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一阵风起,乌云遮蔽了大半边月亮。
花园子里暗下来,叶凌迷迷糊糊,眼有点花,不知道那黑咕隆咚在动的东西,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但他身上凉沁沁的,终究是被唤醒了几分求生欲。
“笨就算了,耳朵还聋……”他没有重复刚才那句挑衅,只含糊哼了一句。“前头带路,爷要回去休息!”
他着实担心,再和萧渊一起待下去又有蝎子或蛇出没。
萧渊没吭声,只是多看了两眼叶凌这副嚣张的样子。
有种……微弱的满足感,仿佛挠到哪处挠不到的痒。
自觉仇恨值已经过高,叶凌乖巧得很,也不说话,埋头跟着萧渊走。
走了一会儿,他迟疑地顿住脚:“怎么还没到?”
这地方怎么这么陌生?
“你,你是不是带错路了?”他看向萧渊,忘了演戏,大眼睛专注地望着他,清莹更胜天上月。
“我又蠢又笨,不认得路。”萧渊看着他,不急不缓答。
嗯?
叶凌愣了愣,脑子一时没搭上弦,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他怎么不装木讷了?
“少爷一直没说话,我便以为路是对的。怎么——”木讷家仆眼神锐利,“自己的家,少爷原来不认得路?”
“谁说我不认得?”叶凌被他看得心一虚,好像被看透了似的,脊背发凉:“少爷的事,轮不到你置喙!”
他嚣张跋扈说了句,放开神识,找到自己那宽敞华丽的院子在哪儿,又吃力理出一条路线来,昂首挺胸,前头带路。
谁说他不认得!
成功把自己领回院子,他走进自己房间,“砰”地合上门。
萧渊在门外站了站,脚步一拐,也进了隔壁的下人房。
香炉里有了香。
但味道不对。
萧渊挥手将之掐灭。
房间很干净,床帐也整洁,只是,当他走到整洁的床榻边,那雕有浮云仙鹤的黑漆木床,却忽然幻化成堆着断臂残肢、滚着不甘头颅的尸山血海。
神色不变,萧渊除去鞋袜,在那尸堆顶端躺下来。
一颗七窍出血的头颅“桀桀”笑着,张口去撕咬他皮肉,又一个只有半截的身体,手执同样只有半截的刀,来来回回切割着他的腰。
萧渊不为所动,平平无奇合上眼睛。
没多久,一株小苗苗,悄无声息出现在他的幻境中。
撕咬他的那颗头颅不见了,随后是那半截刀……
“哥哥,你怎么又帮他?”叶凌识海中,豆子气问。
“谁让他这么犟,不去紫阳书院找我。”叶凌答。
哥哥在说什么东西?“他不去找你,你不是该生气吗?”
“嗯。”叶凌含混应了一声。
“你生气为什么还帮他?!”豆子声音都挑高了。
“别这么大声。”叶凌拿神识做了个金色的圈圈儿,套住豆子的嘴巴——啊不,肚脐,好像这样就能让它声音小一点,“他不去紫阳书院找我,我只好在这里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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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能帮他!你越帮他,他越不去找你,哥哥你听到没有?”听他稀里糊涂的,豆子气得身子鼓了鼓。
偏偏它这一鼓还真被那金项圈套紧了,它往上又往下,左冲右突,就是脱不下那圈圈来。
叶凌看着它,嘴角高扬,嘿嘿笑起来。
“你还笑!快给我摘掉!”豆子大叫。
“怎么摘?”叶凌想了想,伸出手把它整个拈起来,在自己掌心滚来滚去,像给花生米脱皮:“摘不掉诶。”
豆子被滚的头晕眼花,一阵绝望:“你以后不!要!喝!酒!”
*
叶凌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睡醒时一看时辰,又急又悔,质问豆子怎么不叫他,还奇怪地盯着豆子:“你这是在玩儿什么?”
它给自己做了条金腰带?
“哥哥你做的好事……”豆子和那金箍搏斗一夜,都累到不会生气了,“你快点给我摘掉!”
这句话唤醒了叶凌脑子里的模糊记忆,他尴尬笑了笑,神识一动,收了“金腰带”。
“你以后不要喝酒……”豆子又蔫答答强调了一遍。
叶凌心虚,没敢吭声,快手快脚爬起来,拿神识屏蔽了他人感知,溜达出叶府,乔装改扮去了紫阳书院。
几日工夫,得“白玄”大夫治疗,那些得病的孩子陆陆续续痊愈离开了书院,丹霞院中清净许多。
医堂后方的院子里,陈夫子正一边诊病,一边拿病人做案例,给自己围坐一圈的学生讲课。
瞧见叶凌进来,陈夫子脸色一喜:“师伯访友回来了?”
昨日叶凌说要去访友,陈夫子心里担忧,生怕他这一访就不回来了。
见他回来,他松了口气,眼珠一转,伸手相邀:“师伯给这位修士看看?”
