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毕,赵珩略一颔首,折身欲走。
只转了个身,脚步却倏然顿住。
倒不是赵珩不想离开了,而是他今日所着朝服的衣袖该死的长,遭身后人眼疾手快地一扯,力道大得惊人,赵珩怕姬循雅把他袖子整个扯下来,遂站定。
衣袖紧绷,袖口暗金龙纹在烛火下熠熠生光。
“将军,”赵珩彬彬有礼地问:“还有什么事吗?”
姬循雅为他疏淡的语气动作一顿。
连二人上一世初次相遇时,赵珩的语气都没有今日这般疏离冷漠,昔年不过十五岁的少年郎含笑朝他见了个平辈礼,“循雅公子。”
不可抑制的烦躁愈演愈烈,姬循雅张口欲言。
又止。
燕自命继承先朝正统而立国,藏书无数,其中不乏先朝“百城”藏书阁早已不流传于世的孤本珍本。
从姬衍发现自己那个被关在暗无天日之处数年的儿子没傻,还疯得很有趣,很有几分与姬氏截然不同的活气,便令他与其他兄长一道受教。
天潢贵胄的老师自然是名满天下的巨擘,姬氏公子自然所学不少。
然而从未有任何一位老师告诉过他此刻该如何做,况且,就姬循雅所知所想,他与赵珩除了你死我活,斩草除根外,并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故而,他所言所行,皆向死而已。
或他亲手杀了赵珩,或赵珩想方设法要他命丧于此。
赵珩疑惑地望着他。
不解,但十分温和。
因为满不在乎,所以分外宽容。
眸光平静淡然,恬静得让姬循雅生恨。
手上力道不断收紧,姬循雅神情却与平时无异,他说:“守卫活捉了几个刺客。”语调也冷漠,只是略带了点连姬循雅自己都未曾注意到的低柔。
赵珩道:“逆臣贼心不死。”
却听不出多少愤怒,只是配合地回答姬循雅一句。
看起来,异常公事公办。
姬循雅停了半息,“七个刺客俱招认,其受太后之命,来刺杀陛下。”
乍听太后这个称呼,赵珩怔了下,开国后,他给自己亲娘追封的是王位,其母在北澄摄政多年,终于名正言顺地成了王上,故而赵珩一朝没有太后。
他停了须臾,才想到这位太后是谁。
姬循雅见赵珩抬眼,疑惑地问道:“裴太后?”
加个名字对姬循雅来说很难吗?
姬循雅:“是。”
不待赵珩开口,姬循雅便继续道:“陛下出身裴氏,除了裴修业外,裴氏族中并无高官,眼下陪修业失踪,裴氏能倚靠的只有陛下,太后此刻向陛下出手,于情理不通。”
声调亦平淡无波,似在与皇帝谈公事。
赵珩惊讶地看了眼姬循雅。
他居然能活到姬将军与他心平气和说政事的时日!
觉察到皇帝看过来
的视线,其中惊讶的意味虽仍令姬循雅不快,但——他的确看过来了。
他到底还是把视线投到了自己身上。
赵珩思虑一息,沉吟道:“或许,裴氏有了新的倚仗。”
两人心绪竟能想通到如此地步,姬循雅微不可查地颔首,“亦有可能。”
话音未落,赵珩俯身,一把握住了姬循雅的手。
房间里太冷,赵珩的手还很凉,摸起来如凉滑的绸,却依旧比姬循雅的体温高出不少。
双手贴合,皮肤相接处,烧灼得如置炭火。
赵珩能看见,姬循雅眸光微漾。
他毫无防备,第一反应是抗拒,将赵珩的手狠狠扯下,然而其注视着对方,生生忍住了近乎本能的戒备。
掌中的衣袖也因此流水般地滑落。
毕竟是关乎自己性命的大事,赵珩感激得极其真情实感,如含秋水般多情的眼眸一眼不眨地看着姬循雅,“多谢将军,若无将军,朕竟不能安枕。”
语毕,姬循雅掌中一冷。
赵珩毫不犹豫地抽手,朝姬循雅笑着点了下头,“将军公务繁忙,朕亦有事要与人相商,就不扰将军清净了。”
姬循雅:“……”
果真是君上,金口玉言,一言九鼎,方才说绝不逾矩,赵珩竟真的就恪守礼制了起来,一举一动都像极了明君待贤臣,亲近,但不亲昵。
姬循雅亦起身。
赵珩一面抻袖子一面往外走,听到声响头也不回地说:“将军客气了,不必远送。”
姬循雅淡淡道:“外面下雨了。”
不等守在外面的守卫开门,赵珩就已将门推开。
顷刻间,雨后冰凉清新的空气向内室涌来。
赵珩身上的龙涎香也被吹散,萦绕在姬循雅鼻尖,暖意融融,似有还无。
明媚的阳光照得赵珩眯起眼,他稍稍偏身,笑道:“雨早就停了。”
姬循雅垂眸。
赵珩将迈过门槛,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将军止步,回去先将衣服换了吧。”
此言既出,赵珩便感受到姬循雅的目光瞬时黏到了自己背上。
然而赵珩却不再说了,头也不回地大步出去。
至穿过神卫司官署,那道视线似仍在脊背上,若蛛丝,又如蛇信,冰凉黏腻,挥之不去。
赵珩却不觉厌烦,心情微妙地上扬。
韩霄源镇宅石狮子般地守在门口,脸色泛着层青,见到赵珩全须全尾地出来,一直狂跳的心口才稍缓。
皇帝神色开怀,韩霄源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忙迎了上去,“陛下。”
只是面色带着点受冻的白,韩霄源急忙从轿辇中捧出薄氅,要给皇帝披上。
赵珩摆摆手,“不用。”
他上前几步,摸了摸两个内侍紧紧牵着的、通体漆黑若墨,唯鬃毛雪白的马。
马蹄踏地,很有几分不耐。
赵珩笑,纵身上马。
姿势飒飒利落(),瑓?靟??遮???げ虎?偛??()『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陛——”
自从皇帝回来后,韩大人觉得自己愈发啰嗦了,他本是惜字如金之人!
