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叶医生,您皮肤过敏,将军帮您把纱布和胶带暂时取掉了。”
见叶凌神色怪异望着将军,阮峰心虚地解释。
是这样吗?叶凌半信半疑看向萧渊:“谢谢。”
萧渊坐姿端正,仪态闲雅:“不用。”
“不用个屁!他就是想掐哥哥!”见萧渊脸皮这样厚,豆子气炸了——是真的炸,它白白的小肚脐硬生生裂开一道口子。
叶凌大惊失色:“你这是怎么了?!”
“要,要长大了……”豆子声音猛然降了八度,羞愤地拿头上唯一的小绿叶挡住自己的肚脐。
原来是这样。叶凌松了口气,心情愉悦起来:“这么说,你恢复一些了?”
“你不要喂我神识和元灵了!”豆子并不高兴。
笨蛋哥哥,比起催熟它,他才更需要长点脑子!
“他就是想掐哥哥!大变态!”
叶凌愣了愣,再次看向萧渊。
豆子这样信誓旦旦,看错的可能不大。
可萧渊泰然自若,一切如常。
“他拿电棍捅别人的时候也是这么淡定的啊!”豆子又叫。
唔,也对。
叶凌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忽然觉得有点儿凉……难道他现在就想杀他了?可他还没下毒啊。
“看你痒得厉害,帮你抓了几下,怎么,抓疼你了?”见他还在摸脖子,萧渊终于转头看他一眼,平静出声。
帮他抓痒?叶凌愣了愣神,在识海里询问豆子有没有这回事。
“好像抓,抓了?”豆子竭力捂着它的小肚脐,不是很确定地答。
抓确实是抓了,可是……
豆子边回忆,边怀疑起自己来:难道大坏蛋真是在帮哥哥抓痒?
看来是豆子误会了。
叶凌神色一松。
“谢谢。”他看向萧渊:没想到,他还是个热心肠。
“陆轻舟的病,你真的能治?”看一眼叶凌,见他眼中疑虑消退,萧渊不动声色换了话题。
“能,不过要多治几次。”叶凌下意识回答。“他的精神海核心受伤了,运转不了,要让它转起来。”
他没多想,把自己神识探知到的情况坦诚相告,可这短短一句话,却给车里的萧渊和阮峰带来不小的震撼——
他们从没听到过“精神海核心”这种说法。
更别提叶凌那句赶牛放羊似的“让它转起来”。
“「精神海核心」?是医科院的新研究吗?以前没有听说过。”阮峰看萧渊一眼,领会他的眼神,试探着开口问。
唔……原主记忆中好像的确没有这个说法。
叶凌意识到不对,但也没当回事:“是我的叫法。”
“就是精神海核心处那团漩涡。”他理所当然以为这是每个人自己都能看到的,只是和他的叫法不一样。
车厢里很是安静了一会儿。
“你……可以感知到别人的漩涡?”隔了一会儿,阮峰又问。
“嗯。”不然怎么给他们治疗?
叶凌答着,刚才绷起的精神放松下来,眼皮又开始变重。
“将军的……漩涡,你也能感知到吗?”
“能。”叶凌老实答,“已经恢复不少了……”
他渐渐闭上眼睛。
恢复不少?阮峰求证似的看向萧渊,从他神色中得到了肯定答案。
真是……捡漏了!阮峰看向呼吸均匀的叶凌。
到底是哪家倒霉鬼,把这么个宝贝派出来当细作啊!
*
“程将军。”此时,第二军团所属曙光星的某处清幽别院里,一个矮瘦男人正跟一位方脸中年汇报:“有个意外之喜。”
“什么?”中年威势沉沉问。
“我们随手送去萧渊身边的一颗小棋子,似乎得了他青睐。”矮瘦男人说着,递上平板,上面显示着几张不甚清晰的照片,正是叶凌踏上萧渊那部车的画面。
“哦?”中年眼睛冒出精光,但又迅速冷静:“可有诈?”
“有什么诈?”矮瘦男人还没出声,中年对面一个手握象棋的年轻人阴柔出声:“敌明我暗,有诈没诈,试试便知,顶多损失一枚棋子,父亲有什么可犹豫?”
