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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裳等人回到酒店里,韩沉和薛炽都没在店里。经过今天的事,大家都没什么心思休息,所以在简短的休整后,罗裳和几位老专家都去了郭老和他弟子所住的标间。
人到齐后,脑袋上包着纱布的吴老大夫第一个说道:“我听说市里今天晚上会连夜开会,兴源药厂这个事比咱们事先预料得还要大,他那厂子里运进去那么多麻黄,他这是明显涉毒了,稍后相关部门都会介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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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裳听着几位专家议论兴源药厂的事,没怎么插嘴。但她知道,这几位大夫还不清楚,兴源药厂的问题比他们现在所知道的还要严重。
之前韩沉和薛炽在工地门口救了一对母子,那个女人提供了一些工友的名单,警方已经联系上了一些人。
经过反复调查和讯问,目前警方已经确认,打生桩的事是真的。
还有个五十多岁的工友反映,工地刚开工时,有一天半夜他起夜去放水,曾看到有人趁着天黑往地基的大坑里埋下一个黑漆大棺。
发现这件事后,他一心想走人。奈何工钱要到年底才结,没拿到钱他就没法回家,所以才一直忍着,对谁都不敢乱说。要不是警方找上他,他可能会把这个秘密埋在心底一辈子。
想到这里,罗裳不禁又想到了一个问题,这次派司机制造车祸,试图害死他们这些人的主谋会是邹兴源还是那个风水师?还是说这件事是他们俩合谋的?
“小罗,我前阵子跟老朋友见面,听说你们青州市明年要改造老城区了。你诊所那个位置好像也要动呢,这事儿你知道吗?”郭老瞧见她在发呆,还很少说话,怕她受冷落,就叫了她一声。
罗裳回过神来,摇了下头:“没听说啊,回头我打听打听吧,如果真要动那个地方,我也得早做打算。”
城区改造是早晚的事,罗裳倒是有思想准备,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开业半年,诊所发展得很顺利,可以用蒸蒸日上来形容了。
她心里清楚,诊所能顺利发展,主要靠的当然是她个人的能力,但韩沉身份有一定的威慑作用,有他的身份加持,敢来诊所闹事的地痞和二流子就少了一大半。除此之外,山河路周边居民的素质普遍也不错。所以她并不是很想离开山河路,另外再找地方开业。
但城市建设一般都是由上级相关部门来规划的,这种事别说是她,就连韩沉本人,恐怕都没有置喙的余地。所以这件事她就算是不希望发生,可能也不得不接受。
韩沉没跟她提过这事,她也不清楚,韩沉自己知不知道城市改造可能要改到他家的事。
郭
()老只是临时想起,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也不知道罗裳心里对于那个地方特别喜爱,所以他说完后就转而问罗裳:“小罗,明年六月有个中医大会就在京市办,你师父老孟不也在那儿,我希望你也能去,像你这样的青年中医太少见了,你要是不去,别的年轻中医就更没资格去了。”
罗裳听了,连忙摆手:“目前还没接到相关通知。郭老,这话您可千万不要再说第二遍。您这么说,就是把我架到梯子上了,看着是高,哪天要是站不稳了,摔下来很疼的。”
她这一副惶恐的样子把几位专家都给逗笑了,之前在车上她倒是沉稳有度,可不是这样,这是真怕郭老给她拉仇恨啊。
郭老刚刚也算是有感而发,闻言笑着说自己以后会注意。
几位专家水平差距不大,又都没有过于严重的门户之见,所以聊起来挺投机的,正聊着,高纬竟带着她女儿来了。
“几位专家都在啊?”高纬先去了罗裳房间,房间内没人,打听过后,才找到郭老的房间。
这么多专家都在,高纬挺高兴,转身把女儿拉到罗裳面前,跟在场的人说:“白天我跟小罗聊得挺投机的,跟她说好了,想请她给我女儿看看她这手。这么晚了还来打扰大家,怪不好意思的,改天大家有空,我请几位去我哥的饭店吃顿饭吧。”
几位专家连说不用,大家都那么忙,办完这事就打算走人的,再说他们这个级别的专家,还真不差那一顿饭。
罗裳没怎么去听这些客套话,请高纬和她女儿坐下后,就看向坐在高纬身边的女孩子。
看完后,她怔了下,这个女孩子情绪内敛之中,隐隐带着些郁气。只是她从小教养得好,表现得不明显而已。
罗裳面上神色不变,和气地跟那十六岁的女孩说:“我给你诊诊脉吧。”
女孩子长得挺白,身形清瘦,但手背肤色不均,有的地方肤色呈现青紫色,还肿了起来,左手背上还有一块冻疮愈合后留下的疤痕。
罗裳这一个冬天给好几个生了冻疮的患者治过病,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但女孩子从进来就在刻意用袖子遮掩着自己的手,似乎不想让别人看到她手上的异常。
等罗裳诊完脉,就跟郭老等人说:“她这个细脉非常明显,到了脉细欲绝的地步,血虚挺严重。除了血虚,还有情志不畅的问题,不过时间好像不太久,尚未达到化火的地步。”
几位老专家没给小姑娘诊脉,但大家看病久了,望望气色,就能看出很多东西来。所以,几位大夫都点头称是,吴老大夫以前就认识高纬,还让她抽空跟女儿聊聊。
高纬面带疑惑地看向她女儿,“不会吧,这孩子学习挺好的,还是班长,老师对她挺好的,学习上也没什么问题,能有什么事?”
