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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叶浔出来,四下顿时安静。
几人小心地往后退了退,有些无措。
叶浔身上没换衣服,看起来不是被他们吵醒的——这点让他们稍稍放下心来。穿着轻薄的运动式制服,光线在叶浔背后倾泻。
修长的手指松松勾着垃圾袋边缘,叶浔垂眼看着蹲在地上的几人,似乎很轻地叹了口气,他道:“不要吵。”
三个抱团的男生立刻死死闭上嘴巴。
垃圾袋在叶浔在手下无声轻晃,紧接着,卫生间的灯被拍开,比起整条黑暗的长廊,这一方光亮若远若近,更令他们安心。
水流声哗哗。
叶浔返回实验室,关上门前,他侧身看了眼,“今晚的小树林只有普通聚会。”
“不是那群人。”
门于是关掉。
短暂的寂静过后,有细微的声音响起。
像几只瑟瑟发抖的小仓鼠。
“不是那群人……也就是说,文森没有出事……”
“勤工俭学安排的时间随机,我们不来,下次学院万一不给我们机会了怎么办?”
“我们要不要去找一下文森?”
坐在门后的躺椅上,叶浔合着眼,听见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有一个男生尽力劝阻:“你们为什么那么听他的话,万一……万一他们是一伙的?”
“怎么可能。”
是刻意压低的声音,“他如果是那样的人,在图书馆就能整我们了。”
“……”
没有再听下去,叶浔起身,脱掉外套。这次可以正常洗漱。
他对小树林的情况还算了解。
那群疯子举办的聚会,往往少不了喧哗和哭闹,提前便会嚣张的放起动感音乐。而今晚一切平和。
再加上白天赛维专门邀请他去参加今晚法比安、费祎举办的惊喜派对。以学院这些三年级的惯性,在礼堂举办的派对自然比小树林的热闹有趣。
他等了快二十分钟。
确定没有人返回,于是关灯睡觉。
叶浔的睡眠质量很好,休息室的隔音也不错。但今晚不知是他做梦,还是精神太疲惫,耳边总能听见一阵阵仓促的脚步声。
脚步声踢踢踏踏。
声音也零碎。
某一时刻,叶浔被一阵尖叫惊醒。
“有鬼啊——有鬼——!!”
他心跳的急促,噩梦似的,冷汗浸湿了额发,天还没亮,百叶窗后的光芒黑暗,夜间天气微凉,叶浔立刻摁亮台灯,昏黄光晕晕染了眼睫和眸色。
疲惫感愈深。
他半撑着身,坐在床上缓了会儿,等待心跳平复,眼神也变得清醒起来,下了床,扯过来一件黑色外套,简单穿着睡衣和拖鞋,叶浔去开了门。
光芒霎时传出。
又是一阵惊慌不定的尖叫:“啊——”
声音尚未连绵成片,便被他皱着眉打断:
“安静!”
闭着眼睛只顾尖叫的众人霎时抬起头。
实验室门扉大敞,叶浔抓着门把锁,他目光一一扫过走廊上充斥的人影,快有十几个人,全部惊魂未定地瘫软在地上,脸上是劫后余生的恐惧和急切。
之前图书馆的三个男生也在,此时变成了四个人,四人站在最外围,频频紧张地看向窗户和大门。
不用想也知道这些人是谁。
叶浔:“你们在吵什么?”
今晚的小树林聚会由三年级艺术班举办,本意是想体验篝火晚会的感觉,一群人快乐的载歌载舞,吃吃喝喝,闹到一点就结束。
现在变故陡生,为首的艺术班班长深吸一口气,脸色苍白,但还是主动走上前,低声对叶浔道:“抱歉,吵到你了吗?我们这就去二楼……”
这么晚还能住在实验楼的人是谁,即便是再不问世事的人,也能猜到。
何况在圣德尔这个地方,掌握消息的多少,也是身份地位的一种体现。
艺术班班长转过身,刚要开口,下一秒,他瞳孔剧颤,又是一阵尖叫:“啊——窗户外面!窗户!”
叶浔反应迅速,立刻抬头看去。
实验室斜对面的窗外,一片黑影悄然无声的掠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两缕金色如火般闪过,视觉效果确实斐然。
叶浔眉心皱起,莫名的熟悉感浮上心头,偏偏翻遍记忆也找不出具体的画面。
“有鬼!真的有鬼!就在那里!”
