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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验室内设施一应俱全,叶浔做了一整天实验。
临近化学竞赛,他需要忙的事情很多,紧迫的生存危机也令他对待化学竞赛的态度越发慎重,赵教授把实验室交给他,是看中他的能力。
他并非天资卓越,在这个小说世界,可能随便一个词条写有‘理科天才’或者‘聪明绝顶’的角色出现,便能碾压其他所有人。
叶浔暂时不想成为这个所有人。
他只有以更高的水准要求自己,提升自己,才能继续获得实验室的使用权。
在实验室忙碌了两天,将之前所有实验的流程又理顺一遍,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还有三周就要期末考试,叶浔不能一直在实验室待着,他需要复习四门主科的内容,而和这几门学科有关的教材都在寝室。
从实验室出来,傍晚五六点的时间,走廊幽静无人,尽头开着一扇窗,窗外雨雾浓重,大雨冲刷着地面。
最近因纽斯的天气越发湿冷,天黑得很早、冷风冷雨刺骨。
经过楼梯间拐角时,叶浔听见一声怪异的狞笑,紧接着,有几人站在二楼平台上,哗啦啦泼了一桶水下来。
浑浊泥泞的脏水,应该是刚拖过地,他只来得及向前一步,冰冷的水流瞬间从后颈流遍全身。
保洁阿姨急匆匆跑来:“欸!欸!你们在做什么——你们在做什么——”
几道人影一哄而散,叶浔没有抬头去看,他果断离开原地、走进卫生间,洗脸加上洗头。保洁阿姨在门外看着脏兮兮的地面叹气,“真是群坏孩子……坏孩子!”
她没有去管叶浔。
这类情况已经司空见惯,真正让她发愁的,是需要多拖一遍的地面。
卫生间灯光刺眼,冷意逐渐渗透制服、浸入骨髓,伴随着幽幽缭绕的泥土气息,叶浔洗着手,光影照在他的眉骨,看不清神色。
水流旋转着从出水口消失。
他抽出纸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和脸颊,制服内衬已经变成了灰色,耳边又听见一声轻响,卫生间的门也被锁上了。
外面是几个男生压抑不住的窃笑,“拍照没?拍照没!”
“他好像只落水狗欸。”
“快发白鸽上,我们才是第一个泼他水的人。”
声音逐渐远去,叶浔安静地站在原地,又等了会儿L,他过去开了门。
这群人没有想过锁住他,毕竟卫生间有窗户,不走门、叶浔还能翻窗,而通过这段时间白鸽上不少不明身份的人爆料,大家都知道叶浔在之前猫鼠游戏时,为了吸引傅启泽的注意,直接翻窗走人的事迹。
白鸽投票评选他为心机上位男。
认为他为了攀龙附凤确实很会另辟蹊径。
叶浔换上一件干净毛衣,顶着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回了寝室。寝室楼依然热闹,从他进入大厅后,各色视线便集中在他身上。
叶浔听见了拍照声。
甚至没有关闪光灯,刺目光亮划过身畔。
他对此充耳不闻,也没有投过去一个眼神,拍照的男生低头查看相册,只看见一道漠然经过的侧影。
走到寝室门口,叶浔看了眼门锁,意料之中的,门锁被暴力撬开。
轻轻一推,便哐当一声撞到墙上。
他暂时没进去,摸到墙壁上的灯,开灯后环视一圈。床铺凌乱、书桌翻倒在地,衣柜上的镜子也碎了,还有些不明液体洒在地面。
他在赵林博实验室度过两天的新闻早已传遍学院各个角落。
如今不太确定他和赵林博的关系,那些想要针对他的人不敢明着来,只能耍背地里的手段。
确定寝室里没有藏人,也不会再有一桶脏水从天而降。
叶浔这才进去。
门关不上,就算关上也会被推开,叶浔干脆没去尝试,他在一众兴奋好奇的目光中,拖出放在阳台角落的行李箱。
行李箱里有两身干净衣服,主修科目的笔记和辅导书也全部在内,直到此刻,叶浔才真正松了口气,迅速把东西装进书包。
人群不知道他在阳台做了什么,看着他的背影交头接耳,白鸽论坛再次迎来一波发帖高峰,从被纪彻厌弃到现在,叶浔的下场终于得到了验证。
纪彻身边的人来来去去,叶浔果然不是那个例外。