女孩子垂着眼皮,没说话,但她也没否认。这其实已经相当于默认了。
高纬有点急了,从女儿那儿得不到答案,只好问罗裳:“罗大夫,这孩子从初二起就不爱跟我说话了,
到底什么事她也没说过啊,她这到底是怎么了?”
罗裳摆了摆手,示意她先不要急,随即拉住女孩子的手,用自己的手掌将对方整个手包在手心里。
女孩子手很冰,好像捂不热一样。罗裳的手温热柔软,手上的热气传到她的皮肤上,让她感觉舒适,但罗裳温和的眼神比手让她感觉更好。
罗裳不着急说话,帮她捂了会儿手,才微笑着说:“在学校是不是受什么委屈了?如果不说出来,一直在心里憋着,时间长了会落下心病的。”
在罗裳关注的目光中,女孩子居然哇地一声哭出来,哽咽着说:“有人…有人背后说我是小丑,说我头发又薄又黄、手上有疤,青一块紫一块的,难看得要死,还…还好意思领舞…”
高纬惊讶地捂着嘴,眼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蓄满了眼眶。她这个当母亲的居然一直不知道,女儿在学校里居然遭遇到了这种事…
罗裳默默地听着,等女孩子停下来,才跟高纬说:“她这个冻疮不难治,我包里有现成的药膏,再配合我给开的汤药,半个月内会有明显效果。”
“心理上的问题你注意下,她再成熟稳重,也是未成年人,没有那么多阅历和生活经历。有些事情她自己可能还处理不好,大人还得适当搭把手,有时还得把她当个孩子宠一宠。”
高纬是个成熟的职业女性,具体该怎么应对别人的贬低和打压,罗裳相信她一定懂,所以她没必要教高纬怎么做。
高纬吐了口气,敛去眼里的潮湿,点头道:“罗大夫,我明白你的意思。这孩子从小就省心,是我忽略了,回头我会跟她聊一聊,放心吧。”
罗裳不再多话,笑着开了药,还让高纬一会儿跟她回房去拿药膏。
高纬却奇怪地问罗裳:“罗大夫,从这孩子的表情上能看出来吗?我天天见她都没看出来。”
听她这么问,一位老大夫不由得笑了,说:“高组长,你可能不知道,中医有好几种境界。据我观察,像罗大夫这样的人,其实已经懂得怎么相人了。”
“她看病,眼睛往病人身上一搭,这人身上毛病,什么性格,有没有心事,都能看出来不少。”
“她平时未必会说这么多,因为说多了,说不定会吃力不讨好的。这是心疼你家孩子,跟你也熟,才会跟你说得这么细。”
想到车上罗裳对车祸的预测,高纬立刻就信了。这时候她要是有一丝犹豫,都是对罗裳这个能力的不尊重。
罗裳还真不是故意要当众展示她这些能力,但最近接二连三碰到的事,都容不得她藏拙。可这不等于她希望别人总拿她来做话题,她连忙说:“其实看病久了,大家多少都有这方面的能力,情志为病,本来就是个大类。看懂患者情绪,这对于一个合格中医来说,也算是个基本功吧。”
程钊明看出来罗裳在转移视线,就帮她解围,“小罗,你这个标准可真不低了。照你这么划线,我手下一大半弟子都不合格。那帮人三天两头惹我生气,都没个眼色,我生气他们还
傻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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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纬这边还没走呢,又有两个人带着自家老爷子来了,其中一人认识郭老,他带来的那位老人得了肾病,小便失禁长达五年,时轻时重的,本人和家属都跟着受尽折磨。
