“你是彻底放弃了,还是……”松田阵平一边说话一边观察着萩原研二的表情,“鹿见他……?”
在提起那个名字时,萩原研二几乎克制不住唇角上扬的弧度,连带着紫罗兰般的眼睛也轻轻弯了起来。
松田阵平也就明白了,诧异地挑起了眉毛:“他回来了?真的吗?”
海难沉船事故之中生还?——如果这不是奇迹,那就是萩原研二的幻想。
“你确定不是做梦?”
“我亲眼看到小诗了。”
萩原研二认真地反驳。
“怎么可能是做梦,”萩原研二为幼驯染的质疑十分不满,“我今天早上来上班的时候,小诗还睡在我身边呢。”
即使已经过去了几乎一天的时间,萩原研二也还能回忆起来看见鹿见春名时的心情。
两年来沉淀的等待和希望在那一刻生根发芽,开出了欢欣的花。深夜的窗外还响着微弱的蝉鸣,但他的世界之中只剩下呼吸和心跳的声音,冷薄荷的气味熏得他头昏脑涨。
那双属于鹿见春名的金色眼睛很亮,像是耀眼的阳光,也像是灼人的焰火,辉光在他的眼底跳动。
在那短暂的瞬间,属于萩原研二的夏日提前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