惨白光线下,走廊人影绰绰,拉长的影子汇聚成一条黑暗的河,叶浔淌水而过,表情始终平静。
他在人群里看见满眼担忧的克里斯,就像什么都没看见一样,叶浔坐上电梯,赶在更多同学跑来看热闹前离开。
回了实验楼,身上越发寒冷,皮肤仿佛一直浸透在冰水中,叶浔没有在寝室洗澡,不光是因为浴室被毁,还因为他担心里面会被安装摄像头。
他不吝以最大的恶意揣测疯狂的人群。
不能直接对付他,说不定有人会使出更下作的手段。
在实验楼公用的更衣室洗了澡。
叶浔换上干净柔软的衣服,身体的温度回暖,混乱无序的一晚终于过去——他这次彻底住进了实验室。
……
又是一个深夜,雨下的很大。
连绵不绝,天空像破开了一个口子,不时伴有咆哮的雷鸣。
实验楼早已熄灯,唯有铁门上的小窗户,泄出一丝光芒。叶浔独自处于空无一人的大楼内,四下静的发指,中央空调发出细微的嗡鸣,他偶尔会听见远方树木簌簌抖动的声音。
叶片被滂沱大雨碾落。
树枝狂乱的阴影倒映在走廊内,滤网一滴滴渗出水声,走廊某一时刻有仓促地脚步,叶浔无动于衷,继续翻看着笔记。
后门被很轻地敲了敲。
停顿了很久,又敲了敲。
第三次再敲响的时候,叶浔听见了耳熟的声音,“叶、叶浔……?”
叶浔一顿,皱了下眉。
对方压低声音,含混道:“……是我,我一个人来的,你在里面吗?我来给你送点东西。”
叶浔始终没有说话,对方似乎也犹豫了,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杂乱的脚步声从楼梯上方传来。
实验室斜对面便是楼梯,应该是很多个人,嘴里七嘴八舌的交谈着什么,笑声不加掩饰、满怀恶意。
后门口的人急忙站起来,现在跑已经来不及了,脚步声越发靠近——即将下到一楼的瞬间,眼前紧闭的铁门拉开,一只手伸出,迅速将他扯入室内。
薛从涛尚未从惊慌中回过神,大口大口喘息着,靠着铁门滑坐在地。
好半天,他才抬头看向眼前的人影——
“叶浔。”
叶浔站在四四方方的小窗户后,身上穿着白大褂,身形利落、修长,谨慎地拉上窗口后的帘子,他低下头,看向薛从涛。
“你怎么来了?”
很久不见叶浔,薛从涛来之前想了很多,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这样一个夜晚冒雨赶来,只是近来学院的氛围让他十分不适,攻击、揣测叶浔好像成了立场正确。
因为拍不到叶浔的照片、也无从得知叶浔在实验室里做什么,论坛上各种讨论贴让人眼花缭乱。
最让他感到荒谬的是,有人怀疑叶浔在图书馆是假学习、装努力。
作为真正意义上和叶浔在图书馆相处了两个月的人,薛从涛知道,以叶浔的忙碌程度,连假装都是一种浪费时间。
“我……”他看着叶浔,叶浔也在垂眸看他,微微蹙着眉,叶浔眼下没有黑眼圈,神色正常而冷静,看起来被关在实验室的日子并没有给他造成影响,“我来给你送点吃的。”
薛从涛紧张道:“外面有很多人在蹲守你,我听说你已经三天没出过实验室的门了,然后我今天中午买了点面包和矿泉水,不知道你需不需要。”
他一边说,一边半跪在地,打开书包拉链,从里面翻出面包、泡面和矿泉水。
最后还有一个保温桶。
干干净净,没有使用过,“……可以用来吃点热的。”
看着他带过来的东西,叶浔一时陷入了沉默。
薛从涛识趣道:“这些东西给你,我就不给你添乱了,现在就走。”
眼看他要去开门,叶浔叫住他。
“你留下吧,外面现在有很多人。”
拾起他送过来的东西,叶浔的侧脸隐隐变得柔和,他抱着矿泉水起身,认真地对薛从涛道:“谢谢。”
自从上次一别,已经很久没有再见到这副模样的叶浔。
这一刻,看着叶浔离去的背影,薛从涛一直悬着的某根神经终于放松,他感到隐秘的开心,好像……叶浔没有那么排斥他了。
“你在实验室每天都看书吗?”四周太安静,薛从涛拖过来一个小板凳,坐在门边没话找话。
叶浔道,“偶尔做做实验。”
“哦,”干巴巴的应了声,薛从涛:“外
面好多人、额,我是说我,以为你在这过的很不好。”
枯燥无味的实验室,对大多数人而言确实不是一个好去处。
叶浔笑了下,没有答话。
