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姬循雅?!
尚不及细思,赵珩骤然出手,右肘狠狠顶上后者与他紧贴的小腹。
这似鬼非人的东西迅捷地往旁侧一闪躲开,不过喘息间,短刃已自赵珩袖中滑落,他一把攥住刀柄,重重向后刺去。
就在他回身的那一刻,整个密室内的灯光倏然熄灭。
黑暗瞬间将二人笼罩。
寒光闪烁,锋刃刺入那人的手臂,他速度太快,仿佛闪避刺向他的刀刃已成了根深蒂固的本能,转睫的瞬间,“刺啦——”一声,刀刃却擦皮肉而过,立时将此人的衣袖割得粉碎。
赵珩手中的短刃名虺齿,因形状弯曲若蛇牙而得名,刃身扭曲奇诡,刺入人体再用力抽出,能生生扯下一块肉。
会疼,会躲。皇帝想。
他兴奋地舔了下干涩的唇。
不是鬼,是装神弄鬼的人。
久病虚弱的身体比赵珩想象中得更虚弱,呼吸愈发急促,心口狂跳得几乎令他感觉到眩晕。
却并非恐惧。
而是——兴奋!
一片漆黑中,同身份不明,但绝非善类的人相距不过三步之遥。
若有若无的,但比平时更重、更急的呼吸声近在咫尺。
他蓦地想起前世,巡游过边地一部族听过的故事。
比之大诸侯国间动辄数月,乃至数年,数十年的邦交征伐,小部族间的斗争更频繁,也更凶蛮残忍,凡部族之间开战,必是尸骨成山的灭族之战。
漂亮而羸弱的男子女子被留下做服侍贵人的奴隶,余者,凡三岁以上,已记事者皆被处死。
当然,也有例外中的例外,那就是其中最强悍,最有傲气,地位也最尊崇的战士,倘其侥幸没能死于战场而生擒,则会将其投入笼中。
笼高一丈,长一丈,宽一丈,乃是个四四方方的铁监牢。
组成笼子的每一根铁柱上,都铸着寸长的利刺。
人与猛兽皆被投入笼中,近在咫尺,面面相觑,无处可逃又休憩不得,利刺插-入皮肉,更激发出了凶性。
于是两厢搏斗,直至人死,或兽亡。
此时那部族业已归齐数十年,这样过于残忍血腥的习俗便被废止。
齐君的小公子在那部族首领诚惶诚恐的陪伴下,亲眼见过人-兽厮杀的铁笼,经过数十年风吹雨打,铁笼早就锈迹斑斑,刺上一片猩红,不知是锈迹,还是残存的血肉。
此刻,赵珩忽地产生了种错觉。
似置身笼中,与凶兽面面相觑。
奇怪的是,赵珩并没有感受到太多恐惧,血液急剧上涌,他甚至听得见自己如擂鼓的心跳。
砰。
砰。
砰。
喉咙干哑太过,他几乎从自己口中尝到了腥气。
片刻后,赵珩发现,那不是自己的错觉。
是对方身上的味道。
萦绕在鼻尖的气味(),捫??絑汖?虎?????[()]?『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身上挥之不去的血味。
深入骨髓,如影随形。
浓烈的血腥气与龙涎香混合,阴沉而腥甜,仿佛果肉熟到了极致,甜腻得糜烂。
“哈……”
赵珩哑笑出声。
极致的亢奋险些扭曲感官,漆黑刀刃在手中一转,赵珩手指狠狠向刃上摁了下。
剧痛瞬间上涌,却唤不回理智。
就在此刻,面前一道腥风骤然袭来。
赵珩持刀,凭借着积年经验,毫不收力地向对方脖颈的位置刺去!
电光火石间,刀刃轻而易举地穿透皮肉。
血腥气瞬间蔓延。
赵珩用力一抽,旋即刀刃动了,对方以数倍于他的力量,五指紧紧攥住刀刃,倏地将赵珩往自己面前拽去。
空有一具骨头架子的身体不可反抗地被向前拉扯,赵珩陡地松手,却为时已晚,下一刻,那只尚算完好的手狠狠扼住他的脖颈,凶戾地将他扔到床上。
旋即欺身而上,冰冷高大的身体死死地锢住了他。
被割得血肉模糊的手用力扯过刀刃,随手一掷。
“咣当!”