“陛下,陛下,”见赵珩欲走,韩霄源忙快步上前,“这匹马性烈桀骜,还未全然驯好。”
御马司少有大事,韩霄源从不注意,唯独对这匹马印象深刻。
此马名素雪,性情犷悍太过,摔下了不知多少经验老道的驯马太监,还踏伤过人,只因长得好看,才一直留到现在,皇帝先前不会骑马,大约是在陪都时学的,初学才不久,怎么就看中了它!
但看着威风凛凛又不失矫健俊美的素雪,韩霄源觉得自己似乎不经意间揣摩到了圣意。
他犹豫了下,大着胆子道:“奴婢再派人牵匹更好……更好看的来。”
素雪仿佛听得懂人言,狠狠地喷出鼻息。
赵珩摸了摸马鬃,但见半根杂色都无,真如一捧雪似的,更喜爱了几分,笑道:“不用,朕自己去看。”
语毕扬鞭,策马疾驰而去!
韩霄源:“陛下!陛下!”
太监与外面文官不同,便是在内廷只手遮天,形同相国的韩霄源也要依赖皇帝而存,他现下正得用,视自家陛下如琉璃玉人,生怕磕碰了一点。
不足须臾,帝王的身影已消失不见。
胯-下烈马有意将他甩下,然无论如何挣扎,马上身姿稳健,巍然不落。
气得素雪跑得愈发快,横冲直撞,四蹄若生风。
韩霄源愕然地看着赵珩的背影,由衷地产生了一个疑问:这是初学?
“大人。”有内侍轻轻唤韩霄源。
“回吧。”韩霄源道,旋即面色一冷,沉声道:“去查查,是谁将素雪牵来给陛下的。”
这马凶悍难驯御马监人所共知,怎么会有宫人敢将素雪牵出来让皇帝骑,不怕伤了皇帝,自己性命不保吗?
内侍道:“是。”
韩霄源正要转身而去,余光却瞥见身后出现了道着暗色衣袍的身影。
“将军。”他立时转身,见了一礼。
姬循雅站在官署大门内,神色看不出喜怒,“韩大人。”
韩霄源忙道:“奴婢不敢。”
姬将军品貌举世罕见,然大约是积威太重,总给人一种毛骨悚然之感。
姬循雅扫过官署外停着的轿辇,一众太监随行,皆带着伞,其中一人站在上首,双手捧着把妃色纸伞,“陛下乘辇来的?”
