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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还未升起,屋子里阴暗极了,微风从窗外吹来,带着冬日的寒凉。
两个极其相似的人影相对而坐,哪怕陆小凤和花满楼已经认识了很久,也无法辨认出,究竟哪一个才是他的朋友。
两个花满楼对这种诡异的情景一无所觉,好像已经习以为常。
第二个搭话的花满楼关切地问:“陆小凤,你怎么了?”
陆小凤突然间想起了裴锐。
那个眼盲的少年曾经说起过,这个世界上是有鬼的!
陆小凤定了定神,努力不去想裴锐。
他的目光在两个花满楼身上徘徊:“花满楼?”
花满楼:“你似乎很累的样子,要不要坐下来喝杯茶?”
陆小凤:“你们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玉七讲话的时候目视前方,就算偶尔看向陆小凤,视线也是跟他错开,没有落到实处。
他温和地说:“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花满楼,你可以叫我七童。”
花满楼笑了笑。
他的名字叫做“玉七”,的确可以称之为“七童”。
陆小凤:“我可以点灯吗?”
玉七没有说话,花满楼答道:“当然可以。”
陆小凤和花满楼是很好的朋友,他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过来和朋友见面。
花满楼的眼睛看不到,每样东西都有固定的摆放位置,从来不会乱放。陆小凤对这座小楼了如指掌,他是个没有家的浪子,这里就像他的家一样。
他摸黑找到烛台,点燃了蜡烛,拿着烛台来到桌子这边,照亮了两个花满楼的容貌。
陆小凤原以为他们只是声音相似,没想到竟然样貌也一模一样!
他现在已经冷静了很多,不禁怀疑,这两个花满楼里,是否有一人是司空摘星。
除了司空摘星,还有谁有如此高超的易容术?
玉七偏头看向他,轻声说:“你看起来很累,要不要吃点东西?”
陆小凤:“我正好饿了。”
花满楼起身:“厨房应该还有些吃的,我去取。”
他像明眼人一样走出了房间。
陆小凤和剩下的这个花满楼对视。
玉七一直都没有眨眼,他微微一笑:“你现在一定好奇极了,否则不会这样盯着我看。”
陆小凤:“你知道我在看你?”
玉七平视前方,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水,放在陆小凤面前:“看不到的人,感知会比常人要敏锐一些。更何况你完全没有掩饰自己的惊诧,不止是我,花满楼应该也知道,你现在震惊极了。”
陆小凤渴得厉害,他拿过茶杯一饮而尽,又给自己倒满,连喝了三杯才停下来。
他道:“任谁看到自己的朋友变成了两个,都会觉得惊讶的。”
玉七缓缓地眨了下眼,笑着说:“你现在应该有很多疑惑。”
陆小凤:
“不错!”()
玉七:“你尽可以问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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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凤:“我问了,你就会回答?”
玉七笑了笑:“你可以试试。”
陆小凤感慨地说:“无论样貌还是脾气,你都和花满楼一模一样。如果不是你刚才说了自己是七童,恐怕我现在都分辨不出,究竟谁才是真正的花满楼。”
玉七:“你又怎知我不是真正的花满楼?”
陆小凤:“难道你是?”
玉七苦笑:“这件事情实在难以解释,换做是我,我也不会信的。”
花满楼端着饭菜过来,将食物放在了桌子上。
玉七自然地起身关上房门,阻挡冷风吹入。
花满楼怔了怔,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坐好:“你们在聊什么?”
玉七:“在聊两个花满楼。”
陆小凤看了眼桌上的饭菜,的确是花满楼的手艺。他拿起筷子尝了一口,把诡异的事情抛在脑后,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
花满楼:“你还没有告诉他吗?”
“我要好好想一想该怎么说,毕竟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了,连我自己都难以接受。”玉七皱了皱眉,拿起茶杯,轻抿了一口:“我的确是花满楼,有六个哥哥,自幼失明,独自搬到外面居住,有一个叫陆小凤的朋友。日子过的很清闲,也很满足。”
花满楼不明所以,但是没有打断他。
玉七:“今日下了一场大雪,我将雪水搜集起来,准备以后煮水泡茶,做完这些后,便出现在了这里。这儿没有风雪,却更冷了些。我手中的坛子消失不见了,但是却出现了另一个花满楼,邀请我坐下来,喝一杯用雪水泡的梅花茶。”
花满楼有些迷茫,玉七说的太真实了,下雪时他的确做过这样的事情,只是没有像玉七说的这样,突然出现在了另一个地方,见到另一个自己。
系统:【当着花满楼的面,你怎么说的出口的啊?】
薛沉:【统儿,小七真的没有羞耻感,这就是无法体会感情的感觉吗?】
系统:【……】
陆小凤:“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玉七:“十月初一,正是寒衣节。”
陆小凤:“寒衣节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
“我知道。”玉七叹息,“他已经跟我说过了。”
花满楼渐渐地回过味来。
他并没有和玉七谈论过时间。
玉七是故意这么说的,就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要相信这些话。
陆小凤:“所以你真的是花满楼?”