“救命、为什么安保还不来!不是跟他们说了有鬼吗——”
安保疯了才会因为这个原因过来一趟。
叶浔只能再次出声镇压各式尖叫:“安静!”
这一次,他的声音、脸色都很沉,未知的黑影以及缺觉令他周身逸散出的气息带着几分不耐,冷冷扫来的眼神像是下一秒就会把尖叫的人丢出去。
瞬间,有人捂住嘴,伏在同伴肩头无声的喘息。
二楼楼梯上,正迅捷无声下着楼的人影也顿了顿。
从平台衔接处低头看了眼,灰蓝色眼睛溢出一丝谨慎,迈出去的脚步重新收回,保持着一个随时可以冲下楼,又可以静静观察的角度,人影不再动了。
虽然穿书已经很不科学,但叶浔可以保证,这本小说的标签没有灵异和惊悚。
他思忖片刻,直接看向艺术班班长:“到底怎么回事?”
艺术班班长道:“我们今晚在小树林开篝火晚会,开到一半,先是有人喊看见蛇了,还说蛇从他后背滑过去了,大家都很害怕,圣德尔这么多年还没闹出过有蛇的负面消息。”
毕竟是座绿化占据二分之一的花园学院,圣德尔很注重防止虫蛇鼠蚁泛滥成灾。
“我们一群人聚到一块,开手电筒照了周围,周围什么都没有。但是大家都很困,就准备扑灭篝火离开。篝火刚灭,那个东西……那
个东西就出现了!”
艺术班班长表情不再镇定:“好几个同学都感觉有蛇从身上滑过,然后有同学说自己明明站在最外围,却感觉后背被人拍了拍——”
“我们本来准备直接回寝室。”
“但那个鬼就像……”他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了词汇,“就像牧羊犬一样,每到岔路口就会突然出现,然后把我们逼近另一条路,等再回过神,我们就到了实验楼。”
“是的,”之前躲在叶浔门外的三个男生也出声道,“我们几个缀在最后面,真的看见了那道黑影!还在冒金光——”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说起亲身体验,“那个鬼的舌头从我的脖子上滑过去了!我发誓,不是蛇,是舌头!凉凉的、毛毛的!”
“为什么一定是鬼,说不定是吸血鬼?”
“吸血鬼也是鬼!不管是什么,我现在根本不敢出去,它到底要做什么,狩猎吗?还是要吃了我们!”
“他、他是故意的,故意把我们逼进来的!”
夜晚滋生了人心底的恐惧。
尤其是伸手不见五指、远离学院中心的夜晚。
实验楼四周都是树林,树影惶惶,小路尽头曲折幽暗,中心区外的路灯早已在十二点整熄灭,本该是个兴奋刺激的夜晚,此时却刺激的过了头。
艺术班班长苦笑着,“事情就是这样。不论是不是鬼,都很危险……以免真的出意外,我们今晚可能会在实验楼住一夜,实验楼的教室和窗户都反锁了,我们没有钥匙,应该会在二楼的走廊休息。叶浔,你有什么事情也可以叫——啊!”
叶浔熟练的抬头。
看见那片黑影从另一扇窗前掠过。
窗户正对着卫生间,卫生间灯光一直没有熄灭,惨白光线勾画出一闪即逝的深浓墨色,他慢慢眯起眼睛,抓着门锁的手紧绷。
如同山峦一般起伏的弧线。
比乌云更暗。
长的仿佛看不见尽头,是有着金色眼睛的庞然大物,尾巴随意甩着,脚步轻盈无声,闲庭漫步般穿梭在一楼的几扇窗外。
几乎一个眨眼。
黑影便恶劣地激起一阵叫喊和哭求。
叶浔恍惚间幻视去年的纪彻——真是,坏的一模一样。
他在一阵尖叫声中,忍耐力空前增长,这群人、外加外面那个东西,只要还存在实验楼附近一分钟,今晚他绝对别想睡个好觉。
明天上午他有早八。
一堂很重要的生物实验课,按严教授对他的高标准要求,在他的课上犯困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掏出手机,荧光映在叶浔脸上。
他翻动白鸽通讯录,找到纪彻的号码,拨通——
漫长的接听声。
一直到电话自动挂断,也没人接起。
转而,叶浔翻到另一通电话,给姜鸣轩拨过去。
姜鸣轩接的很快,又是半信半疑的声音:“……叶浔?”