伞上犹带雨珠,显然方才用过。
韩霄源道:“回将军,陛下独自一人骑马来的,”他垂首,“是奴婢们无用,待陛下快到南宫才寻到陛下。”
姬循雅不语。
乘辇要小半个时辰,赵珩骑马,自然要快上不少。
可他又不知姬循雅在哪,大约要一处一处官署地寻人。
姬循雅上前。
韩霄源躬身退开两步,
()却见姬循雅过来,随手拿了那奴婢手中的伞。
那奴婢一愣。
韩霄源亦觉惊讶,神色却无改,依旧垂首静立。
修长苍白的手指拂过伞柄,而后,狠狠攥紧。
姬循雅转身而去。
竹骨伞柄在手中嘎吱作响,摇摇欲散,姬循雅猛地松手,转而曲起二指,安抚般地敲了下。
此后数十日,二人不过见了寥寥几次。
一则姬循雅神出鬼没,赵珩找不到,且找得也不很积极,只有公事要谈商议时,才会派人寻一下姬循雅,问问姬将军有何见解。
二则明远郡田土数额与张氏诡寄案正在彻查,每五日就有公文从地方快马加鞭地送来。
却总有视线,如影随形。
赵珩任由这诡魅的目光注视,怡然自得,浑不在意。
于是,那注视愈发阴郁。
如怨鬼,徘徊不去。
因三代帝王怠于朝政,驿站传递缓慢,被派去明远的官员权衡之下,决定用军马递送文书。
清查田土自明远起,起先莫说明远当地豪族,来百姓都不愿意朝廷彻查。
一行人走陆路官道,一行人则隐匿行踪走水道,提前来明远。
明远郡。
日头西沉,一线余晖映得人面泛红。
“咔咔咔。”火镰与火石相撞,一线火星迸发而出。
老者忙低头,就着这点火星将烟枪点燃,眯起眼吸了一口。
烟枪里燃的东西叫忘忧草(注1),将叶子晒干了碾碎,点燃后,味道浓烈,一口烟气扑面,能呛得人落眼泪。
打火镰的是个眉目漂亮的少年人,纵然只闻了下余烟,依旧被呛得一张白脸通红,想咳又好面子逞强,生生忍住了,看得一众人大笑。
“三娘,”有人朝坐在里面的女子笑道:“你这个侄子忒嫩生了!”
被唤作三娘的女子亦大笑,转了脸笑骂道:“我家五郎那是日后要为官做宰的,读书人面皮薄,谁都像你那么厚的脸皮还能得了!”
少年闻言脸更红了,忙摆手道:“不敢不敢。”
他这般羞赧的作态,连明远郡最羞怯的小娘子都做不来,众人见他脸皮薄成这样,笑得愈发厉害。
老者拿身旁的石砖磕了磕烟枪,也笑着瞅了眼少年。
冯三娘家的这个侄子据说是从景州府回来的,他独自在景州府拜师求学,数月前家中来信,提到明远郡还有姑姑在,又赶上老师出门远游,因景州府与明远郡相距不远,他便来看姑姑。
少年人没怎么干过重活,面皮在书房中捂得白生生的,样貌清俊,言谈举止更斯斯文文,轻声细语,时逢有小娘子与他说话,未语脸先红。
老者越看他越满意,他家中尚有个小孙女,与冯三娘的侄子一般大,自这孩子回来后,他家的小孙女有事没事便往三娘家跑,做阿爷的怎么瞧不出孙女的心思,今日就将人叫来,趁着对方在自己旁边坐着,仔仔细细地
打量了一番。()
“???”?瑞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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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发灰的眉头一皱,“叫阿爷。”
少年一愣,求助般地看向冯三娘,不料自己姑姑正在与个小娘子说话,笑得发间荆木簪都乱颤,张了张嘴,犹豫着开口:“阿爷。”
“哎!”老者甚是满意。
少年薅了薅垂下的头发,也不知道换个称呼怎么就让这老丈如此高兴,他小声说:“我听说官家派人来了,说要,要……”
“清查田土。”老者接口。
边上聊得热火朝天,倒少有人注意他们两个。
少年连连称是,“阿爷,你说官家这事能办成吗?”
老者瞥了眼少年,笑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少年声音压得更低,“我家里还有三百亩田土寄在旁人那呢,我只怕,只怕,明远的事儿成了,整个大昭朝不都得清查?”
老者吐了口烟,见他满面担忧,忍不住笑了声,对方也算自己孙子女辈的人了,毫无戒备地答道:“我看不能。”
少年一愣,“为何?”他想说重新清丈田土,惩治诡寄后田土仍是自己的,且再没有被人昧下的风险,池林就是前车之鉴,怎么还有人前赴后继?
老者嗤笑了声,“说你是读书人,”忍不住拿烟杆敲了下少年人的头,“你还真十指不沾阳春水了!”
少年眼睛清亮,又带几分茫然,老者虽不知何为虚心求教,见一个在外求学拜师,日后可能做大官的学生这么看自己,很有几分飘飘然,道:“告诉你吧,官家的粮都收到六成了,寄到旁人名下最多也不过四成,你算算,刨去每年的种子,还够不够人用畜嚼!”
少年若有所思。
从来能有余钱供子女读书的人家多算不上极清贫,譬如他,便算上官宦之家的子弟,竟极少想到这一层。
老者拿烟杆捅了捅少年,“闷声不语的,怎么了?”