薛从涛开始观察周围,化学实验室一如它的名称,各种机器无声运作,折射出无机质的光芒。
角落里有一个旋转老板椅,上面搭着条毛毯——应该是叶浔睡觉的地方。
生活用品摆放在一张小桌子上,整洁有序。
叶浔好像一直是这样,无论什么环境,都无法动摇他的本心。
薛从涛自问如果是自己落得这样的境地,是否还能安静看书,为期末考试准备——显然,他做不到,这所学院的大部分人应该也做不到。
他盯着叶浔的背影,渐渐有些出了神。
叶浔伏案写字,黑框眼镜压着鼻梁,灯光洒在身畔,他没有再穿漆黑板正的学院制服,白大褂里面是一件毛衣,毛衣柔软、同样柔和了他身上稍显冷淡的气质。
修瘦的指骨握笔,遇到难题时轻轻一转,不需两分钟,便会继续往下书写。
忽然,“唰——”的一声。
视野陷入漆黑。
薛从涛险些以为自己睡了过去,潮水般的黑暗无声蔓延,在这样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湿冷的空气都变得窒闷。
他立刻打开手机手电筒,看向叶浔。
叶浔坐在实验台后,没有再看书,他似乎皱着眉,目光刚从室外收回:“你怎么样?”
“我没事,实验楼居然也会停电?”
“不是停电。”叶浔表情没入黑暗,修长的手指摩挲着纸页,很平静、缓慢的动作,“他们关了电闸。”
……他们?
薛从涛突然反应过来,只觉得内心有一团火在燃烧,“每天晚上都这样吗?”
“嗯,”叶浔语气随意,“应该是想逼我出去。”
“那你……”
叶浔说:“没事。”
薛从涛看着他的身影,忽然感到深深的无力,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如果无法改变叶浔的现状,就不要自以为是的要求他奋起反抗。
室内一片死寂。
这次连机械运作的声音也消失了。
铁门突然被敲响,“砰砰砰——”
“砰砰砰——”
薛从涛就坐在铁门旁的小角落,心神顿时一紧,敲门声伴随着尖锐的嬉笑,男男女女开着手电筒,故意拖长自己的身影,扭曲地乱晃。
窗帘也压不住的光亮,透过边角缝隙传了进来。
薛从涛大气都不敢喘,生怕他们破门而入,他情急之下四周查看,确定实验室内的监控还在运作,这才悄无声息的擦了擦额头冷汗。
余光瞥到叶浔,他发现叶浔丝毫不受影响,无聊地撑着下颌,似乎在闭目养神。
笑声、杂乱的交谈、拍门声混合成一曲令人毛骨悚然的乐曲,直到透明小窗被重重一拍,什么东西贴了上来
,这些声音才逐渐消失。
满身冷汗的等了五分钟,确定这群人真的消失了,薛从涛低低出声:“叶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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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絙??靺???虎?羉……ü()ü『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叶浔起身,要走过来。
薛从涛道,“没事,我看看就行。”
他小心翼翼地拉开小窗帘,今夜暴雨淹没了一切,使得天光微弱到几乎消失,依稀看见窗户后是一张纸、而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薛从涛松了口气,他用手指盖着手电筒,往纸上轻轻一照。
是一行猩红的、刺目的字体。
液体往下蠕动,拖出深深的红痕。
【出来——】
“卧、卧槽——!”
大脑宕机一瞬,薛从涛魂飞魄散,手机差点飞出去。有人稳稳接住了他的手机,指缝透出的光亮照清了来人的脸,叶浔看着他,“怎么了?”
“窗户后面……”薛从涛平复着心跳,“窗户后面有字。”
叶浔拿起手机,同样拉开窗帘,映入眼帘的是血淋淋的一行字,他脸色没有变化,带上橡胶手套,拉开窗户,直接将纸张拿了进来。
“你干什么?”薛从涛震惊道。
他不敢一个人留在原地,亦步亦趋的跟着叶浔,叶浔允许了他的接近,语气有些温和:“知道这里是哪吗?”