他那头很
热闹,应该正位于宴会中心,寒暄声夹杂着恭维,匆匆说了声有事,姜鸣轩走到僻静地,今夜他挑染着头发,一身白色碎钻西装,手中晃着香槟气泡酒,笑意逐渐从嘴角牵起,“什么事?”()
“?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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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彻,”姜鸣轩语气逐渐微妙,“上次问我应修在哪,这次问我纪彻在哪儿……我是中转站吗?”
“如果你能做主的话,找你也可以。”
姜鸣轩声音轻了些:“大部分都可以。出什么事了?”
“纪彻的那只豹子,现在在实验楼外。它很吵。”
姜鸣轩:“你是说凯撒?我没有听说阿彻把它接回来的消息。”
“需要我给你拍视频吗……”手机里响起一阵震天的响声,并非叶浔发出,而是一群人声嘶力竭的尖叫。
姜鸣轩含笑的神情顿住,眉头随即皱起,“你身边有人?”
“被那只豹子吓到的无辜同学,”叶浔似乎烦了,“能不能尽快把它带走?”
姜鸣轩沉默片刻,放下香槟,他斜倚着桌台,水晶吊灯璀璨而闪烁,尽头高台的四人牌桌上,纪彻一身闲适的休闲服,面前的牌桌摊开一副牌,在他旁边,路易笑着与身侧人交流。
身穿复古西装的法比安脸色极其难看,费祎低着头,避免与路易对视,却又不得不在众目睽睽下苦苦支撑着尊严。
两只败犬罢了。
现场的沸腾、燥热,纸醉金迷。
混合着悠扬的舞曲。
酒水气息充斥,灯光也打的暧昧。
与电话里叶浔冷调的声音截然相反。
像一颗冰块触碰到颤栗的神经。
姜鸣轩轻声道:“抱歉。”
“凯撒只听纪彻一个人的话,阿彻现在……我也不清楚他在哪里,等我找到他,我会向他转告你的需求。”
叶浔的语气果然愈发厌烦,“他就放任他的豹子在学院乱跑?”
“凯撒不喜欢被约束。”姜鸣轩声音更轻了些,“去年,你不是也被凯撒纠缠过。凯撒其实很喜欢你。”
叶浔直接挂了电话。
姜鸣轩仍然拿着手机,一直到一切声音结束,他熟练地点击保存录音,抿了口口感轻盈的香槟,走向高台。
神经绷得很紧。
这一刻,看着桌边摸着牌组的纪彻,姜鸣轩叹了口气。
难怪纪彻没有派人守在夜间的实验楼外。
——合着是让凯撒去当护花使者了。
只是听起来,凯撒过于恶劣的、想要彰显雄性魅力一样的狩猎行径,恐怕惹得叶浔很是不愉。
他心不在焉地想着叶浔,行进的路上突然堵住两个人。
脚步一顿,姜鸣轩皱起眉。
“莱利,你们做什么?”
“看纪哥他们玩牌看的手痒,”有着维多利亚皇室爵位的莱利眨眨眼睛,热情的勾起一抹笑,“鸣轩,跟我们打一把再走呗?”
*
()实验楼内。
人群躲在走廊抱团取暖。
依然一片混乱。
叶浔挂断了电话,不似言语中表现出的锋利,他的表情冷静。
手指轻轻摩挲着手机,叶浔垂着眼皮,想着办法。给安保打电话是下乘之举,五月本就混乱,圣德尔这群安保真正听从的主人只有理事会和纪彻四人。
其他Ⅱ阶级的少爷小姐身边都有家族派来的保镖。
至于ⅢⅣⅤ阶级的学生,一切只能倚靠学院。
三年级艺术班的学生们只有一个主心骨,就是班长。而班长身份普通,没办法强硬的要求安保必须过来接人。
只剩下最后一个选择。
留在实验楼,睡走廊,熬到天亮。
真正让叶浔心情糟糕的是,他不确定凯撒是不是冲他来的。
如果是的话,那实验室不能待了。
联盟时代的动物与地球也不同,当人类的寿命已经突破一百五十岁大关,达到平均年龄120岁时,动物的基因也发生了进化。
去年的凯撒尚未成年,便有近两米长的身量,一百多公斤的体重,四肢粗壮巨大,行走在泥泞土地上,会留下深深的爪痕。
在学院外渡过一个丰沛的雨季。
实验室的钢门绝对撑不住它的破坏。
如果需要转移,那么他也要跟人群一起行动。
艺术班班长开始催促同学们上楼,一群人挤挤攘攘,谁也不愿走在前面。
叶浔反手关上门,准备跟上。
探路的同学突然僵住,无形的恐惧气息伴随着阵阵吸气,传遍四周。
人群颤栗着开始后退。
实验楼靠近侧门,而此时正大门的方向,不知何时出现两只幽幽的金色眼睛,乌云层被一缕晚风短暂地吹散。
‘鬼’终于显现了身形。
庞然大物懒洋洋甩着尾巴,通体绸缎般油光水亮的皮毛,爪掌伏地,每走一步,幻觉般能听见沉闷的声响,鼻腔中呼出的气息也危险而凶悍。
这只黑豹——
叶浔尚未细思,只听一声尖叫:“跑啊——!!!”