少年偏头,望着不远处一望无际的田海,晚风吹拂,万千碧绿随风轻摇,道:“阿爷,我无事。”
“只是……”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只有自己听得见,“民生多艰啊。”
话音湮灭在风中。
翌日大早,少年便收到了所谓在景州府的友人寄送来的东西——乃是一盒耐放的点心并几样银首饰。
少年打开点心盒,从夹层中取出文书,放好。
将点心分了四邻的孩子,银首饰则尽数给了姑姑。
冯三娘倚着门,把玩着手中的小簪子,笑道:“贤侄,好孝顺。”
“贤侄”本人瞥了他一眼,不言不语地退回房中,打开文书。
越看,面色越激动。
待全篇看完,昨日的委顿与忧虑竟一扫而空。
冯三娘不知何时跟了进来,“笑什么呢?”
少年霍地转身,刻意压低了声音,然而还是压不住语气重的激荡,“文书上说,明远郡内,陛下欲减田税,减至二成税,二成税啊,已五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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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如其所言,待圣旨明发天下,朝野震荡!
于百姓而言,减税自然是最实在的好事,既然朝廷的税减了,就没必要将田土寄在他人名下,此时既没有好处,又有可能遭人把地占了,趁着官家在,便带着当时交割的文书凭证,要求将地主名改回来。
应者如云,令原本想看乐子,亦或者不愿清查土地者瞠目结舌。
若明远郡内推行顺利,新政必然推广至整个昭朝。
有人欢喜,自然有人愁。
譬如说,田土连阡陌的豪族高门。
他们不同与商人,空有财产,但地位低下,总恐其财被人夺了去,便依靠于豪族,豪族则本身就在地方势力盘根错节,不必担忧官员垂涎其财产,又或者,官员本身就是他们自己的族人。
将田税归于国库,此举,无异于给他们放血!
但又只是放血,十年田税上缴回去,于多数豪族而言,数目虽不小,却并非令人无法接受的巨大。
然而又忍不住想,今日让一步,来日或让十步、百步,乃至被鲸吞蚕食得半点不剩。
可若,皇帝就此止住呢?
毕竟参与其中的还有不少皇亲国戚,从前不是没推行过新政,却未见哪位皇帝会将刀抵上自己人的脖子。
一时间陷入两难之地。
奏疏如雪花般飞向赵珩案头。
试探、求情、痛陈利弊、甚至暗暗威胁,凡此种种,无所不有。
……
赵珩却没有外人想象中的那般疲于应对,他虽是个可谓宵衣旰食的勤勉帝王,但不会将诸事皆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中。
为帝者,要将可用之人,放在恰如其分的位置上。
阳光拂面,赵珩眯了眯眼睛。
这一个月以来,他日日都在书房,批阅奏折、与朝臣商议政事、下达政令,忙碌非常,好不容易看见如此和煦的阳光,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公子,”韩霄源撩开车帘,“崔府到了。”
车马停稳,赵珩下车。
()并非他赐崔平宁的那栋宅子,崔抚仙的府邸在宁安坊内,他们今日似乎来得不是时候,府门前已有十几驾马车,又有数个文生打扮的人站在门口,与门房说着什么。
赵珩疑惑道:“这是在作甚?”
总不能是排着队来崔府送礼吧。
虽然近来崔抚仙更受重用,但这么青天白日地送礼,会不会太明目张胆了?
韩霄源:“属下不知。”话音中颇有几分挫败。
赵珩看了眼韩大人,戏谑道:“世间竟有‘内相’不知之事,可见事情罕见。”
韩霄源笑,道:“陛……”才出了个气音,他立刻改口,“公子。”
赵珩上前,韩霄源紧随其后。
那门房此刻正应对几人的纠缠,大意无非是求见崔相,崔相今日实在见不过来几位请回。
崔府仆下态度彬彬有礼,却半点商议的余地也无,细看之下,他面上亦有些无奈之色,而后一见赵珩,愣了几息。
观其衣着虽不华贵外露,然衣料皆是上好,仿佛不是前来行卷的学生,至少,不是身份普通的学生。
或许是其气韵太不凡,去相府都走了出种自己家的气势,那门房愣了几息才伸手将他拦住,“这位公子,大人今日不再见外客了!”
赵珩笑道:“我不是外客,是你家大人的故友。”
门房觉得此人扯谎,若是故友,怎么可能他一次都未见过,正要开口,身后却想起一道惊愕异常的声音,“陛——公子!”
门房猛地回头,见是崔抚仙的近侍,此刻正快步跑来。
他一愣,莫非此人真是自家大人的朋友,只是从未来过相府?
昭律明文,无论文官武将,皆要骑马上朝。
刚立国时,诸臣多与太祖一道征战沙场过,骑马自不必话下,但几代之后,无论是皇帝还是朝臣,身体羸弱者多,乘轿辇都觉摇晃头疼,更何况骑马。
然而崔抚仙是个例外,崔相样貌温柔清弱,实则骑术上佳,早朝前每每有大雾,皆是这位近侍为其提灯。
也就,见过赵珩两三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