玉七:“不管我以前是不是,现在都不是了。”
陆小凤忽然说:“我想摸摸你的脸。”
玉七怔了怔,笑道:“你摸吧。”
陆小凤放下筷子,拿起烛台凑上前,先是观察了一遍鬓角的肌肤与头发相接的地方,那里没有明显的肤色变化。
他抬手摸了摸,玉七的皮肤细腻有弹
()性,触手温润,并不像有些易容用的面具那样僵硬冰冷。
突然间陆小凤摸到了一条微微的凸起。
他反复摸索了两遍,轻轻一扯,一张薄如蝉翼的面皮就被他撕了下来,与此同时,玉七发出了隐忍的抽气声,好像被他扯得很疼。
花满楼:“你没事吧?”
玉七:“没事。”
系统:【你演的好假啊。】
薛沉:【可是陆小凤好像没发现?他不是很聪明吗?】
系统:【他的注意力应该都在你的脸上吧。】
陆小凤震惊了,他抬手摸了摸玉七的脸:“你……你怎么……”
花满楼:“怎么了?”
陆小凤:“他的确戴了易容,只是易容下面的脸,仍跟你的样貌一模一样!不同的是,他的脸上遍布伤痕,全都是细碎的割伤!”
玉七:“可能是穿越时候割伤的吧。”
系统:【穿越能给你割出两张脸来吗?】
“穿越?你指的是,从一个月前,来到这个地方?”陆小凤又摸向他的脸,这次没有摸到不妥的地方,这张脸大概就是他的真实样貌,再没有其他易容了。陆小凤震撼极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玉七:“你猜?”
陆小凤断定:“你根本就不是花满楼!”
玉七笑了起来:“我从来没有说过自己是花满楼。”
陆小凤:“你为什么和花满楼长得一模一样?”
玉七:“因为我是七童。”
花满楼能感觉到,玉七并没有恶意,他或许想跟陆小凤开个玩笑,只是失了分寸,做得有些过分了。幸好陆小凤不是个记仇的人,有些时候,陆小凤一点都不像成年人,常常做出幼稚的举动。
两个人现在的对话,就像是小孩子赌气似的。
陆小凤:“我不信,你肯定还有易容,你敢不敢去洗把脸?”
玉七起身:“有什么不敢?”
陆小凤:“你根本不是瞎子!”
玉七:“我是。”
陆小凤:“你分明能看得到!”
玉七:“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
陆小凤:“你现在不就在打量我吗?还需要什么证据?”
玉七:“我根本没在打量你,我是个瞎子,瞎子是不知道自己在看哪里的。”
陆小凤突然抬起筷子,戳向玉七的眼睛,停在了距离他一寸远的地方,玉七感知不到恐惧,不会下意识地闭眼自卫,眼珠都没有动一下。
陆小凤有些挫败:“你怎么不躲?”
玉七:“都说了我是瞎子。”
他来到水盆这边,用冷水洗了把脸,那张脸的伤疤遇水后肿胀了起来,渐渐从脸上脱落,又恢复正常的容貌。
玉七擦洗干净,转身看向陆小凤:“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陆小凤:“你的易容术,比起从前又精妙了,如果不是你编出来的故事太过离谱,我根
本不会猜出你的身份。”
玉七:“什么身份?”
陆小凤:“这世上能有如此精妙易容的人,除了猴精还能有谁?”
玉七笑了笑,没有反驳他的话,他恢复了花满楼的神态,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下。
陆小凤过来推了他一下:“你怎么会想到来花满楼这里?”
玉七:“花满楼是个爱交朋友的人,他的小楼欢迎所有人的到来,你能来,我就不能来吗?”
陆小凤:“你当然可以来。”
玉七:“但我该走了。”
陆小凤:“我才刚过来,你就要走了?”
玉七:“我忙得很,没功夫陪你玩,有空了再来找你挖蚯蚓,你肯定挖不过我。”
陆小凤:“少说大话,我怎么可能会输!”