瞬间,人群翻转方向,他身不由己的裹挟在其中,被河水般的人群冲出侧门,黑夜里瞬间响起尖叫和哭喊,四面八方的小树林如同一个个迷宫方阵,所有人消失在其中。
晚风寒凉。
叶浔一时间觉得自己像穿越了,穿越回去年的图书馆,那时他也一边叫喊着有狼,一边竭力奔跑。
比起去年唯一值得庆幸的。
是他如今的体力不错,不会再跑两步路便累的气喘。
眼前最后两道人影也在岔路口跑散。
叶浔还穿着拖鞋,黑色外套没拉拉链,凉风吹散内里的深灰色宽松睡衣,领口处的扣子也在剧烈运动中散开。
潮水般的惊悸骤然袭上心头。
叶浔神色一凛,忽略刮过耳侧的风声,听见了
身后不紧不慢的脚步。
黑豹悠悠跑在他身后,几乎到了与他并排的程度。
没有扑向他,相反,那条粗壮的大尾巴有一下没一下缠向他的手腕。
被他冷着脸粗暴的拍开数次后,黑豹眼眸陡然眯起,凶戾感顿时溢出,一个加速横在他身前,逼迫叶浔不得不停下脚步。
威风凛凛的大豹子龇牙咧嘴。
一切就如情景再现,比去年长大了不少的黑豹再次冲到他面前,身形一圈圈缠住叶浔的腿弯,脑袋也危险地蹭着他的腰腹。
叶浔厌恶的皱起眉。
他努力迈开步子,又被重重的顶了回来,现在他就像一个在玩木头人游戏的玩家,定格在原地,动弹不得。
手腕被尾巴缠住,腿弯被身子缠住,腰腹还被一个圆脑袋故意用鼻子顶撞。
叶浔轻吸一口气,在黑豹又一次往他的肚子顶来时,立刻伸手摁住凯撒的脑袋。
简直难以置信,凯撒歪着头——
它又往前顶了顶,鼻子呼出的热气透过薄薄的睡衣衣料,浸染了皮肤。叶浔面无表情,给了它的脑袋一巴掌。
这一巴掌较黑豹的体型重量来看,不过是挠痒痒。
似乎它的另一个主人也经常做这样的举动,凯撒显得不以为意,又缠着叶浔绕圈,叶浔紧紧盯着它的举动,害怕它会像某些动物一样做出不雅的圈占领地的举动。
一人一豹僵持着。
某一时刻,叶浔表情微变,下一秒凯撒便低吼着朝他扑来,腿弯被缠的僵硬,核心不稳,叶浔向后倒去,跌坐在地。
身后是一层落叶。
黑豹终于心满意足地凑近舔他的脸。
舌头的倒刺又痛又麻,叶浔用力抵抗着它,凯撒又开始龇牙,过了一个雨季,估计被纪彻带着在草原玩的不错,凯撒体量更加庞大沉重。
叶浔被它压得站不起身,更无法躲开。
被热腾腾的气息扑着脸,柔顺的皮毛扎着裸露在外的脖颈,他又恶心又愤怒,偏偏一只豹子根本听不懂人话,像某些用气息表示‘这是我罩的人’一样的傲慢动作,叶浔推着它的脑袋,又拍了两巴掌。
这些账都被他记在了纪彻身上。
他隐忍的呼吸着,凯撒反而和他的主人一样,越蹭越来劲,大尾巴一甩一甩,表示着愉快的心情,直到这条甩来甩去的尾巴被人一只手抓住。
修瘦、冷厉。
骨节分明。
极有力度的一只手。
凯撒金色的眼睛骤缩,猛然挡在叶浔身前向后看去——
庞大的身体得以有了空隙,能让叶浔喘一口气,他厌恶地抹掉脸上和颈侧的印记,皱眉抬起头。
应修站在树下。