“你不懂。”中年冷哼。“萧渊的手段,何曾有那么简单。”
“是啊,我不懂。”年轻男子缓缓在棋盘落子,语气微嘲:“您和爷爷懂,鼓捣出什么养狼计划磨砺我们,结果呢?生生养出一头恶虎。”
“是你们不争气!”被戳中心病,中年脸黑了黑。
当初那“养狼计划”虽是父亲一力主张,但他也没反对,结果……父亲到走都带着忌惮悔恨,他自己更因为萧渊和第七军的存在如鲠在喉,夜里连觉都睡不踏实!
不争气?年轻男子也不辩驳,只阴气森森笑了一声:“要不是爷爷当年瞻前顾后,也不会让他成了如今气候。父亲再这样束手束脚,可是要看着他把我们程家连根拔起?”
“胡说什么。”中年青筋跳了跳,又压下去。“我们程家庞然大物,岂是他一个后起之秀可比。”
“再说他一个异种,还能蹦跶几年,都传他精神海行将崩溃,何必在他最疯的时候沾惹他,给他送上把柄。”
“蹦跶几年?父亲敢赌?”年轻男子冷笑。
“五堂弟夜夜笙歌,被曝出赤身裸体被女人鞭笞作乐的丑态,从此无法在军中立足。三弟嗜酒如命,年纪轻轻已成废人一条。而我这个父亲的长子,被曝出实为私生——”
“说这些做什么?”中年不耐。哪个世家大族没些不肖子孙和风流韵事。
“因为父亲不知道,五堂弟当年曾扒掉萧渊衣服逼他人前献丑,三弟曾凛凛寒冬将他溺在酒池取乐,而我,曾满腔孤高令他效忠臣服。”
年轻男子声音骤然急促,说到最后,又慢下来,眼中闪过浓重的不甘和怨怼。
“这……巧合罢了。”中年紧皱眉头。
“我也觉得是巧合。”年轻男子怪笑了声,“毕竟他忙着在前头建功立业,怎么还抽得出空来做这些?”
“父亲,我不懂他的手段,您,可懂?”
*
“将军,欢迎回家。”
萧渊的府邸,位于首都星一处风景秀美的丘陵地带,是片占地颇大的别墅群,方圆几里都没有别的人家。此时,大门外,已有一位管家恭敬迎候。
他穿着第七军的常服,不过年事已高,头发花白,应该是从战场上退役的。
嗯,不知道有没有什么伤要治——叶凌想着,客气同他打了个招呼。
接着,就不由自主看向别墅周围的莽莽山林。
空气真好!
绿的真养眼!
他想钻进去狠狠打几个滚!
“以这里为核心,周围几座山都是联邦政府分给将军的。”
见他眼巴巴望着山林,眼里的欢喜藏都藏不住,管家不由笑着给他介绍了两句。
“真厉害!”听说整片山都是萧渊的,叶凌艳羡地看他一眼——他只有一个小花盆。
叶凌寒酸地抱紧自己的背包……
这有什么厉害?萧渊看他一眼,见他吃力搂着包,想起他肩上有伤,下意识伸手把他的包提下来。
“将军,我来。”阮峰上前一步接过包,看了萧渊一眼,又心事重重垂下头。
将军,危……
萧渊没看阮峰,任他把包接过去,神色淡定进门。
管家有些惊讶地看着他的背影,愣怔好一会儿,再看向叶凌时,笑意越发真切:“叶医生,请进。”
虽然年纪大,但这位管家显然不像阮峰那样沉闷,引着叶凌进来,口中一直没停:
“咱们联邦地广人稀,这一片山林啊,其实不算什么了不得的资产,真正有钱的人家,都是直接买下整颗星球。”
整颗星球?土包子叶凌表面镇定,其实步子都走顺拐了。
“这也没办法,将军不看重身外之物,连自己的军饷都连年拿去做慈善、捐给疗养院了,不然以将军的功勋,买颗小星球的能力也是有的——”
管家不遗余力唠叨,被萧渊看了一眼,才收敛下来,看叶凌若有所思望着将军背影,暗自一乐。
“见笑了,叶医生,院子稍欠整理。”走到花园,见叶凌望向满园杂草,管家再次开口,“我们将军说钱要用在刀刃上,有请园丁的钱不如给疗养院买台好仪器。”
这属实离谱了……阮峰绝不信将军会说这种话,将军哪里顾得上理这种小事?