玉七:“花满楼,你说谁会赢?”
花满楼笑了笑:“我不知道你们两个谁会赢,只知道如果你们敢在我这里挖蚯蚓,把我的院子弄得一团糟,我一定会很生气。”
玉七:“花满楼竟也会生气?”
花满楼:“花满楼也是人,为什么不会生气?”
陆小凤:“越是脾气好的人,生气的时候越可怕。花满楼的脾气尤其好,你最好不要惹他。”
玉七:“我当然知道,时候不早,走了。”
说完他推开窗,像一条鱼一样跳出了窗外,接着翻到屋顶,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立刻消失不见。
陆小凤目瞪口呆:“猴精的轻功,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好了?”
花满楼笑了笑:“或许他说的都是真的呢?”
陆小凤觉得,好友的笑容里有些特别的暗示,他背后发凉,扯了扯嘴角:“怎么可能?”
-
玉七回到方应看这边,换掉花满楼的装扮,又打扮成了方应看的模样,一路畅行无阻,来到他的书房。
方应看正在里面接待客人。
现在的天色已经很晚了,这个时候还没有离开的人,一定是重要的角色。
玉七抱起手臂,靠在洁白的墙壁上,抬眼看着天上的月亮。
大约过了两刻钟,书房里的人走了出来。
那人是个中等身材的青年男子,唇上蓄着胡须,气质儒雅,看着像个读书人。
他见到玉七后怔住了,猛地回头看向方应看。
方应看面无表情:“怎么了?”
青年男子道:“没、没什么……”
他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的样子,无视了玉七,离开时的动作都快了几分,好像有脏东西在他的后面追。
那人走后,方应看来到玉七面前:“你怎得又打扮成了我的样子?”
玉七:“你自己姓方,就不准别人姓方,自己长这样,就不准别人长这样。你真霸道。”
系统:【你的这张嘴越来越厉害了。】
薛沉:【脑子好使嘴就好使,当然,除了小柳。】
系统:【……】
方应看:“薛公子让你过来,究竟是要做什么的?()”
系统:【我也想知道。】
薛沉:【不是说了,要借着他建立自己的关系网吗?】
系统:【可是你来了以后一直在变装,根本没有干过正事。】
薛沉:【变装就是正事啊。】
玉七笑道:“你觉得呢??()『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方应看:“刚才那人名叫顾东树,做的是玉石生意,他已经答应了本侯购买太湖石,三日后就能送过来,到时你我也能向薛公子交差了。”
玉七:“这件事难道不应该交给应奉局来做吗?怎么你找的都是些本地商人?”
方应看:“朱勔主持应奉局时劳民伤财,百姓早已怨声载道,民间的太湖石早就被搜刮走了,哪里还能找到其他石头?更何况他手掌大权,又深得官家宠信,虎口夺食,必定会有伤亡,何必得罪他?更何况我不过一个侯爵,品级虽高,却没有实权,哪里能管得到应奉局?”
玉七:“那就交给我来吧。”
方应看:“你?”
玉七打开腰间的荷包,从里面拿出了一枚鱼牌,正是西都节度使的身份象征。
大行的鱼牌是类似身份凭证一样的东西,但是并非所有人都有资格使用,唯有五品以上的官员,才能用鱼牌做佩饰。
方应看先是惊讶了一下,那么小的荷包,竟然能装得下巴掌大的鱼牌,接着神情变得凝重。
官家给了薛公子西都节度使的职位,薛公子竟把鱼牌直接交给了眼前这个人。
这人行事颇为邪性,方应看见过很多人,没有一个像这个人一样让他看不透。他原以为,此人是薛公子派来监视自己的,看到鱼牌后才隐隐察觉到不对。
玉七把鱼牌放回了荷包:“我应当够格了吧?”
方应看:“自然。”
玉七:“你要是跟其他人见面,也顺便给我引荐一下。我很喜欢江南这边的秀丽风景,只是初来乍到,没什么朋友,独自在外游玩,未免寂寞了些。”
方应看:“好。”
玉七抬手揽住他,无视了他的不情愿,跟院子里的其他人笑着打了个招呼,带着方应看回到了屋里,直到深夜才离开。
第一天一早,他严格按照计划表把自己易容成了云鹤烟,换上黑衣,拿着长剑,跟在方应看身后假装他的侍卫。
方应看会见完了前来拜访的人,硬着头皮,当着玉七的面,接受了底下的人送来的贿赂。
见玉七没什么反应,方应