高大的身影斜斜拖长,他黑乱碎发压在眼前,灰蓝色瞳孔和凯撒一般紧缩着,脸上表情显得迟疑又紧张,抓着凯撒尾巴的手不放,凯撒凶恶的去顶他的肚子,应修歪了下头,手掌顿时用力,凯撒随即发出愤
怒的低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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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扯着凯撒的尾巴,不客气地将它拖离叶浔身前。
终于看见了叶浔的模样。
跌坐在地,领口衣物散乱,冷白的皮肤浸着一层愤怒的薄红,睡裤的松紧带垂下来一条,他身段清瘦、柔韧,手腕撑在地上,沾染了泥土,线条明晰锐利地眼睛冷冷扫来,却因一丝浅红而显得病态。
应修倏尔一静。
过了好久,他才叫道,“……哥。”
凯撒又要往前冲,被他敏捷的抓着尾巴再次拖走,应修的声音轻轻地,看着叶浔径直站起身,拍掉身上的泥土,面无表情往实验楼的方向疾步走去。
“我已经通知了纪彻别墅的管家。他们会来把凯撒带走。”
叶浔不愿说话,他现在只想赶紧回去洗澡。
应修亦步亦趋地跟上,侧着头,紧盯他的脸,“你生气了吗?抱歉,我追下来的时候你已经不见了。我只能按照凯撒的脚印跟过来。”
“你在实验楼?”叶浔终于开了口,他声音有些哑。
奔跑时吸进太多冷风,嗓子暂时还在充血难受。
应修眼睛微动,看了眼他滚动的喉结,点点头。
他把手里的外套递过去,“你的外套,掉在了地上。”
接过外套,简单披在肩上,叶浔头发浓黑而乱,缠在颈侧,眼皮也压得低低地,有些冷,却又因为身上属于豹子的气味而突兀。
应修瞳孔逐渐缩成一根线。
他继续紧紧盯着叶浔,“你不讨厌凯撒。”
叶浔荒谬地简直要笑了,他懒得回答应修这么没眼色的问题。
应修说:“我不让凯撒舔你。它好像生气了。”
永远无法理解应修的语言系统,叶浔再也无法保持沉默,他克制地深吸一口气,说:“你能不能闭嘴。”
应修沉默了一下,“我想再说最后一句话。”
叶浔语气很差劲:“说。”
应修:“凯撒跑了。”
叶浔头也没回,仍然目视前方,声音冷冰冰地:“它不认识回家的路吗?”
“认识的。”应修:“它的家是纪彻的别墅。”
“那就闭嘴,我不想再听见它的名字。”
应修想了下,说:“好的。”
两个人并肩往实验楼去,实验楼顶楼有四间休息室,叶浔一直以为是老师的办公室,看来又是F4的特权之一。
他自然不会越俎代庖地让应修离开。
实验楼近在眼前。
冷风吹得叶浔头脑冷静下来,他能感觉到应修一直若有若无地在看他,看的部位全是凯撒舔过的地方,好在这双灰蓝色的眼睛始终漠然、无动于衷。
和他说话很麻烦。
叶浔选择性无视应修的存在,走进正大门,先听见一声又一声的哭号。
“他们怎么办?会出事吗
()?会不会死啊?”
