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小苗苗,又暗示了萧渊紫阳书院有“大医修”,叶凌安了心,准备回紫阳书院扮演他的大医修,静待萧渊上门。
不巧,他正要出门,又有人传唤,说家主找他去招待客人。
“我没空。”叶凌不想去,原主本来就任性,他不给家主面子,也说得过去。
“十一少,家主请您务必过去。”家主下了死命令,传讯的管家不敢得罪叶凌,但完不成家主命令,同样有他好果子吃。他只好壮胆拦住叶凌去路,“是您碧海宗的同门到访,当中还有您的师叔。”
不止是师叔,听说那位是碧海宗宗主的得意高徒,五岁炼气,七岁筑基,修什么成什么,十七岁更拿下二十四宗大比第一人,乃是当今修真第一天才,未来成就不可限量。
总之是叶家要好好奉承的人物,家主说了:宗门长辈不可不拜见,绑也要绑十一少来。
管家示意几l个家族侍卫上前,半请半胁迫叶凌上路,路上把家主交代,一五一十告知叶凌:
“您那位师叔,是洛修洛真人,家主说了,请您务必谨言慎行,同时也要热络些,尽力同那位说上几l句话,若得了他好感,不止于您,于您父母都有好处……”
唔,他好啰嗦。
叶凌打了个哈欠。
他一连三日马不停蹄给人治疗,消耗很多,正有些犯困。
这纨绔子还是不靠谱。管家暗自摇头。
明明天赋极佳,当初众人都道叶家中兴有望,不料此子空有天赋,一无坚定心志,二无过人悟性,前期修行尚比普通人顺一些,渐渐就泯然众人。
啧。他摇过头,正要遵家主嘱托,再提醒这纨绔两句,宴客的花厅却已经到了。
“来来来!”家主见到叶凌,亲切爽朗笑着招他过来:“十一,快来见过你洛师叔。”
“洛真人,这是家侄叶凌,也在碧海宗——”
“我知道。”洛修不等他说完话,就打断他,眼神明亮看向叶凌,“见过。”
哦?叶家主眼中精光一闪,拉过叶凌,往他手中塞了一只酒杯:“这孩子,何时见过你洛师叔,竟还瞒着我等?快,敬你师叔一杯。”
叶凌莫名其妙,被家主在后背拍了一把,糊里糊涂,向洛修举杯:“师叔。”
是原主见过的人吗?可不要露馅。
一边喝下杯中物,叶凌一边想。
随后他神色一变:这是什么东西?好辣……辣中又有一点香。
他奇怪地看了眼杯子。
“哥哥,这是酒,不能多喝,不然会醉的。”豆子在他识海中提醒。
原来是酒。
叶凌从前只在话本中见过。
他正出神,对面的洛修却出了声:“师侄,你那灵马还好吗?”
什么灵马?叶凌有些懵。
“哥哥,他是那天拿绳索套住马的人。”豆子又提醒。
啊,原来是他——叶
凌眼睛一亮,多看了眼他眉心的一粒红痣,记住了他的脸:“没事了,那天多谢师叔。”
“自家人,不必客气。”洛修弯弯唇角。
花厅内不同寻常地静了静。
自家人?他们同这位小师叔一道从宗门西行至此,十数日相处,也没谁从他嘴里听到一句“自家人”……
“这是发生了何事?凌儿,你又瞒了大伯什么?”家主故作嗔怒问——“十一”却升级成了“凌儿”。
“没什么,师侄马惊了,我顺手帮了他一把。”见叶凌一副不知从何说起的模样,洛修代他答。“你那日受了伤,好了吗?”
后半句,却又是在问叶凌了。
自然好了,那点小伤,也值得小师叔记挂?厅中众弟子越发酸。
“好了。”叶凌也答。
家主看他一眼,心里热切已经快压不下,溢到了眼睛里:“什么伤?你这孩子,笨手笨脚,就会给长辈添乱!”
“不会。师侄宅心仁厚,为救小孩儿才受的伤。”洛修忍不住替叶凌说了句话,眼底流露赞赏与喜爱。
无人知晓,他洛修在阴差阳错步入仙门前,也只是个普通乡下人家的孩子。
修行让他拥有了许多从前远不敢想的东西,但叶凌看向那小孩的真诚与关切,自入山门,他再没见过。
救小孩儿?叶家主心里却一咯噔:怕不是……这位认错了人?或看错了什么?