叶凌正有此意——他天生能感受好恶,这修士不是坏人,治好又是一份功德。
他仿着陈夫子,搭上那修士脉搏,却不是真的号脉,而是探进一丝灵力,找到修士体内出岔子的地方,动手给人修补好。
有灵气补充,他做起这些来比上个世界顺手,眨眼工夫就成了,但为了不被人看出异样,他还是装模作样多“摸”了会儿脉,才抬起手。
“师伯觉得这位脉象如何?”陈夫子谦恭问。
——他邀请过叶凌给学生们授课,叶凌却不肯,此番撞上,他有意让学生们“蹭”个课。
“督脉脊中以下、悬枢以上经脉有损。”叶凌不知道“脉象”如何,又不能露怯,遂把自己看到的最大毛病说出来。
陈夫子眼睛一亮:“师伯不愧是师伯,不需问诊,单凭脉象就得出如此准确的结论。”
他说着,看向底下学生:“我们虽没有师伯这番功力,也不必
()气馁,可结合病人外显之症,推断大致范围,接下来便可用灵力去探查。”
他说着,请那位病人起身:“林修士,麻烦您了,让这些孩子们上上手。”
林修士挠了挠头:麻烦倒不麻烦,他答应了的,问题是——“我已经好了啊,陈夫子。”
什么叫他已经好了?陈夫子愣了愣。
“白大夫,多谢您。”林修士起身给叶凌作揖道谢,又奉上灵石,不顾叶凌推辞,急匆匆离去了。
陈夫子总算反应过来。
他哭笑不得,朝叶凌拱手:“师伯当真天才。”
是啊,这就是天才。笑罢,陈夫子心头一阵无力。
他医理学得再好又如何,别人天赋好,即便号脉号不准,灵力却充沛,探查的范围远比他大,治疗的速度更比他快……拍马难追,拍马难追啊。
底下还有学生等着,陈夫子消沉一刻,打起精神来,半玩笑半试探开口:“师伯把我等的病人抢了,我们这堂课不知学点儿什么好,师伯可否同弟子们讲讲,给那些孩子是如何治疗的?”
把散布在身体内的毒聚拢起来吸走——叶凌想了想,实诚答:“你们学不会。”
学生们年轻,不少脸色当场就僵了,陈夫子却顿了一顿,朗声大笑:“师伯教训的是,是我等好高骛远了。”
“没有教训。”叶凌看他一眼,认真解释。
他是株药草,治病靠的是自己与生俱来的天赋,旁人没法儿学。
“我体质特殊,有些东西天生就会。但很多东西,你们会的,我就不会。”
他们平常讨论那些药理医理,他就不会。
“你们,很厉害。”不管上个世界、还是这里,人类没有他这样的天赋技能,却能钻研出复杂深奥的医术,让普通人也能治病救人,叶凌觉得很了不起。
他们、厉害?
陈夫子看了眼叶凌的眼睛,没看到一丝反讽、鄙夷、不屑。
看到的只有真诚的赞美。
他心头一酸,脸上爽朗的笑险些维持不住:“师伯说笑了。”
他说着,匆匆转移话题:“师伯真的不愿在书院授课吗?一旬讲一堂即可,让这些学生见见世面。”
“真不能。”叶凌尴尬答——他是冒牌的,让他授课,比让他授粉还难。
“我真的不会讲课。”怕这个师侄还要问他,叶凌干脆站起身:“我去看看病人。”
“师伯——”陈文不肯他溜,大胆抓住他袖子,不料还没来得及说话,自己反被人拉住袖子,附耳低语:“夫子,那位来了。”
“哪位?鬼鬼祟祟的——”陈夫子不满地拂开来人,拂到一半,心肝一颤:“侯爷。”
侯爷?
叶凌回过头来,看向对面一袭黑衣、气质肃杀,被人左右拱卫的半甲面具人。
唔,黑气滚滚,确认是萧渊无疑。
原来昨天那番辛苦没有白费。叶凌提了下唇角,又放下:半天不见
,他去哪儿又粘了一身煞气回来?
“侯爷,这位是灵枢阁的白玄白师伯。师伯,这是夏阳侯萧大人。”见夏阳侯盯着白玄师伯,白玄师伯也盯着夏阳侯,陈夫子连忙为两人互作介绍。
“灵枢阁?”萧渊出声,声音与他做“家仆”时不同,如碎玉击冰,无端冷冽。
陈夫子心里一紧:坏了,不该道破师伯身份。
这位的失眠和头痛症试了不少法子都无用,遇见师伯,哪里会放过。
可他那病陈夫子反复诊过,从脉象上并瞧不出异常,更像是受深渊影响,或是心病,不管哪种,都不是那么好治的。
好在,这位大人虽恶名在外,气场也极吓人,却也没见过他为难哪个医修。
至少他往来邺水城多次,邺水城的全体医修还全胳膊全腿活着。
想到这里,陈夫子稍安心些:“对,白师伯来自北地,游历至此,在书院暂居,如今也安顿在竹林小筑。”
他留了一手,没敢提这位师伯大医修的实力。
纵使如此,夏阳侯仍是起了兴趣,向后一招手,便有下属极识得他心思,托了一袋灵石上前。
“萧某有疾,请白大夫一诊。”
灵石丰厚,夏阳侯的语气,也强硬得紧。
陈夫子担忧地看向叶凌。
这位师伯脾气不差,跟那些生病的小孩子也很能玩到一处,可他到底是个天才,这般赤诚心性,怕也是以往被人哄着宠着才宠出来的,乍然听见夏阳侯这般强硬无礼,会否激起傲气?
“师伯——”他开口,欲打个圆场,和缓一二。
可不等他把话说完,叶凌一手已搭上萧渊手腕。
看那架势,很有些……迫不及待?
陈夫子咽下自己未出口的话,险些呛到。
“你确实有病。”片刻,叶凌抬眸看向萧渊。
“咳!咳咳!”陈夫子还是狠狠呛到了。
“我能治。”叶凌又耿直开口。
“哦?”萧渊鼻翼动了动,吸了口气,盯了片刻他搭在自己腕上的手,和指缝间那颗小痣,抬起眼来,看向这位“白大夫”:“愿闻其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