“幸亏我们直接躲进了卫生间……”
“为什么学校会有一只豹子!我要向理事会举报,他们必须击毙那只豹子——”
神经又开始抽痛。
叶浔没空安慰这几个惊慌失措的学生,更不想和他们进行任何对话。
应修突然上前一步,“我带他们离开。”
没想到他还会有识趣的时候,叶浔语气略微缓和,“送他们一程,把凯撒的身份也和他们说清楚。”
应修说了句好,随即摁亮走廊灯光。
脱口而出的尖叫在看清应修的脸后,化作静谧。
躲在教学楼的学生竟也有五六个,一行人看着应修走近,言简意赅道:“跟我走。”
人群半是不安半是惊惧,最后还是跟上应修的脚步,从侧门的方向离开。
教学楼重归寂静。
真是混乱又糟糕的一晚。
叶浔靠着走廊墙壁,揉了揉疲惫地眉心,拖鞋上全是泥土,手指、手腕、侧颈,都有浅浅一层灰尘。
他打算先去卫生间收拾下自己,再回实验室。
经过实验室斜对面的楼梯,一股幽冷森然的视线陡然落在身上,叶浔大脑再次紧绷,戒备地侧过头。
亮堂堂的一楼光线,穿过楼梯,勾勒出衔接处、靠着透气窗户的一道人影。
人影穿着风流,英俊而倜傥。
垂坠感十足的白衬衫,黑色西裤,领口松垮,胸前佩戴金色徽章,极其简单的搭配,却显得贵不可言。
他发出一声轻笑。
一点点缓慢地走下楼梯台阶,步伐不紧不慢,光线汇聚于他的右耳,是最简单的黑色耳钉,被碎发微微压住,露出一点锋利冷冽的弧度。
傅启泽浅金色的眼眸含笑,切割成片的光影划过他英挺的眉骨、明晰锐利的双眼以及一双勾起笑容的薄唇。
像被画框固定在墙上的尊贵王子,带着浓郁的色彩,从深处徐徐走出。
“精彩。”
他语气柔和,诡谲的笑容却在脸上扩散,“太精彩了。”
叶浔闻到了一股淡雅的香味,味道丝丝缕缕、缭绕在鼻尖。
他不耐的皱了下眉,侧过头,从眉梢到唇角的线条全部冷硬而不解风情,摸了下口袋,叶浔心情更加糟糕,实验室的钥匙掉了,备用钥匙还在二楼消防栓后。
“什么事。”他需要应付下傅启泽。
最好让傅启泽尽快离开。
傅启泽与他保持着恰当的距离,站在楼梯下,笑着问:“玩得开心吗?”
被一只神经病豹子追着跑了大半夜,现在还要被傅启泽冷嘲热讽,叶浔冷笑道:“你可以试试。”
“看来是不好玩,”傅启泽依然笑着,目光却如某种粘稠阴冷的水流,划过叶浔凌乱而糟糕的外表,洇着薄红的眼尾、乱糟糟解开扣子的领口,手腕和颈侧一片片的红痕,他眼神一片浓稠的黑,笑出了声,“……大晚上
的,你们也太心急了。”
叶浔没工夫解析他的潜台词,“你到底要说什么。”
“要不要和我试试?”
什么?
傅启泽还在笑,是玩味的笑容:“你和阿修做过的事——比如野外亲吻,拥抱?你们做到哪一步了,要不要和我也试一试?”
叶浔彻底没了表情,对这样暗含某些意味的话语已经能做到面不改色,他径直往大门走去,决定今晚回宿舍住。
傅启泽不急不缓地跟在他身后:“我很好奇,和纪彻接吻,收路易钢笔,信任应修——对他们三个,你好像总是很宽容,但是对待我,你却一成不变。”
“为什么?”他漫不经心地问。
叶浔头也没回,语气冷淡,给出的答案也很简单。
“别发疯。”
发疯?
傅启泽又笑了,他眼神有一瞬间的出神,却又慢慢沉淀下去,化作一团浓稠阴沉的墨色。
是他发疯。
没错。
是他看见纪彻的未接来电后,一时发疯,抛下兴致勃勃的宴会,赶来实验楼想帮叶浔解决麻烦;是他发疯,静静看着叶浔和应修并肩一路;也是他发疯,这些天搜集了近乎数百枚耳钉,想着各种借口该怎么给叶浔送过去。
都是因为他在发疯。
“……”
“我很差劲吗?”他声音平淡,像是随口一问。
叶浔脚步也没停,显然懒得回答。
傅启泽于是在他身后笑了下,“叶浔。”
脚步骤然一晃,仿佛有些晕,叶浔下意识伸手扶向墙壁。
“你说的没错。”
晕眩感夹杂着一丝困意,让叶浔揉了揉眉心,他突然反应过来,思绪慢半拍地清醒,猛然惊怒交加的转过头,看向傅启泽——
“我就是个很差劲的人。”
傅启泽含着愉快的笑容,步步走近他。
他身量很高、修长而挺拔,头发颜色与叶浔一样,浅金色的眼眸却灰扑扑的,漠然而偏执,领口处的味道最为浓郁,冲向大脑。叶浔一时恍惚,精神得到某种放松,像躺在傍晚的池塘边,看蝴蝶飞舞、蜻蜓盘旋。
晕沉的感觉是一种异样的惬意。
这段时间的高压学习让叶浔无法陷入深度睡眠,但现在,他觉得自己随时都能舒服的睡过去。
不受控制的脱力,他身形不稳,半坐到地上。
竭力撑着眼皮,叶浔有些气喘,冷汗浸湿了后背,他清瘦的腰背佝偻着,很累、屈起一条膝盖,置于身前。喘息的唇瓣也被抚摸着,修长的指尖沾了些湿润的水光。
傅启泽静了片刻,慢慢俯下身,舔去他唇瓣被带出来的一丝水迹。
“现在,我在对你做很差劲的事。”叶浔缓缓撩起眼皮,抬起的眼睑浸着细汗,一片黑沉。
他眸色阴冷,给了傅启泽一巴掌。
力道因为药性而有些颤抖。
傅
启泽道,“解气了吗?”