“原来如此。”他不敢再多说多问,含混过去,暗示什么似的看了叶凌一眼:“凌儿到下首入座,替大伯好好招待你师兄弟们。”
“我这里还有空位。”洛修却开口。
那些师侄浮夸虚伪,言谈间对叶师侄多有不喜,叶师侄恐怕也和他们玩不到一起,还是坐他身边就好。
这……叶家主都冒冷汗了:他是想过让叶凌好好表现,争取得这位青眼,可那小子真得了这位青眼,他怎么那么心里没底呢?
生怕叶凌多说多错让人不喜,他把话题一径兜揽过去:“听说洛真人去实地看过了,如何,小洞天果然这就要开启吗?”
小洞天出现早有征兆,大陆各仙门都会送年轻弟子前来历练。洛修此行便是护送碧海宗众弟子进小洞天——说是护送弟子,实则应是碧海宗有意让这位去碰碰机缘。
“不超三日。”洛修答。
他语气不张扬,但很自信,显然对自己的判断很有信心。
叶家主便又奉承一番,各位族老也纷纷入局,同洛修谈论起小洞天的种种来。
没人找他说话,叶凌乐得清静,埋头干饭。
因为要宴请贵客,这顿饭叶家精心准备,十分丰盛,大部分菜式叶凌都没见过,他一边吃,一边兴致勃勃在识海中同豆子分享味道,分享着分享着,豆子开口:“哥哥,你别说了。”
“怎么,你又要馋哭了?”
“不是……”豆子气恼,“你看你身后。”
身后?叶凌转头,不等看向身后
,视线就顿住了。
他身侧有一家仆,一直在帮助他布菜,他才吃得这样快心遂意。
这一扭头,他才看见这位家仆耳朵上有一小痣。
“萧渊?”他在识海中小声问豆子。
“这是哥哥你的识海,你不用这么小声……”
“他来干什么?”叶凌控制不住,继续小声。
“来闻哥哥!”豆子怒瞪着萧渊。
别以为他规规矩矩它就看不出来,不管他怎么动作,鼻尖始终跟着哥哥!
“别胡说。”叶凌不信。
豆子一定是受了上个世界影响,过于敏感。萧渊那么恨“他”,怎么会为了闻他味道,就来伺候他吃饭?
说不定是叶家仆人不够了,碰巧抓了他做壮丁。
此时,叶家某个荒僻角落,一个被打晕藏起来的家仆,在晚风里无助地抖了抖。
“凌儿,走什么神?你师叔在问你话。”叶凌正跟豆子掰扯,冷不防听见叶家主叫他名字。
被这位“大伯”提醒,叶凌歉意看向洛修:“对不住,师叔问什么?”
“没什么。听说你此前受了伤在调养,怎么样了?需不需要我帮你看看?”
嘶,他这是什么运气?下首众师兄弟看叶凌的眼神,都快着火了。
等等,他脸怎么那么红,喝了多少酒,还,还怪好看……
“师侄,你有伤在身,不要多饮酒。”洛修自然也发现叶凌脸红,手一伸,径直没收了他的酒杯。
他没有喝。
那“家仆”一直给他布菜,却一杯酒也没有给他斟……
可恶,那酒有点儿香,他还想尝尝呢,果然不是正宗家仆,就是不专业。
萧渊自然不会给他斟酒。
那东西味道重,会盖过他身上香味。
对,就是那种“狗屁味道”。萧渊毫无情绪起伏地使劲儿闻着。
“奇怪,有虚浮无根之象,可能是你伤的重,气血不足所致。”给叶凌把过脉,洛修微微皱眉。
“师叔也懂医理?”叶凌望着他,眼神晶亮。
哪个修行之人不懂点儿医理?萧渊看了眼他清亮的眼睛。
他大概率不是“叶凌”,那纨绔不至于如此没有见识。
“懂一点,不多。”洛修回望着叶凌的眼睛,弯弯唇角,“宴后你随我来,我虽然不是木系,但和你一样是火系,可以帮你疏导疏导。”
疏导?不是医修、哪有疏导一说,这是要渡灵气给他的意思吧?!