虺齿砸落于地,金石相接,响声清脆。
密室瞬间安静了下来,竭力所闻,唯有俩人都浊重急促的喘息。
血肉模糊的手抓住赵珩的长发,五指插-入,一把将他的头压在软枕上!
温热的血顺着后面流淌,黏腻的触感令人不寒而栗。
一滴、两滴、三滴,大部分浸入软枕中,还有些淌过面颊,滑入赵珩的唇缝。
虽没受一点伤,但满口腥甜。
赵珩深吸了两口气。
身后之人比他好不了多少,不知是因为疼,还是别的什么缘故,呼吸低沉得清晰可闻。
似凶兽进攻前粗重的警告,凶险至极,更别提赵珩此刻还被这只“凶兽”从腰背压着,最脆弱的颈部在对方眼中暴露无遗。
似乎下一秒,便有被咬断喉咙的危险。
赵珩咧开唇,温热的血源源不断地滚入口中。
如一个凶狠非常有亲密无间的吻。
他大笑出声,笑得肩胛颤颤。
毫不掩饰的笑声回荡在密室中,显得分外傲慢。
好像他并不畏惧此刻落于下风的处境,更不害怕,在他身上那个,稍稍施力就能将他掐死的“人”。
两人都在缓缓适应。
借着夜明珠昏暗的光,此人看清了被他扼住的赵珩。
腰背被迫向上抬,筋骨荦荦,线条分明得过分,无一块赘肉。
肩胛骨锋利地凸起,隔着一层单薄的夏衣,异常明显。
坚利,又脆弱。
他眸光暗沉。
手掌不可抑制地向下移动了分毫。
黏腻的血,凉滑的掌心,二者一道向下,触感诡异至极,像极了,刚刚从湖水中蜿蜒上
()岸的蛇。
此人微微垂眸,却遮不住眼底的狂热之色。
很想,很想就这样,亲手折断赵珩身上的每一块骨头。
这才叫,骨肉贴合,休戚与共。
赵珩缓了须臾,明知故问,“谁?”
他俯身,亲昵地凑到赵珩耳边,“你猜。”
冰冷的吐息激起一片战栗。
“猜不出,”这种时候了,赵珩的语调居然还那么缱绻温和,玩笑般地求道:“卿卿,求求你,告诉……”
“咔。”
话音猛地顿住。
阴冷刺骨的玄铁扣住了赵珩被压在背后的双臂。
却意外的不凉,大约是怕磨损被缚者的皮肤,这套枷锁内里居然还垫着一层柔软的绒。
赵珩差点被这点细致笑出声。
他自若地说完,“告诉朕吧。”
满含笑意、伏低做小,仿佛此刻不是有一陌生人对他意图不轨,而是心上人与他开了个无伤大雅,又暧昧难言的玩笑,话音甜得发腻,令人耳下生赤。
后者眸中情绪翻涌。
山雨欲来。
身后无声,唯有越来越沉,昭示着主人绝对算不上好的心情的呼吸声,压迫感十足。
然而赵珩却毫无惧色,笑吟吟地问:“为何不言?卿卿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徒劳地伸了下手。
自然什么都没碰到。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一声冷笑,阴气四溢,听得人头皮发麻。
“是。”那人回答。
不知用了何物遮掩,他的嗓音异常冰冷,透出了股奇异的非人之感。
赵珩眸光流转,像是觉得火烧得不够高,还要扇风添柴,“身份不可言说,又赧然得遮遮掩掩,不愿露面,待朕举止亲密至此,卿卿,你难不成是朕的旧情人?”
语毕,发间力道一重。
赵珩倒不心疼自己的头发,只觉这血黏腻腻的不大好洗,更何况,情好缱绻时,满身血腥味也太煞风景了。
“是又如何?”声音越来越冷,“不是,又如何?”