再说宅邸里安顿着不少老兵,整理个花园还用得着请人?
他怪怪地看了管家一眼:怕不是他们几个偷奸耍滑,怕将军追究,就在这里给将军戴高帽?
叶凌却轻易就信了管家的话。
他停下脚步,又看了眼萧渊的背影,肃然起敬了。
*
“萧渊真是个好人。”安顿好行李,叶凌捧着花盆来到楼下花园,一边寻找合适的地方,一边跟识海里的豆子感慨。
豆子不想跟他说话。
可不说话它又忍不住:“他都掐你两次了,好人个屁!”
“小朋友不可以总说脏话。”叶凌也忍它很久了。
“我不是小朋友!”豆子猛地跳起来,可“噗嗤”一声,它又慌忙低下头,看向——自己又扩大一点点的肚脐裂缝。
好,好丢脸……
它落回地上,头顶的藤蔓颤了颤,变成一颗娇羞的小红豆,扭扭捏捏背过身去。
偏偏叶凌还专门进入识海,把它拈起来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
“你发烧了吗,怎么这么红?”——他可是知道“发烧”这回事了,又开始现学现卖。
“我热。”豆子咕哝一声,转移话题,“就种这里吧,这里有空地,阳光也好。”
叶凌注意力果然被它带到了花园,他打量了一眼周边,也决定就是这里了——花盆又小又挤,一见到萧渊家的大花园,他就想到要把“自己”种外面,舒坦两天。
直接跪在泥土上,把花盆放到一边,他徒手刨起坑来。
豆子则打量起花盆里的“哥哥”:“怎么一点儿没长,还更蔫儿了?”
打量半晌,它喃喃开口。
“更蔫了吗?”叶凌看了眼小苗苗,好像是有点儿……
应该是治疗那些孩子消耗了不少元灵的缘故。叶凌心里明白,却没说出来:“不见光当然蔫儿,种在外面就好了。”
是这样吗?豆子松了口气,随后又有些担忧:“照这样子,哥哥什么时候能复原……”
“慢慢长就是。”叶凌挖好了坑,把小苗苗从花盆里移出来。
与他手指接触,小苗苗有一瞬闪过灵光,很是支棱了一下,但很快,又沉寂下去,看起来平平无奇,和普通植物没什么两样。
叶凌摸了摸自己的叶子,眼里闪过怅惘。
这丝本源生机太微弱,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成长。
不知道,救回大家后,他还有没有机会到处去走走看看,游遍从前只在别人口中的万里河山。
就像他化形前无数次畅想的那样。
不过,这不重要。
把土慢吞吞填好,感受着陌生的土地和空气,叶凌能察觉“自己”在微风中自在舒展。
他高兴起来,弯了弯唇角,在小苗苗旁边躺下来,看着铺满晚霞的天空。
也算见到外面的浩瀚世界了。
见到了星空和银河,结识了萧渊和阮峰他们这些……唔,他单方面认为的“朋友”。
绯红的晚霞滚着金边,一重重一叠叠在他明亮的双眸里燃烧着,绚丽又灿烂。
“将军?”阮峰的声音惊扰了站在窗边的萧渊。
他移开视线,看回室内。双目盯着那明亮处太久,一时竟不能再适应室内的昏暗。
“什么?”他沉声问。
“您的基因病——”阮峰把刚才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我有准备。”萧渊答。
“是。”阮峰放下心。只要预防性使用药物,将军是可以控制好的。
他更该担心的,反而是别的:“将军,叶凌的治疗显然与他人不同,也许——”也许,他专门有法子令人……上瘾,将军不可不防。
阮峰支支吾吾想说什么,还没说出口,就被萧渊打断了——
“你说的对,他的治疗能力特别,只能握在我们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