在场都是修行中人,哪有人听不出来,神色顿时复杂精彩。
灵气珍贵、修行不易,非亲人、道侣等极亲近的关系,没人会轻易渡灵气给别人。
望着叶凌,碧海宗诸人难掩嫉恨,叶家族老则十分惊讶,至于叶家主——他细细又看了叶凌一眼。
不看不知道,他这侄儿,身上不知何时没了那股子阴鸷,相貌当真出众……
“凌儿,快谢过你师叔。”叶家主说着,提起酒杯,“洛真人,凌儿有伤在身不胜酒力,我代他谢过真人。”
他说着,举杯一饮而尽。
当初没看错!叶家中兴有望,中兴有望啊。
*
“谢谢师叔。”
宴毕,洛修说到做到,果然带了叶凌回叶府专为他准备的院子,关起门来,传送进叶凌体内不少同系火灵气——他确实不会什么“疏导”,输完这番灵气,叶凌经脉更堵了……
不过叶凌还是投桃报李,趁他与自己身体接触,也神不知鬼不觉渗透了自己一分元灵进他身体,替这位小师叔巩固了一番经脉。
互相治疗完,两个人都高高兴兴的。
洛修尤其高兴:许是气机相投,给叶师侄渡过灵气后,他越发想同他亲近。
“不用客气。修行上有没有什么滞碍?我们同系,你有问题尽管问我。”洛修丝毫不摆师叔架子,却很尽师叔的提携教导之责。
叶凌还当真有不少问题想问,不过他惦记着去紫阳书院,还是向洛修辞别:“师叔,我改日再问可以吗?今晚我困了。”
笨蛋,他可不是随时都愿意指点人的。洛修一笑:“可以,只要我不闭关,你随时找我。”
“谢谢师叔。”叶凌再次真心实意道谢,嘴角弯弯退出门来。
“等等。”送他出门,见一仆从引着他要走,洛修想到什么,从储物戒中摸出一面护心镜一样的东西,递给叶凌:“见面礼。”
“不必了,师叔。”叶凌愣了愣。
“不值多少灵石,拿去玩。”洛修语气随意,“是个防御类小法宝,叫紫光盾。”
这法宝外沿镂刻着精致纹样,中间的圆形镜面不知是什么材料做的,反射出点点紫光——难怪叫紫光盾。
“有这东西护着,下次你再坠马,起码不会摔疼。”
呃……叶凌有些伤面子,但耐不住他喜欢这种新鲜玩意,还是大方接了过来:“谢谢师叔。”
洛修很高兴他不同自己客气。
他点点头,看着叶凌走出去,又想起什么,摸出块玉符,远远抛给叶凌:“如有问题,也可以给我传讯。”
这是传讯玉符?叶凌接住玉符,认真朝洛修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师叔。”
好乖。“回去睡吧。”洛修笑着挥挥手,看着他走远。
*
“这东西怎么用啊?”手里把玩着小小的白玉符,叶凌沟通识海中的豆子。
这东西怎么用不急——“哥哥,大坏蛋怎么还跟着你啊?”
身上还莫名其妙直冒黑气,像个烟囱……
“谁跟着我?”叶凌猛地收住脚步,看了眼身旁的“家仆”,瞄了眼他耳朵上的痣。
还是他?他还演上瘾了?
“以后本少爷出门不用你跟着。”叶凌一反刚才在洛修那里的礼貌,骄纵说道。
“为何?”整晚未出一声的“木讷”家仆问。
“因为——”可能是困了,也可能有那杯酒的原因,叶凌脑子比平时慢许多:“因为你——”
他卡了会儿壳。
“因为他又笨又蠢,拿不出手。”豆子在识海中“好心”支招。
“因为你又笨又蠢,拿不出手!”叶凌松了口气,一字不差复述。还怕萧渊听不清一般,凑近他耳朵。
侮辱之上,又加一层挑衅,实在很让人生气。
但是,香。
越近越清冽,闻来让人安定。
萧渊格外安定:“因为我什么?”
他平静站着,不疾不徐望向叶凌。
叶凌被风一吹,打了个哆嗦:不因为什么。他才不要再说一遍,谁知道再说一遍萧渊会不会拿蝎子蜈蚣招待他。
然而,他迟迟不开口,萧渊却在那看似平静的外表下,古怪地、近乎焦灼地等待着。
等他靠近他,把那蠢话再说一遍。
说的时候,最好,也用那双愚蠢的大眼睛看着他……
萧渊静静等着,静到木讷。
可他身后,浓浓的黑气翻涌着,不时如触手般涌向叶凌,又收回。又涌向叶凌,又收回……反反复复,拉起锯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