赵珩笑道:“是,朕便好好猜猜你的身份。”
“猜?”后者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冷森森地问:“你有很多旧情人?”
赵珩从未觉得玩火如此有趣过,哪怕惹火烧身,亦,让他无法罢手。
不不不,正因为惹火烧身,对不可控之物的恐惧与期待,令他不可抑制地滋生出兴奋。
同权欲一般,美好得令人上瘾。
赵珩含笑道:“你猜。”
将这话原封不动地换了回去。
尚未说完,一只冰凉黏腻的东西抚过他的后颈。
是剧毒的蛇。
正在丈量自己的猎物。
这只手最终停在赵珩的喉结上,二指扼住,轻轻向上一抬。
赵珩被迫仰头。
余光瞥过,隐隐可见一高大的
人影。
那人垂首(),???呵????“????扔?”
疍??鑞虎?????げ摫???()?『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姬循雅与他有何干系。
他弯唇,“臣子。”
“还有呢?”
“同生共死的至交。”
这话倒不完全是假的。
毕竟赵珩现下真与姬循雅同生共死。
“还有。”
声音依旧冰冷,却多了几分连主人都不曾觉察的急切。
赵珩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一点,唇角笑意愈发张扬,“还有……”
刻意一顿,去品味后者急切的呼吸声。
直到喉间的手指威胁般地轻抚,赵珩才笑道:“情人。”慢悠悠地补充,“不是旧的。”
手指猛地顿住。
仿佛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那阴冷的嗓音低低道:“既两情相悦,”赵珩闻言似笑非笑地挑了下眉,“若被他看到这般景象,当如何?”
喉结在手指间滚动。
赵珩笑,“那我们谨慎些,”声音虽低沉,却一点也不浑浊,相反,异常醇润动人,慢条斯理,仿佛一个,不怀好意的诱惑,“不让他知道。”
明知前方是万丈深渊,却心甘情愿地——沉沦其中。
语毕,不待后者有反应,赵珩猛然转头,堵住了对方的唇。
明珠照亮了他的脸。
珠光流转,熠熠生辉,映得此人本就清雅的面容,更平添三分冷冽,明澈如同雪夜的月光。
唇齿相贴,应承纠缠。
两人却一眼不眨地对望。
情绪滔天。
赵珩注视着这双既恨又妒的眼睛,唇角忍不住上扬。
立刻就被狠狠压下。
一吻止,姬循雅眼中的情绪非但没有消解,反而愈演愈烈。
以指蹭过唇瓣,姬循雅沉声:“你对谁都能这样?”
本就因主人的情绪而万分冷冽的嗓音,在戴了易声锁的情况下,冷得如万年寒冰,泠然刺骨。
赵珩望着姬循雅暗红的眼睛,明知故问道:“卿不是为朕取点心去了吗?”
姬循雅冷冷地说:“点心已被人送到卧房,若你没有乱跑,现下已经在用膳了。”
赵珩摇摇头,“景宣,你说糕点被人送到卧房,意思是送点心的人不是你?那卿,离开作甚?”明珠映得眼眸灼灼有光。
敏锐无比的帝王道:“总不会是为了进入这里,用什么秘密的机扩,从下望上,来悄然窥伺朕的一举一动吧?”
腕上锁链严丝合缝。
赵珩虽然为姬循雅证明,说他虽疯,但还没到理智全无的地步,奈何这枷锁的尺寸骗不了人。
脊背如有细电窜上,刺激得赵珩指尖泛麻。
“将军,”赵珩柔声道:“朕说的对吗?”
“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姬循雅冷声说。
居高临下地命令。
不容置喙。
但赵珩心情太好,就不去计较这点小小的失礼,况且真要计较姬循雅的僭越之处,他也计较不过来。
于是不知死活地贴近,笑问道:“为何不可?”
鼻尖与姬循雅的鼻尖相贴,“听话。”
他柔声命令,“张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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