于是又是一巴掌。
这一次用了些力气,叶浔接着后仰向墙壁,无力地喘息着。
他的脑袋晕沉沉的向一边滑去,侧脸陷入温热干燥的掌心,傅启泽安静了许久,带着几分亲昵和安抚,揉捏着他左耳的耳洞。
叶浔合着眼睛,想要支撑自己坐起来。
有一根温凉的东西穿入耳洞,很陌生的感觉,灵魂仿佛都被切入,叶浔恍惚地垂头坐在原地,阴影随即压下,傅启泽半跪在他身前,没有抬起他的脸,而是闭着眼睛,深深佝下腰背,含住了他的唇瓣。
“……你是狗吗?”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疲惫的叱骂,“不会亲就滚。”
接着有嗤笑故作镇定的响起,“笑话,咬人的才是小狗。”
“……”
时间的流逝变得昏昏沉沉。
某一时刻,精神一震。
似乎有一阵脚步声从门外传来,凌乱焦急,熟悉的说话声响起,是那群之前奔跑着离开的艺术班同学。
脚步声快速接近,已经穿越了正门,即将走来尽头。
应修神情平静,军靴每一步踏在地面,都规整而有秩序。
他灰蓝色的眼睛先看向实验室。
发现实验室的门锁紧扣。
他微微歪了下头,有些疑惑地寻找叶浔。
不远处的楼梯拐角处,有两道几近重叠的人影。
视线从两人身上随意划过。
下一秒,
应修脚步骤然顿住。
紧随其后的同学们还在叽叽喳喳,“幸亏那只豹子不吃人,我们把钥匙交给叶浔后就走。”
“但还是吓人,以后夜里我们还是不要出来了。”
“多亏了叶浔以身涉险,把那只豹子引走……真的太感谢他了。”
“我就是校报社的,回头我一定会为叶浔写专访。”
“叶浔呢……叶浔——”
看见应修的背影,众人也下意识停下脚步。
一行人茫然地低头看去。
四下瞬间没了任何呼吸声。
不远处,两道人影亲昵的交叠。
傅启泽慢慢抬起头,浅金色眼眸漾着水光,一种无声的慵懒和餍足,另一道清瘦的身影背靠着墙壁,疲倦地垂着眼睑,湿润的水色浸透了额发和侧颜,淡淡靠在他怀里。
应修很慢的、几近迟缓地眨了下眼睛。
一切细节都在眼中放大。
叶浔轻喘得呼吸、瘦削易折的手腕、苍白而蔓延着青筋的手背,就这样靠在傅启泽怀里,他显得安静而倦怠。
始终没有说话。
他合上了眼睛。
而傅启泽挡住他的脸,笑着看向面前的一群人,语气温和、却带着浓浓的危险:“还要继续看吗?”
人群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吸气声伴随着无措地道歉,艺术班班长慌乱之中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好像只把钥匙塞到一旁的窗户上,接着便随其他人落荒而逃。
是比之前看见黑豹时还要惊慌的脚步。
只有应修还站在原地。
他的目光依然落在叶浔身上,始终不变。
然后看着叶浔慢慢睁开眼睛,疲倦、却不容置疑地低声叫道:“应修。”
眼睫一颤。
僵滞的神经像被触碰,灰蓝色瞳孔专注地映出叶浔的脸,他径直朝叶浔走去:“哥。”
……哥?
傅启泽轻啧一声,眼神晦暗不明。
叶浔道:“现在,让他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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