几位老大夫和罗裳给他做了诊断后,很快就得出了一致的结论,也弄清楚了以前的大夫开的药为什么会无效了。
谈及肾病,很多大夫会考虑到温补肾阳的方法来进行治疗,用的药也大多是茯苓、附子、桂枝、巴戟天、肉苁蓉、莬丝子等药材。
但这个患者舌红瘦且干,两脉弦细滑数,体瘦心烦、头晕目眩易出汗,并非常见的肾阳虚。而是肝经郁热,肾阴不足,在治疗时,就不能用附子桂枝这些温补肾阳的药了。
几个人聊了几句,很快给开出了新的药方。
送走高纬和这几个人后,罗裳也回了房间休息。
次日上午,高纬他们这些人会继续查帐,那么多帐目,几个小时之内是根本看不完的。而中医专家组也要出具相关检查报告,所以第二天上午他们都不会出去检查。如果顺利,下午可能要去汇川市的一家国营大药厂。
当晚韩沉等人都没有回宾馆,但卢队手下的人帮忙带了信儿回来,说韩沉和汇川市处突大队的人一起出去执行任务抓人去了。
他们没说要抓谁,但从对方神神秘秘的神情中,罗裳猜测,他们可能是去抓邹兴源去了。
这么快就找到对方落脚点了吗?
罗裳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找到人的,但她没有多问,次日一早就跟郭老等人重新集合,大家凑到一起,开始起草报告。
这些报告是要交给上级看的,还会留档,所以再不愿意写报告的人,这时也得留下来做这些文字工作。
不过他们这个报告不用写得太细,写主要内容即可,最终的报告还需要相关工作人员来整理润色,最后再经他们审核修改就可以交上去了。
这时又没有电脑,所有的内容都需要大家按照头天检查时的笔记手写。罗裳独坐一桌,正拿笔哗哗写着,这时那位送他们去药厂的中队长敲门进来,竟急匆匆地跟罗裳说:“罗大夫,兴源药厂老板被抓了。”
罗裳意外地站了起来,那么大的一条鱼,就这么轻易地被抓了?
有位老专家吃惊地道:“这么快就抓到了?他躲哪儿了?”
“听说在郊区一个庄园里抓到的,至于其他的,因为我没有参与抓捕,我也不太清楚。罗大夫,卢队和你们市分局的邢队让我问问你要不要去,”
没能跟去抓人,这位中队长心里其实是有点遗憾的。
但保护在场的老专家和罗裳也很重要,这件事卢队已经提点过他了,让他一定要用心。这帮人任何一人出了事,汇川这边都要承受很大的压力。
要是再来一次车祸,让这些人集体被撞,那事情就更大条了,搞不好在近几年内都会影响到汇川的经济发展和口碑。
()程钊明走过来问道:“邹兴源人在哪儿?”
“在卢队那边,刑警队审讯室里关着呢。”中队长说道。
罗裳暂时不清楚邹兴源找她是不是有什么把戏,但她也想见见这个人。
其实她挺想知道的,那台突然变道加速的水泥罐车,到底是不是邹兴源本人安排的?
如果是,就太疯狂了!
那就是完全不把她和这么多专家的命当回事,那他就算死一百次,罗裳都不会有任何不忍心。
她站了起来:“刑警队离这里也不怎么远,你带我去吧。”
那位中队长连忙说:“不远,最多二十分钟就到,两脚油的事。”
程钊明见罗裳要去,只好叮嘱她多回小心,却并未阻拦。
几个人打开房门,准备送罗裳和那中队长离开。罗裳先回房间换了身衣服,等她重新出来时,竟看到那中队长旁边出现了一个风尘仆仆的熟人。
她意外地看着额边冒着汗水的高向阳,还有他手上提着的行李袋:“高向阳,你怎么来了?”