“哪儿L?”薛从涛问。
叶浔拿出一盏台灯,昏黄光芒瞬间驱散实验台周围的黑暗,他捧起纸张,对准光线观察,又闻了闻——薛从涛来不及出声阻止,只看见他唇边缓缓陷落的一丝笑意,很轻的声音溢出,“……小把戏。”
叶浔忽然偏头朝他看来,额发下眼眸乌沉、映着些许微光,“害怕吗?”
“……怕。”心跳的还是很快,薛从涛点下头。
叶浔又笑了,垂下眼睛,看着纸张道:“其实就是高锰酸钾溶液,颜色也不是纯正的红,而是紫红——”
他拿出一个锥形瓶,往里面倒了一些溶液,很漂亮的手指,修长、被光线勾勒得细而纤白,单手撑在桌面,动作行云流水、轻松而写意,仿佛是在做一个做过成百上千遍的实验。
薛从涛有些怔忡,再回过神,便发现叶浔往里面加入了高锰酸钾,溶液颜色一瞬间变成紫红,叶浔用搅拌棒沾了点溶液,滴在纸上。
他莫名有些恶趣味,用搅拌棒写了个字。
【出来——】
【不。】
一模一样的、‘血淋淋’的字迹,薛从涛此时却哭笑不得,而叶浔还没有结束,他又找来一个烧杯,“融化一些葡萄糖。”
葡萄糖溶液倒入高锰酸钾杯中,昏黄台灯的照耀下,显得血红、不详地液体颜色被他摇晃,一点点蜕变成晶莹的蓝、清透的绿、而后是晚霞般的浅黄和火烧云般的橙黄。
薛从涛的世界在这一刻,只剩下撑在桌边,含笑抬眸看来的叶浔,“还害怕吗?”
()他迟滞的、在擂鼓般的心跳声中,摇头。
“不怕了。”
于是一切戛然而止。
叶浔拍灭台灯,对他说:“今晚你在这里睡吧。”
“……等等!”正要坐下,叶浔又听见他的声音,“怎么了?”
黑暗中,薛从涛声若蚊蝇:“我其实有点怕黑。”
他居然怕黑,叶浔想到以前能和他一样在图书馆熬到晚上九点钟的薛从涛,有些无奈——为了和他套近乎,薛从涛真是能忍。
他又拍开台灯,面前,薛从涛似乎很是尴尬,不敢抬头看他,叶浔想了想,道:“台灯快没电了,撑不了多久。”
发昏的头脑冷静下来,薛从涛张了张口,想要告诉叶浔不用管他。
叶浔却已经有了动作,他走到旁边的货架上,在一排排食指高低的深色小瓶子中翻找,最后不知道找到了什么,“还好有剩的。”
薛从涛看过去,“又要做实验吗?”
他很是期待,叶浔点点头,往两个烧杯里各自加了溶液和颗粒,薛从涛等待着像刚才一样的变色反应,直到搅拌完成,两种溶液全部倒入一个锥形瓶,他也什么都没看见。
他有些茫然:“然后呢?”
叶浔看着他,挑眉:“然后,闭上眼。”
心跳又开始加快,薛从涛闭上眼睛,台灯熄灭,可他仍能感受到光亮,他睁开眼,面前是燃烧的蓝色海洋。
锥形瓶中荧光闪烁,流动的液体如若海面倒映出的冰山,明亮、澄净。
“鲁米诺和铁□□的小实验,”叶浔的脸颊在荧光中若隐若现,漆黑的发、浓墨般的眉眼,他指尖轻轻触碰着锥形瓶,笑意浅淡,海洋在流动、变换,梦幻如若流光溢彩的蓝色裙摆,“应该能撑到你睡着了。”
叶浔把锥形瓶放到另一张桌子上,桌子正对着角落处的老板椅。
薛从涛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躺上去的,他盖着叶浔的毛毯,闭上眼睛,视线里却仍燃烧着那一抹蓝,以及蓝色背后,叶浔坐在实验台后冷静的身影。
睡意袭来。
他逐渐有些无法思考。
恍惚间梦到论坛上那些针对叶浔的帖子,疯狂、扭曲、混乱。
薛从涛有一种莫名的预感——
……叶浔的归宿,不是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