高向阳摆摆手,调匀了呼吸:“老韩昨天傍晚往诊所打电话,逼我大晚上就出发啊!”
“临时买不着票,我起大早去汽车站坐长途汽车来的。你这是要出门吧?还行,刚好赶上了。”
看着他带的行李袋,罗裳无奈地道:“这边有人保护,安全问题不大。不过你来都来了,就留下来吧,等忙完了跟我一起回青州。”
高向阳也是这个意思,这次他属于罗裳自备的私人保镖,罗裳去哪儿他去哪。
除了不能睡一个房间,其他时间他都要近身跟随,这是韩沉要求他的。所以罗裳去刑警队,他放下行李就跟上了。
到了刑警队,罗裳也顾不得跟卢队和邢队等人打招呼,甚至没时间多看韩沉一眼,径直跟着卢队进了二号审讯室。
一个年近五旬的男人坐在椅子上,双手被铐子锁着。看到罗裳过去时,他眼睛盯着罗裳,上下打量着,好像要看透什么一样。
“不许乱看。”卢队和韩沉等人坐在主审的位置上,卢队先警告了他一句。
罗裳面无表情地坐在侧面,离韩沉不算远。
“说吧,你非要让罗大夫过来,她不来你就不说。现在她来了,你有什么话就痛快说吧。”问话的人是青州市的邢队。
邹兴源之前可能是在被捕时受了伤,腮边肿了,嘴角青了一片,但这些并没有影响他的语言功能。
他突然叫起屈来:“同志,我知道药厂出了很多问题,不过这些事真的不全怪我,要怪就要怪那个老妖怪。”
“他疯了,为了活命,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好多事都是他逼着我干的。”
听他这么说,卢队冷笑着问道:“都怪他?他拿着刀逼你进那么多麻黄的?”
邹兴源神色微变,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没有料到警方会查出这个疑点。
事实上,他们已经用掉大部分原料,做出来的成品都运
出去了。手上剩的原材料跟用掉的比,要少许多,再跟其他药材混在一起放置,本来应该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哪曾想会有人注意到这一点?
“不是…这个,这个我也不太清楚,进药材这种具体的小事,都是手底下的采购经理负责的,我一般不过问,可能是经理自己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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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天地良心,真不是我让他去撞罗大夫坐的车,这事都是那个老妖怪干的!”
“老东西仗着我跟他捆绑过深,威胁我,不听话就把我送局子里去。这个死老头,不光拿我钱,还让我给他办事。特么的,老东西伤天害理还要白使唤我!”
邹兴源说得义愤填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讨伐某个不义之徒,而他则是备受欺压的老实人呢。
听他指控完毕,罗裳冷漠地看着他,卢队和邢队都知道邹兴源这话半真半假,但具体哪里是真哪里是假,几分真几分假,就得用心分辨了。
没人说话,像是约好了一样,全都安静地看着邹兴源,好像在说,我们就安静地看着你表演。
邹兴源也不知道是不是扛不住这压力了,转头看向罗裳,挤出一点笑,说:“罗大夫,真不是我,我跟你又没仇,我没事害你干嘛?”
“你们就算查封了我公司,我也就是损失点钱,关上几年总还能出来,可要是杀了这么多人,那我不完蛋了吗……”
他正狡辩着,罗裳压了下手,示意他先不要说了,随后她才道:“你说的话两分真八分假,再说下去也是浪费大家时间。”
邹兴源怔住了:……她怎么知道?
“不,不是的,我说的都是真的……”他试图辩解。
罗裳不耐烦再听他扯下去,她放着诊所的活不干,不想在这儿边跟人歪缠,所以她打断了邹兴源地话:“你背后的大师要疯了是真事,你跑这儿来,是觉得事情越闹越大,感觉自己兜不住了,不想再跟他合作了,顺手再把事推到他身上?”
“可惜,请神容易送神难,你想解绑他不同意,你怕了,巴不得让警察把你关起来是吧?”
卢队无语地看着对面戴着铐子的邹兴源,心想罗裳如果说的是真的,那这个姓邹的这不是把他们警察给当成免费保镖了吗。
特么的,来警局这边这老小子还可以吃免费饭,想得还怪美的。
韩沉突然问道:“那个大师姓什么叫什么,有那么恐怖吗?你很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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